《假面双城》北上飘

12、对换

　　“小安，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奇迹存在吗？”

　　来到宋珍的房间后，她就立刻锁上了门。径自走到床边，靠着床头墙壁坐下，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

　　平时总守着姐姐的父母都不在房内，只有她们两人面对面注视着彼此。

　　姐姐的房间没有艺薇的装修精良，但应有的设备一应俱全，氧气瓶和一些急救设备充溢了空间，以备不时之需，像一个小型急救室。

　　案几上摆了几本堆叠的小说，书边上是一只水果盘，几片苹果和橘瓣静静的躺在那里，苹果果肉有些泛黄，散发出阵阵果香。

　　“他们呢？”小安问。

　　“爸妈去对面的药房帮我拿药了，暂时不会回来。”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何必关上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姐姐轻笑，像在看任性的孩子，并不在意妹妹话中的敌意与挑衅。

　　“就像我刚才问你的，你信不信这世上有奇迹呢？”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安，我们真的很相像。你看我们的脸有什么区别？你的皮肤也很白呢，青色的血管下面流淌着和我一样的血。”

　　小安觉得面颊一阵软腻冰冷，不知何时，宋珍的手已扶上了自己的脸。她身体前倾，柔若无骨，姿态慵懒的像一只猫，眼睛也像猫一般闪烁着暧昧的光。她的手指白皙修长，冰冷入骨，不带一丝温度。这样的手指轻触着女孩的脸，小心翼翼的捧起像面对稀世珍宝，却冻得女孩打了个寒颤。

　　小安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这样相似的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是同一个人呢？”宋珍的手垂落床沿，人倚着床头痴痴微笑。

　　“你发什么神经，到底想说什么？”小安蹙眉。

　　“其实我们的愿望也很相似，都在渴望对方的人生。你总是希望爸妈能多关注你一点，分你一点爱，对我羡慕嫉妒恨。可你又能理解我的痛苦么？你知道我也会藏在角落里偷偷注视你羡慕你么？”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的病又不是我造成的，就算你这么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如果只是想抒发一下情感请找那两位，我们不是很熟。”

　　“我有男朋友了。”

　　小安微微一怔，自她有记忆以来她和姐姐就一直呆在博仁医院的围墙里，除了过年过节父母会偶尔带姐姐出去走走，平时几乎就窝在自己的病房内。姐姐的身体不好，时常发烧咳嗽还伴有眩晕等症状。所以连像自己那样交一两个小伙伴都做不到，又什么时候、在哪里交上了男朋友呢。

　　“那又怎样？”小安回过神，无论姐姐是怎样交到男朋友的，都和自己无关。

　　“他说过会改变我的人生，只要你肯帮我。”少女脸上一片绯红，在提到那个“他”时，表情都变得娇羞无限。

　　“我要怎么帮你？”

　　“你相信奇迹么？”问题又被绕回了开头，“奇迹”一词被连续提及三遍，让小安都不得不在意起来。

　　“你先说说看。”

　　“他说只要你愿意，可以帮我们对调命运。到时候你就可以像我一样拥有爸妈的疼爱，而作为报
　　酬，我将接管你健康的身体。爸妈的重视与疼爱不是你日日夜夜渴盼已久的东西吗？现在就摆在你眼前，只要你愿意伸手便能得到。怎么样，换一换吧。”

　　“笑话，这种无稽之谈你也信？脑子进水了么。”小安冷笑，对这种天方夜谭和一脸迷醉的姐姐嗤之以鼻。

　　“我知道这种事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可它真的会发生。是他告诉我可以摆脱这幅身体的枷锁，他说只要你愿意交换他就会带我走，他不会骗我的，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少女看上去很激动，眼睛里有近乎狂热的光。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他’究竟是谁，但是没有人可以做到任何事，除了神。”小安当头给她泼下一碰冷水，心里却浮现出一个缭绕在黑色中的身影。

　　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

　　“他就是神，他是我的神，我们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许诺过我。”

　　突然间，床上的少女一把扑向宋安，紧紧拽住她的胳膊。

　　“好妹妹，帮帮我，我把一切都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替你做到，只要你能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安甩开她抓住自己的手，向后退一大步。

　　仿佛刚才的动作耗尽了少女所有的力气，她伏在白色的病床上不断喘息，整个人瘫软如一条离水的鱼。喉咙里渐渐响起不知是哭泣还是欢笑的呜咽，宛如垂死的哀歌。

　　“你不相信我，你不肯帮我是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们一个两个都装得好像我很重要很爱我，可是谁知道我的痛苦！他们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生下来为什么不给我副完整的身体，为什么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活活遭罪受？你能体会到每天靠呼吸机起搏器为生的感受么？你能理解中日缠身的疼痛恶心虚软无力是什么滋味？就算在夏天爸妈也不敢打开窗户吹吹凉风，就算过年回趟家也要里三层外三层包的严严实实，因为那随时都可能要了我的命！”

　　“所以说呢？你就相信了那个男人，相信他可以给你带来奇迹？”小安不动声色。

　　“我爱他啊，他是除了爸爸妈妈之外唯一对我好的人。”

　　“是么？”

　　“那天晚上，他来到我的病房说要带我去看夜景，他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上了医院的屋顶，我们在平台上看着繁星满天东升西落，我从不知星空会如此美妙。风吹过身体也不会觉得冷，无论站多久都不会觉得累，四肢里盈满了力量，这才是活着的感觉。”她沉醉在那个浪漫的夜晚中无法自拔，自言自语继续述说。

　　“虽然第二天早晨起来我又恢复了以前的状况，可是他向我保证过只要有血缘相近的人愿意和我交换，就可以永远拥有那种活着的感觉。”

　　“你为什么不找父母，他们为了你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们不会相信我的话，只会把那当成一场梦。”宋珍摇了摇头“而且他说父母每个人身上只有一半的血脉与我相同，效果不好，如果有亲兄弟姐妹就最好不过了。”

　　“所以你想到了我。但你之前还是考虑过让父母做祭品，”小安冷笑“枉他们对你这么好。”

　　一瞬间少女秀丽的面容上浮现出愤恨狰狞的神色“都是他们不好，是他们生出了我让我在世上活活受罪，我最恨他们，我要让他们也尝尝我的痛苦。”

　　“是么，既然这么讨厌活着为什么不去死？”女孩走到窗前，伸手拉开淡蓝色帘帐，连同帘帐后的玻璃窗。

　　冷风飕飕灌入室内，吹得窗帘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翻腾起伏。女孩站在风口，背对着敞开的窗户，强劲的气流拨乱了她的衣角额发。

　　“这里是五楼，如果真那么想死就从这里跳下去，包你立刻摆脱所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