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苏云碧天

6、小小的你，在时光的隧道里，一去不回

　　我做了个好长的梦，梦里我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浦川，回到了我们共同生活过的那个小院。长大后的我，看着还是小小的你和我，听见你叫我夏小猪，看见你纯真的笑，不禁嚎啕大哭。
　　醒来的时候，你趴在我床边，我侧过头默默地打量着你，你的右手和额头上缠着纱布，于是我有点心疼的轻抚你的脸。你在这时醒过来，我迅速收回我的手。你看了我好久，我以为你会说些什么，会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可是你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定定的看着我。
　　“我有那么好看吗？”我故意问，我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轻蔑地嘲笑我，可是没有。
　　你走到窗边，望向远方鱼肚白的天空，说“夏小桑，天亮了。”
　　我把头转向窗边，看着你等待下文。
　　你说，“我曾经很怕夜晚，因为没到晚上我就会听到我妈妈的哭声。我妈妈曾经也是个很幸福的女人，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变得不幸。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她的不幸源于他丈夫的成功，源于金钱。有了钱，他丈夫爱上了别的女人，所以她受不了，精神崩溃了。有一天晚上，她死在自己家的浴缸里，割脉死的，血染红了整个浴室。你知道吗？法医把她抬出来的时候，浴缸里还淌着温水。法医说她是铁了心寻死，因为她割脉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切断了所有动脉，还有那一缸温热的血水，她是怕血变冷凝固了才放温水的。”
　　我的身体不经意地打了个冷颤。你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说“可是他的丈夫并没有因为她的死而改变什么，一个月后，他把那个女人娶回来。”
　　“你很恨他们。”我说。
　　“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得到惩罚，但我知道怎么让我爸爸痛苦。”
　　“所以你堕落。”
　　“我以为这样能让他得到惩罚，可是没有，但我已经停不下来了。夏小桑，有些事情开始了就结束不了，而有些事过去了也回不来了，你懂吗？”

　　有些事开始了就结束不了，有些事过去了就回不来了。你问我懂吗？我不能回答你，所以我选择逃避。那天你走后，我马上逃出了医院。很久你没有再出现了，我忽然很感谢你没有出现，这样我就不用回答你的问题。
　　没有了你，我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过着再单调不过的大学生活，但是每个夜里我开始无止境地梦到你，过去的你，现在的你，在我的梦里反复纠缠。
　　一年后，我毕业了，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留在这座城市。但我们始终没有再联系，直到这年冬天。那天我下班回家，在楼下看见了你。你转过身，笑容璀璨如烟花，我却没来由地泪流满面，你走过来，生平第一次地拥抱着我，你说好久不见，夏小桑。
　　我以为这才是一切的开始，但是不是，很久之后我才想明白，这是一切的结束，你给我的结束。在你拥抱我的第二天，你被拘捕了，罪名是走私贩卖毒品。我在电视上看见你漠然地表情，手中的水杯就此滑落，玻璃碎了一地。
　　我以为这就是你对你父亲报复的最后一步，但是我错了，我低估了你。还记得凌丹吗？我遇见过她，她说做那事的不是你，而是你爸爸，是你执意要替他顶罪，用你的一生换他的残年。我忽然发现原来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你，原来在生死关头，你选择了爱而不是恨。也终于明白你的拥抱是永远的告别。

　　2007的冬天，我一个人回到浦川，即使时光如何变迁，浦川还是那个多雨的浦川，我举着伞走在青石板路的小巷里，岁月好像在我身后泛黄，我仿佛听到他叹息的声音。
　　站在那棵树下，发现它并不是那么高大苍老。我蹲在树下，徒手扒开记忆里的那个洞穴，很快我的手便碰到一个硬物，拨开来看竟不是原来的那个玻璃瓶而是一个雕刻精美的铁盒。我把它打开，里面放着一封发黄的信，一条围巾，还有我们多年前一起埋下的那个玻璃瓶，我认识那条围巾，是我那年雪夜我在KTV外围在雪人脖子上的那条。
　　我拆开那封信，你说，如果有回头的路，请让我带你走回从前。
　　眼泪就这样落下，郭思远，在我知道你被执行枪决的那天我也咬牙告诉自己不许哭，可是这一刻，请你容许我大声地哭出来。我终于明白你说的那就话，有些事过去了就回不来了。小小的我，小小的你，在时光的隧道里，一去不回。

作者有话说

　　小小的手牵小小的人，守著小小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