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机音乐十题》明烛天南

1、1-10

　　1. Together Again——电影《Vexille 2077 日本锁国》主题曲

　　卡妙往下倒的时候感到心里有点震动，脑门砸到地面前他意识到，那是前一宫主人的小宇宙消失了。
　　其实被绝对零度的冻气攻击过，本来痛觉都应该不复存在，可他却真切地感到了点久违的疼从心尖扩散开，顺着急速消散的生命力跑遍四肢百骸。
　　疼是种廉价的感觉，战士们从来不缺，每天不疼上个三五十回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黄金圣斗士，或者疼着疼着就习惯了，变成了麻木，或者像卡妙这样，从某天起没了痛感。
　　卡妙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意识不到疼的。那时候修罗还小，他更小，撒加叫修罗教他基本的攻击路数。修罗不会教人，站在那里干等卡妙攻过来，卡妙每次出拳都打不到修罗衣角，反倒被扇在地上。一个不知变通，一个倔得要死，俩人一句话不说，就这么一个冲一个扇了一下午。卡妙吐了一地血和两颗牙，豁着嘴赫赫地喘着，眯着血红的眼珠子，野狼一般。修罗甩甩手，踏前一步，他就又冲过去，这回被劈在后颈，晕了过去。
　　醒来时是第二天早上，卡妙肿着馒头一样的腮帮子在训练场站了一天，修罗没来。他站了一个礼拜，醒了就杵在那，刮风下雨不动地方。一个礼拜后修罗回来了，被抬回来的，扔在摩羯宫门口没人管。卡妙听了信儿跑过去蹲在修罗面前，攥着他扇人的手往脸上贴，贴上了滑下来，啪嗒一声砸在陈旧的地面上。卡妙点点头，捡起来，接着贴。修罗的手微微热，卡妙的脸蛋微微凉，贴上之后，热度传过来不一会又滑开，滑下去，落到地面上。他这么折腾了一会得不到任何回应，觉得心脏疼得抽紧了。
　　你还活着么？你还活着么？你还活着么？
　　卡妙张了张嘴，喉间又发出赫赫的声音。修罗一动不动，背后还渗着血，一瞬间卡妙觉得自己听到了点什么，不知从哪里来却异常清晰：活着。
　　卡妙突然觉得哪都不疼了，像这个感觉被人摘走一样。那之后他们各自经历过更多濒死的战斗，每次被扔在自己宫门口喘气儿的时候卡妙都会问你还活着么，活着。修罗的小宇宙像烛火般微弱温暖，活着。
　　现在这火熄了，人死了，痛回到身上，不过还好只是一瞬间的事，卡妙冰凉的脸贴着地面，牵动最后的力量笑了一下，这次我们可以换个对话。
　　你还活着么？
　　死了。
　　真巧，我也死了。

　　2. Prisoner of Love——电视剧《Last Friends》主题曲

　　加隆又被他哥哥打了。他蹲在墙根，猫一样舔自己胳膊肘上的血，路过的艾俄罗斯看见，扯了头带给他包扎：又从哪摔下去了？真是不小心。加隆不说话，看着红色的带子一圈圈缠上手肘。艾俄罗斯包的很用心，头低低的，鼻间呼出的气息吹在加隆的手臂上，有些灼热——他刚陪弟弟训练完，汗都没来得及擦，动作间汗的味道带着点棉布的香气一同卷在加隆脸上。加隆仰起头，试图想象这是他自己的哥哥在给他疗伤，可惜没用，他哥的温柔善良一向没他的份。于是他又低头看艾俄罗斯，看那栗色的头发，深沉温暖，完全不似他哥哥的金发般冷硬无情。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加隆想。然后在艾俄罗斯走远后，拆下红头带揣进兜里，回去领撒加的另一顿打。撒加打他的时候眼睛很红，他敏感地意识到他哥一定又受气了，艾俄罗斯抢了应该撒加来出的风头。
　　艾俄罗斯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加隆任他哥踢着他的腹部，这样想着。
　　不过为了撒加，他还是不能活着。加隆攥紧了兜里的红头带。
　　这东西应该勒在艾俄罗斯的脖子上，紧紧地。

　　3. See You Again—— Miley Cyrus

　　穆早就知道那戴着面具的教皇不再是他师傅，御座之上法袍之下是那个双子座的撒加。史昂没了，艾俄罗斯也没了，艾欧里亚被流言欺压得暴躁无比，卡妙去了西伯利亚，其他人要么回了修业地，要么表现得毫不关心谁来坐这个位子。作为前教皇的直接关系者，穆不用别人动口或动手，背着行李就要回嘉米尔，走之前不忘去找教皇辞行，跪在下面恭恭敬敬地：教皇大人，属下这就动身了。
　　去吧。撒加说。穆却不急着起身，抬头笑意盈盈：我会想您的，走之前能不能让属下再看一次您的脸呢？
　　好啊，撒加说，一手去摘面具，一手微动了一下。穆看见帷幕后山羊座圣衣的轮廓，和其主人略略抬起的右手。
　　算啦，留待下次，希望属下回来时，您容颜依旧。穆笑眯眯地站起身，再见，教皇大人。
　　再见，白羊座的穆。面具下的撒加也笑眯眯的。
　　下次再见，会是谁的死期。

　　4.没离开过——林志炫

　　艾俄罗斯离开后卡妙的话变得很少，他跑回西伯利亚时已经俩月没跟任何人说话。冰原是个没人气儿的地儿，语言似乎都不需要存在。卡妙在破木屋顶上一坐一天，太阳一直在脑袋顶上挂着——极昼呢，落不下去的太阳下一切都无所遁形，只可惜照得亮人脸，照不亮人心。卡妙就这么在明晃晃的太阳下合计些有的没的，比如跟艾俄罗斯走了会怎样，想不出来，好像这本来就不是个选项，一条不知道为什么存在的死路。他假设无数次，结论都是自己不会走，至于为什么不会，不知道。
　　后来他穿着黑金的战甲听史昂下达命令时，惊觉队伍中没有艾俄罗斯的身影。撒加修罗和其他人像没注意到这点般，决绝地跑在前头，他也跑着，想回头看看射手座是不是落在后面，冷不防一双手伸出来，固定住他的双颊：别回头。
　　别回头，跑下去，没有岔路，没有如果，不要去想，不用关心。
　　叹息渐渐远去，卡妙又跑了一会，终是忍不住，喊了一声撒加：艾俄罗斯呢，你看见他了吗。
　　撒加没说话，卡妙又喊修罗，修罗诡异地笑了一声：他不是一直都在么。
　　卡妙骤然感到那双手又回到自己脸边，再向前看，撑着撒加和修罗的肩膀的人影，俨然正是十四岁的艾俄罗斯。
　　别回头，卡妙。撒加和修罗仿佛早已习惯般，一同开口。
　　既然已经背负了，就这样跑下去吧。

　　5.Insomnia——Craig David

　　加隆在海牢里时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来到海皇殿后有了床反倒睡不着，折腾了数天，睁着血红的眼睛去给小美人鱼喂食时，小丫头吓了一跳，甩了加隆一脸水。
　　后来加隆得知一句话：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深感释怀，睡不着也随他去了，海龙鳞衣的头盔一罩，谁也看不出下面是红血丝还是黑眼圈，哈欠扔给异次元，头疼就直接玩深沉，显得十分威严。
　　后来撒加死了，他突然变得能睡起来。脑袋沾了枕头，转瞬间就被拉进梦境，放录像般一遍遍看撒加的死，看女神杖怎么斜着插进他的五脏六腑，多少回角度都不带变一下。最烦人的还是之后，女神走下去，活着的黄金圣斗士们抱着青铜圣斗士跟下去，撒加躺在地上，他站在他哥身边，一次次想帮他哥把脸上的头发抚到一边去，他哥总会在他伸手的时候睁开眼睛，然后他就醒了，问自己明明不知道撒加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梦到。
　　久而久之加隆也终于麻木了，就当这是撒加最后对他好了一次吧。
　　带走他的失眠，送他一个梦魇。

　　6. Unbelievable——Jasmine Rae

　　冰河始终记得东西伯利亚那栋小木屋，但他却一次不曾回去。那些温暖美好的记忆，应该就这么封存起来，像冰海封存他的母亲一般。
　　他已能发出绝对零度的冻气，用亲手杀掉老师换来的力量。卡妙死前欣慰地夸奖他，可他却第一次痛恨这赞美。他的老师真是不称职，一直叫学生冷酷，自己却做不到，怎么好意思教人。艾萨克也是，口口声声说恨自己，死前还不是提醒他注意海龙，一心只护他周全。
　　傻瓜，两个难以置信的傻瓜。
　　他们把他从悲伤的深渊揪出来，自己却面带微笑地跳进去。

　　7. Brand New World——《One Piece》片头曲

　　十二件黄金圣衣回到圣域时，贵鬼已经多少明白先生不在了。
　　小家伙没流泪，蹦蹦跳跳地去拿白羊座的头盔扣在脑袋上。头盔对他来说还太大，动起来能遮了一半眼睛，可他仍旧很欢喜地戴着那大家伙，跑到白羊宫的门口，坐在一根倒下的石柱上，仰头看阴霾尽散的太阳。
　　天气真好，先生。贵鬼敲敲头盔，您看到了吧，您看得到吧，你们拼死守护下来的世界，是多么新鲜美好啊。

　　8. Heaven——滨崎步

　　醒来的时候修罗发现自己穿着白衬衫和蓝牛仔裤，普通人的打扮，但是放在自己身上却很稀奇。环视一圈，迪斯马斯克也是同样的打扮，见他醒了，举了下手作为招呼。修罗想了几秒，反应过来自己是死了，走过去坐在迪斯身边。不多时卡妙阿布罗狄和撒加也争先恐后地从云层中冒出来，一水的白衬衫蓝牛仔裤。
　　五个人聊了一会有的没的，听见下面轰隆作响，齐齐趴在云头一看，哎哟，正下葬呢。修罗的是个空棺材，阿鲁迪巴一手就扛在肩头；卡妙冻得脆，一翻动就往下掉肉块，米罗煞白了一张小脸，边捡边掉，边上冰河比米罗吓得还厉害，站都站不稳，就差一头先摔进坟坑了。
　　手忙脚乱地埋好，下面那群人立碑的时候天上这五个才收回脑袋坐成一圈。迪斯说这不是冥府，难道咱们上天堂了，卡妙揪了朵云，扔嘴里嚼嚼，不说话。大家都看向撒加，撒加说我虽然不信什么天堂地狱，却也知道这可不是天堂。
　　你怎么知道的。阿布罗狄问。
　　因为有个该上天堂的人不在这里。修罗说。

　　9. Away——Jared Lee

　　加隆抱着拉达曼提斯上天的时候还是有点想哭的，游离了一辈子，最后没和海将军们站在一起，也没跟黄金圣斗士们站在一起，抱着个敌人上天，糟心不糟心。
　　后来他把拉达曼提斯扔下去，感觉自己的意识也飘忽了起来。□□如何已没法关心，他更想知道死后自己能去往何处，正边想边飘呢，突然感到一个猛烈的急转弯，再睁眼就看见撒加那张苦了吧唧的脸被十二件黄金圣衣晃得金光灿烂，加隆立刻觉得全身都疼。他哥一摆这种脸，下一动作绝对就是揍他，于是他就开始后悔扔了拉达曼提斯，估计一直抱着，他哥就不会非得把他扯过来。
　　都这时候了你还别扭什么。撒加没动手，皱着眉头扯过他弟弟的衣领，抓了个空，他弟弟却配合地装作被揪住的样子。你以为你送了件圣衣过来就能逃过见我？
　　我没别扭。加隆的胳膊穿过他哥哥的身体，虚虚地揽住。
　　你最后拉我过来，我很高兴。
　　而后他在他哥身体里转了个圈，婴儿般蜷了起来。

　　10. One Day Too Late——Skillet

　　艾俄罗斯手里攥着一袋小塑料兵，绿色的，平常人家的男孩喜欢的玩具。他年幼弟弟虽然已经比特种兵还能打，终究还是小孩子，对玩具总是好奇又渴望。塑料兵很便宜，艾俄罗斯下山办事就顺手买了一袋，准备给弟弟一个惊喜。回来时已经太晚，路过狮子宫时他感到弟弟的小宇宙没了白天的躁动，变得柔软平静——那小子正在酣睡哩。
　　艾俄罗斯径直向上走去，塑料兵本可以放在艾欧里亚床头，可他实在不想错过弟弟脸上生动的喜悦。
　　睡前先向教皇汇报一下吧，塑料兵明天再给也不迟。
　　他略带雀跃地在夜色下走向圣域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