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蒲公英》余幺

4、4、王家小七

　　悲伤的氛围笼罩着王家，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借钱，再去找小妹，一家之主——王林安决定自己亲自去。
　　真能有地借到钱，之前就不会卖小妹了，一家人计划着什么能换钱，哪里还能去借一点，算着到底能凑到多少钱出来。
　　张丽英回屋，拆了藏银子的贴身小内衣，左手拿着小琪琪嬷嬷打赏的二两银子，右手握着孙家老爷打赏的那碇碎银，用手摸了摸，比了比，留一碇小的吧，没钱没安全感呀。
　　银子给王林安不接，张丽英拉着小五将银子塞到二牛的手中，再跑到王大婶身边。
　　王大婶抱着张丽英哭泣，“我的小妹呀，娘不该呀……”
　　半个多月后，满面风霜的王家父子一无所获归家，沮丧的二牛将剩余的银钱交还张丽英，张丽英不要。
　　“二哥，咱家因为没人识字才被人骗走了小妹，”张丽英诱导，“拿钱去认几个字吧，二哥学了回来教我们，我们都要学，以后再不被人骗！大叔，您说对不对？”
　　闻言，王大婶连连点头，王林安说，“读书识字那是顶顶好的事，但也不能用你一个小孩子的银钱。之前出去用掉的钱还欠着呢。”
　　父子俩出去风餐露宿，也不住店吃饭，也就是几个充饥的大饼或者馒头的费用，并未花用多少钱。
　　“大叔，”张丽英靠在王大婶身边说，“我不记得我爹娘了，你们收留我，就当我女儿养行吗？以后，大叔大婶给办我嫁妆。我就是王家小七，大叔，您别不要我，行吗？”
　　王林安看着张丽英可怜的眼神，想到下落不明的小女儿，摸了摸张丽英的头，“没有不要你，你就是我王家的女儿。”
　　张丽英连忙改口，“爹，让二哥给我做梳妆盒。小妹姐姐说二哥答应给她做一个漂亮的梳妆盒，我也要。”
　　王林安听到这一声爹，愣了愣，转身吩咐儿子做个漂亮的梳妆盒。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妹的下落不明，严重刺激了王家人的神经，王二牛找村里识字的李老先生去了。
　　据讲李老先生曾给有学问的先生做过书童，虽是外姓人迁居王家嘴村，却因为读书识字，频受村民的敬重。整个王家嘴村，读书识字的人也只有十来个，除了李老先生因为年纪大了，还长期留在村子里，其他人不是外出求学，就是在镇上、城里有生计的，一般在村里的时间较少。
　　李老先生得知王二牛想识字，也还真教王二牛几个字，王二牛很认真地学了，回来就一本正经地教家里几个小的。
　　王家七八口人，家产现仅存有三亩地，有一半还是王家大伯的（虽说音讯全无），根本不够口粮。
　　种田，怎样种地收成好，或者说什么农作物产量高？小七与这些土生土长的农家人相比那就是门外汉。指望种田脱贫致富，小七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关于木匠，这里人习惯是自家准备木材，请木匠到家里打家具。靠山吃山，小七与王二牛说了些想法。类似于现代那些组装家具，按照常用的尺寸，抽空多做一些木板、横衬等备用。有哪家急需家具了，组装一下，立马就有成品出来，说不定也能挣点钱。
　　王二牛琢磨后，手不闲着，时不时还雕刻一些图案的轮廓，算半成品，终归最后加工成型时少些工序。
　　王家人现在只要有空闲就都帮忙砍树、处理木材。
　　小五正是贪玩的年纪，对上山砍树兴致很高。听到要识字就找由头东躲西藏，学字时也心不在焉，这天又被二哥发现他没用心学，还不等二哥教育，旁边他三哥抬手就一巴掌，“叫你不好好学！”
　　小五挨了一下，见势不妙跳起来就跑。
　　老三见了更是生气，追着打。
　　小五一边满院子跑，一边求饶，“二哥，二哥救救我！三哥，我好好学，再不偷懒了！真的。哎，小七，小七……”
　　灰狗虎子以为两兄弟在玩，也跟着他们满院子跑，时不时还挡住小五的路，小五一边躲三哥的巴掌一边怕踢到它，更是急得跳脚。
　　厨房里正做饭的母亲大声帮腔，别摔坏院子里的东西，打得好！
　　现场看人挨揍，这么精彩的表演实在值得高兴，不厚道的姑娘王小七站一旁哈哈大笑，穷开心是真实的存在。
　　王家老二笑着摸了摸小七的头，“小五是要管管了，机灵却不用心。小七最聪明，认字比哥哥们强，以后准能有出息。”
　　那是，繁体字大部分都认得，就是不会写而已。也正因为写字时会习惯性简写、减少笔划，反而更象刚刚学会写字一样。
　　古代虽然秉承“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但没有义务教育一说，读书识字离日常生活很遥远，遥不可及。小七十分担心自己慢慢退化成文盲，如此难得有识字的机会，比现代上学时积极多了。为了加深记忆，小七随时顺手就在地上划几个字，弄得王家父母很是夸奖了小七几次。
　　凭心而论，王四牛才是最用心学习也学得最好的一个。做学徒回家的时间不多，学字的时间更少，但却是几兄弟里学得最多记得最牢的一个。
　　“二哥，”小七抬头，“四哥才是学得最好最认真的，四哥有天赋，如果正经上学，日后在镇上找个收入高的活计也容易些，而且说不准真能考个功名呢。”
　　类似的话，小七对王家人都说过几次了。
　　王家人打猎捞鱼、挖野菜、摘野果、再接点外活，贴补一下也能过日子，但不能有其它支出。一个家庭没有积蓄是很危险的，例如生病，或者日后的谈婚论嫁。
　　王二牛知道小七说的对，但更赞成父亲的决定。王林安认下了女儿，收下了小七退回的银子，但私下却对兄弟几个都明确表示了那是将来给小七准备嫁妆的，任何情况下都不准动用。
　　“去去，叫爹回家吃饭。”王二牛拍拍小七的肩膀，小七知他不愿谈这个话题，笑着点头出院门了。
　　晚上，小七拉着难得回家的王家老四，再次鼓动家人送他去上学。
　　小四知家里没经济能力，但心里又很羡慕镇上那些上学的孩子，他是真地很想读书。
　　“爹，我想去读书。”咬咬牙，犹犹豫豫小四还是开口接着说，“读书了，可以学……学很多，以后更有出息。可以给人做掌柜、做帐房先生，可以……可以有医书，生病也不怕自己看。嗯……还可以做教书先生……那，那帮人写信都可以挣钱……”这些话，有些是他自己所想，有些是小七私下鼓动时说过。
　　“如果四哥学得好，将来考个大官，光宗耀祖！”趁热打铁，小七插一句，其实她本不想给小四太大压力，但为了更有吸引力，先讲了再说，古人对光宗耀祖不是一般地执着。
　　“爹！”小七见王林安不出声，“您说句话呀！”
　　又过去推了推王大婶，“娘，您不愿意四哥有出息么？”
　　“哪里不愿意，家里没闲钱呀，怪爹娘没用。”
　　“爹，”小七又转到王林安身边，委屈地说，“那钱您放着不用，您还是没当我是女儿，如果是小妹姐姐的钱，给四哥读书，您肯定没话说。”
　　王林安看了看儿子渴望的眼神，“行，明天，就去拜访先生，你要好好学。”
　　小四郑重地点头，“嗯，儿子知道。小七，哥以后会双倍还你钱！”
　　“哼，谁要你还钱，以后你给我打嫁妆！”
　　“哈哈，”小五用手指划脸，“女孩子家家的，开口就说嫁妆，你羞羞！”
　　王大婶也笑了，“这丫头，在外头可不能这样说，遭人笑话。”
　　送人去读个书也费不少脑细胞了，终于成功。
　　其实也不知对错，自己也算是王家人了，只是想着改变一下王家现状，千万别将小四读成个迂腐的书呆。
　　王家小四去读书了，小五在村里同龄孩子面前得意了一阵。
　　现在，痛苦了。之前，二哥找村里李老先生识字，每次要隔上好几天才再次上门求教，所以识字压力还可以接受。现在好，小四是专业读书郎，家里偏有个识字快的小七妹妹。
　　二哥原话，学识字谁也不许比小七差！
　　王家爹娘是坚决赞同，一帮半大小子，不如个几岁的小姑娘，还有脸哪？
　　小五聪明，记性好，学字也快，但性子跳脱又不专心，头天学会五个字，第二天就能忘记两个。那真是学得快忘得也快。
　　如今王家几个哥哥都受小七影响不体罚小五了，改罚小五学字，学不会不许出门，这可让好动的小五比挨打还难受，那是只有乖乖受罚的份。
　　“你又掏鸟蛋！”小七对正往树上爬的小五喊。
　　坏了，又让她看到，“没有！这里凉快。小七，来，我教你爬树，你别告诉娘亲。”小五陪笑，“我注意了，衣服没划破，真的，全卷起来了。”
　　切，真当我小孩，还教我爬树掏鸟蛋，鄙视，小七傲慢地走开。
　　小五嗞溜下树，追上小七，“我教你游水？”
　　“行行，别给爹娘说，我今天再多学两个字！三个！三个字！”
　　小五认罚已经成习惯了，反正是犯错就认罚，罚完再犯，犯完再罚……
　　见小七没松动，小五头疼，私下认罚会比较轻，爹娘知道罚起来那叫一个重，张口就十个字，以为十个鸟蛋一样容易。处罚原来一直是私了最划算。
　　小五眼珠转了转，“有个人在我家附近转悠，真地，不骗你。”
　　小五信誓旦旦，“那人盯着你看呢，我在树上看到的。”
　　小五急了，一脸认真，“真的！”
　　见小七不信自己的话，回头左右看了看，“那，那！你看，没骗你！”
　　顺着小五的手指，小七真看到一个陌生人，四十来岁，管事打扮。
　　王家嘴并不繁华，地处偏僻，平常并不多见陌生面孔。
　　那人见小七看到他，并未躲闪，反而迎面走过来。
　　小五吓住了，一把将小七拉到身后，“你，你干啥？你站住！”
　　那人后方跑出一个十多岁的小厮，“小姐？”小厮一脸激动跑向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