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歧双》金阙

15、【不动初心】

　　“舅舅！快来！”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登着小马靴站在帐篷外，她抚摸着身前的一匹小白马开心地叫道。浑身雪白的小马显然也是刚刚受过训，尾巴讨好般一拂一拂扫着自己小主人的身子，惹得她“咯咯咯”笑个不停。

　　“哪儿来的小白马，真漂亮。”奚烈放下手中的书信走出帐篷就看到了乐不可支的外甥女。

　　“翎衍叔叔送的，它家的大灰马生的小马，叔叔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听。”小女孩高兴地回道，“舅舅，我可以跟着翎衍叔叔学骑马吗？”

　　“当然啦，我们阿蛮那可是将来草原上骑马骑得最好的姑娘！”奚烈笑道。

　　“翎衍叔叔！”小女孩眼睛一亮，随即亲昵地喊着，跑向了走近的男子。

　　“喜不喜欢叔叔送的小马？”男子微弯腰，双手接过撞进自己怀中的小软身子，摸摸她的头，“阿蛮都大了，叔叔抱不动了。”

　　“喜欢！”小女孩爽快答道，兴奋的小脸上红扑扑的。

　　“阿蛮，舅舅送你小鹰时，你都没有这么高兴啊？”奚烈故作不满地说。

　　“舅舅，不一样嘛。你是我的舅舅，跟阿妈一样是我的亲人，对我好是应该的啦。”

　　“我不是你的亲人？”听了这话，翎衍有些伤感了。

　　“叔叔是阿妈的朋友呀，所以也是我的朋友。阿妈说，如果朋友对你好，你就应该加倍对人家好。”小阿蛮认真地回答。

　　“那，阿蛮打算怎么对我加倍的好呢？”翎衍没想到小阿蛮讲出这么一番理论，笑着问道，特意将“加倍的好”几个字说得重了些。

　　“这个--------”小阿蛮转了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开口道，“那就，等我以后嫁给叔叔好了。”

　　“咳咳咳。” 翎衍有些尴尬地看向奚烈，“你家的姑娘怎么教的啊？”

　　“哈哈哈哈。”奚烈笑地快抽过去了，“谁教她？只有你教过她。”

　　三个人正在说笑，远远骑来一匹马，马停住，跑下来一个小婢女，“酋长，左耆大人，不好了。居次病倒了！”

　　“什么？”翎衍首先反应过来，他疾步走到马前，从婢女手上几乎是夺过缰绳就上马狂奔而去。

　　“等等我。”奚烈抱起小阿蛮，喊部下牵过一匹快马就纵驰跟上。

　　“舅舅，阿妈怎么了？”阿蛮有些害怕，声音中透着几分心慌，她被翎衍叔叔的样子吓到了。

　　奚烈甩着马鞭，“没事，阿蛮别怕，我们立刻回去看看。”

　　“酋长，”帐篷内的婢女听到外面有马奔近的声音，慌忙掀开帘子，“是左耆大人，居次又吐血了！”

　　马上的男人将马勒在帐外，一个翻身下马就擦着婢女的身子闪进了帐篷。

　　“居次！”一眼看到歪在床头脸色苍白的女子，翎衍的视线下移，瞧见了床边刚换的毯子上那一滩鲜红的血迹。

　　心骤然一滞，怒气随之爆发：“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你要死是吗？你不管阿蛮了吗，啊？她才不到十二岁！”握住妍蕊的双肩，聆衍摇着，狠狠道，“你以为死了就能见到那个男人了？他早化成尘土了！可是，你还活着，你有阿蛮，有奚烈，还有我啊！”

　　“十年了，都过去十年了，为何你还忘不了他！”

　　身前的女子无动于衷，聆衍的质问仿佛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别动我阿妈！”阿蛮从帐外跑进来就看到了疯了一样的聆衍叔叔，她扑进母亲的怀里，喊道，“阿妈，我在这里。”

　　“聆衍大哥，你先出去，我来劝劝阿姐。”奚烈跟着阿蛮进来，一直没开口，他知道阿姐的性子，一旦心里认定一个人，便是生死不渝了。十年过去，他从一个不能服众的年轻酋长成长成一个有胆识有担当的大人，阿蛮从一个小女娃长成一个可爱懂事的小姑娘，这其中阿姐又付出了多少心血。他知道都是因为阿爸的离去和阿蛮的年幼，阿姐才不能任性，所以他一直妄想着时间可以让这些牵绊绑住阿姐，让她好好活下去，可是最终，妄想仍只是妄想。

　　“你真的不管我和阿蛮了吗？”奚烈望着床上面无表情的姐姐。

　　“阿妈。”小阿蛮从母亲怀里抬起头，轻轻摇着她的手臂。

　　见母亲的目光一直定在帐墙上挂着的长枪，那是爹爹用过的枪。阿蛮起身，走过去摘下，又回到母亲面前，递到她手中。

　　抚摸着手中的长枪，妍蕊的目光逐渐变得眷恋又凄艳，“阿蛮，你爹爹枪法很棒的，可惜，你姐姐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现在你也学不到了。”

　　“舅舅和聆衍叔叔也可以教我。”阿蛮不知母亲所指的是谢家家传枪法，趴在母亲怀里安慰道。

　　一手推着怀中的女儿站直身子，妍蕊似对她的话感到不悦，“虽然你爹爹走的早，但我不允许你对他没有感情！”

　　“我没有！”看阿妈误会，阿蛮急忙争辩道，“我也想爹爹，我希望他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就像就像翎衍叔叔一样。”

　　“啪！”

　　“阿姐！你打孩子干什么，她又没说错什么！”奚烈拉过站在那里呆愣住了的阿蛮，抚上她泛红的半张脸颊，心急地说道。

　　看着自己未撤回的手，妍蕊一时也慌了，阿蛮泛红的小脸不一会儿已微显红肿，只是那像极了自己的眼睛中依然是倔强的神色，妍蕊知道她那是强忍着才没有掉泪。

　　“你作什么提别人？没有人可以跟你爹爹比，你知不知道？”妍蕊一手拉过阿蛮，一手搂着长枪，“你知不知道？”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抱头痛哭起来。

　　奚烈走出帐外看着远处孤身立在斜阳里的男人长叹一声，骑马反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