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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阴差阳错 ...

  •   时间回到几天前。
      何安下昨夜救了赵心川,今天一早,他便按照师傅的指示,准时将道观开门。又扫净了一地的落花,何安下站在三清殿前,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虔诚地跪下,上香、叩头,每一个人都是携愿而来。
      未出阁的闺女求姻缘,初为人|妻的少妇求爱子,已为人母的妇人求儿孙功名利禄……男人求财,女人求|爱,形形色|色的人便有形形色|色的——欲望。

      何安下看着看着,陷入了沉思。人之所以求神,是因为欲望,是因为放不下。而人之所以痛苦,也是因为欲望。他的师父周西宇曾经说,至苦莫若求不得,他知道师傅会整夜整夜地看着一张照片发呆,照片上的那人也不止一次的来过,可师父终究是没有越过那道坎儿。他戒得了欲,却放不下欲,因此才会痛苦。

      有几个还愿的香客问起周道长,何安下便按照师父所教,只说他上山采药去了。时间缓缓的,大半日也就这么过来,赵心川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需要静养,可师父为了就他却已损耗太多,此刻正在后院的屋里打坐休息。

      傍晚时分,眼看着就到了关门的时间,何安下心里正松了一口气,看来今日可以平安度过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少香客,何安下抻了个懒腰,正打算回去看看师父和那受伤的青年,可就在此时,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
      那老妇人鹤发童颜,穿着虽破,脸上却没有多少沧桑之感。进门后,她跪下|身,一副焦急的模样,口中念念道,“求求神仙保佑那可怜的孩子能够平安无事,我愿意将全部身家都捐献出去,求求神仙保佑赵心川平安无事。”
      何安下一个机灵,他走到老人面前,问道,“老人家,你说保佑谁平安无事?”
      “小师傅,你有所不知啊。”老太太深深叹气,“我那苦命的干儿子赵心川,昨日说是要和他师父暗地里比武,不想当晚便没有了踪影,我一个孤寡老太太,平日里多亏那小伙子照应,不然早就去见阎王了,我只身一人去太极门要人,不想他们还把我打了一顿,给轰了出来。你不知道,他师父一直忌惮他的才华,生怕将来心川会夺他掌门之位。现在又惹这么一出,肯定是我那苦命的干儿子糟了他师父的毒手,也不知现在是生是死,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何安下忙道,“老人家,你不要着急,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坏,没准你儿子已经顺利逃脱了。”
      老人双眼放光,“你见过我儿吗?”
      何安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没有。
      老太太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个没站住便瘫坐到地上,“我一把老骨头不指望能再活几年,甚至不奢求心川给我养老送终啊,我只要他活着,让我再见他一面,我这心愿也就了了。”
      太极门的人从昨夜便开始寻找,血迹滴滴洒洒的一路过来,到了这条街口却断了线索,所有人挨家挨户的搜寻,只差这座道观了。但碍于太极门毕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贸然搅扰了道门清净,反倒有损在江湖上的名声。若想探出这里的虚实,必然是只可智取,不可强夺。

      “我儿命苦,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随他去了吧。可怜的孩子……”
      何安下看着老太太恸哭的模样,当下起了恻隐之心,“老人家,赵心川真的是你干儿子?”
      老夫人边哭边道,“神仙面前,哪敢撒谎。”太极门的徒子徒孙,哪一个不是她的儿。
      何安下道,“妈妈不要着急,其实我见过赵心川,只是之前不敢完全信任您,便没有告知实情。”
      “小师傅?我儿在哪儿?”
      “他就在后屋休息,昨夜遭了他师傅的暗算,险些丧命,多亏我师父即时搭救,又将内力传与他,才保住性命。”
      “小师傅,你大恩大德,带我去看看他吧。”
      “好吧。”何安下将赵心川的位置告诉了老妇,殿前缺不了人,他便让老妇独自前去。

      老妇人推开房门,看见躺在床上昏睡着的赵心川,心下松了一口气。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彭乾吾,当了这么多年的掌门,这毛躁的性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了。做事还这么拖泥带水的,今儿留他一个活口,明天倒霉就是整个太极门。这揩屁股的事儿,她当娘的可真是做够了。
      三根绣花针自指缝间冒出,老太太逼近熟睡的青年,顷刻之间取其性命。

      “老人家,你来这里做什么?”周西宇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问道。
      “啊,道长!”老妇收了暗器,忙道,“我来寻子,真是老天恩泽,让您救了他,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老身,”正说话间,老太太一抬头,周西宇与她俱是愣在了原地。
      当年唆使彭乾吾除了周西宇的人,可不正是她自己?
      “师娘?”周西宇好容易憋出这两个字。
      “什么师娘,道长错认老身了。告辞。”

      老太太如走城门一般,大大方方地出去了。紧接着周西宇便关了大门,把何安下抻过来,告诉他这下可惹了大祸。
      何安下听师傅一番解释,已然追悔莫及。
      周西宇弄醒了赵心川,对他说道,“小兄弟,你藏在我这里的事,已经被太极门发现了。我师娘心思歹毒,若不是她背地里教唆,我与同门师兄也万万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不管怎么说,我这儿你是留不得了。”又吩咐何安下道,“你去收拾一些钱财衣物,带着小兄弟这就走吧。”
      何安下道,“师父,你让我们去哪儿?”
      “去山里,当年我隐居的山洞。那里虽然条件简陋,但也不容易被人发现,路途也不算远。一天一宿便可往返,也省去了心川的颠簸之苦。你们到了那儿,就常住下来,等上个把月,待把伤养好了,再做打算。”
      “道长,那你怎么办?”赵心川道,“太极门既然已经知道我被你所救,就断然不会放过你,更何况你是师父的仇人,到时候新仇旧恨全都加在你的头上,岂不是害了你?”
      “我没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周西宇说的从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何安下道,“师父,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不要再说了。”周西宇的语气里有了不可抗拒的威严,“你们两个小辈不要再插手此事,这是我和太极门之间的恩怨,与你二人有何关联?何安下,你难道想违背师命吗?”
      “不,不敢。”
      “那就快收拾东西走人。”
      “……是。”
      周西宇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何安下,“当年我师父口述猿击术真谛,这么多年来我将修炼的心得都记录在这里,待心川痊愈之后,你二人可悉心参悟此法。”他对赵心川道,“你本是太极门的弟子,今天也算是物归原主。”
      何安下看了一眼已经泛黄的笔记,道,“师父,我把他安顿好之后,就回来。弟子不要修什么盖世武功,只想和师父共渡难关。”
      周西宇摆了摆手,“快去吧。”

      何安下带着赵心川连夜离开,周西宇则独守在这小小的观宇里,生活照旧,静候着师兄的到来。
      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日无事,第三天白天,仍是一日无事。
      到了第三天晚上,道观已经关门之后,却迎来了一位青年。
      那青年穿戴不俗,面皮白皙,透着几分奶油气质,虽说是骨骼清奇,想是平日里贪图玩耍享乐,也不甚吃苦练功。
      周西宇道,“已经闭观了,小兄弟有什么事吗?”
      青年行了个礼,“晚辈彭七子见过师叔。”
      “你是彭乾吾的儿子?”周西宇惊讶,十多年不见,当年的小娃娃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在师叔面前,我不会有所隐瞒,今天我来这儿就是想打听我师兄赵心川的下落。”
      周西宇心下生疑,他不确定这青年究竟知道几分?彭七子深夜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倒不像是来问罪寻仇的,便道,“请进吧。”
      来到屋内,彭七子深知这位师叔的狡诈和厉害,但还是壮着胆子问道,“请问你将我师兄安放到何处了?”
      “你师兄不在我这儿。”
      “那他在哪儿?”
      “你深夜拜访师叔,就是为了要人吗?”

      彭七子心道,废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师兄岂能这么白白的被你害死?但他知道周西宇的本事,便忍着委屈道,“师叔这是哪里的话,我今天只是一个人来拜访您,并未和家父商量,无论如何您早已离开太极门,我师兄究竟有功有过,也是我太极门内部的事情,不应由道长你插手。晚辈还请您确实相告。”
      “无可奉告,你回去吧。太极门这么多年来已经腐朽到了骨子里,我纵虽已离开,也不能看着他掌门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件事,我是管定了。你若再不走,我做师叔的,也不会手下留情。”即使周西宇此刻只剩下三层的功力,他的尊严也不会让自己在后辈面前低头。
      “我今天既然敢独自一人来,就必然有所觉悟。不看僧面看佛面,难道道长连整个太极门也得罪得起吗?”
      “得罪不起,也得罪了。你只当赵心川已死,不要再来插手此事。”
      “你!”青年毕竟未经事,几句下来已被噎得背过气去,他知道硬的不行,便来软的,“师叔,我有些口渴了,你帮我倒杯茶怎么样?就算我是晚辈,可毕竟也是您的客人。”
      “那你在这里等着吧。”周西宇不与他争论,起身去外面烧水,他也不知这小子到底玩的什么名堂。若是想偷袭,他还是应付得来。
      彭七子趁着周西宇烧水的功夫,偷偷溜进客房,他知道师兄可能已经遭了这道士的毒手,他在客房里四下搜寻,哪怕蛛丝马迹,只要是关于师兄的,他都不会放过。

      周西宇烧了水,发现彭七子溜进了客房,便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未经主人允许便随意进出,这就是你这个晚辈的作客之礼吗?”
      “我师兄,果然是你……”彭七子摸着床边的点点血迹,心下痛不欲生。两行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只吼道,“你把他埋在哪儿了?我师兄纵是有错,也不需你这外人来插手!罔你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却干出这杀人灭口的勾当。你既杀了他,我也不再苟且偷安,今天便与你做个了断!”

      彭七子率先出招,两人便动起手来。周西宇苦练功夫数十载,虽是现□□力不济,可对付三脚猫的彭七子还是处处有余。两人过了数十招,周西宇渐渐体力不支,而彭七子早已苦不堪言,一个不留神,被周西宇一掌自心口劈下,直向后飞撞到书架上。
      猛咳了一口血,彭七子退缩到角落地。眼见周西宇慢慢逼近。
      从小到大,彭七子都是古灵精怪的一个人,从没吃过亏。既然磊落出招他赢不了,那就直接玩阴的。也正因为如此,师兄没少受他捉弄。他后悔,怎么就没在师兄活着的时候好好对他呢。

      彭七子收了浑身的杀气,装得一副可怜相,“师叔留我一命,我再不敢了。”刚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只是师兄从小对我十分照顾,就算他不在了,求实数告诉我他被埋在何处,以后逢年过节,也好去祭拜。师叔,师叔救我……”

      周西宇听着这话,心软的同时开始狐疑起来,莫不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误会?从进门开始,两人说话便带着刺儿,他也没问清楚,如果这里真有隐情,那他岂不是白打了人家一顿。
      周西宇伸手将彭七子扶起来,想让他先坐下,再慢慢询问。
      彭七子借着周西宇的臂膀,勉强站起身来,又一个趔趄栽了下去。

      周西宇将他揽在怀里,“是师叔出手重了,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说话间,彭七子一把将周西宇死死搂住,“砰!砰!砰!”照着他的的腹部连开三枪。再将周西宇推开的时候,那人已如死鱼般摔倒在地上,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诧异地看着自己。
      彭七子吓的牙齿打颤,他何时做过这杀人的勾当,为了给师兄报仇,刚刚一时间情绪失控,等到人真的应声倒地了,他才开始害怕起来。
      “杀人偿命,这是你应得的。”彭七子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你不要怪我,下去陪我师兄吧。”说完便踉跄着逃了出去。

      经过大殿的时候,彭七子看见端坐在台上的三清圣象,三位道祖笑眯眯地盯着他,仿佛他的所作所为都被人看了个干净,那种感觉直叫他每一个毛孔都炸开了。彭七子急忙跪下身,捣蒜般地磕了几个头,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心慌。磕完之后,便仓惶逃走了。

      周西宇错了,可他就对吗?况且虽然爹说师兄是他杀的,但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感到周西宇的一丝一毫敌意,甚至于与他对打的时候,对方也并未下杀招。尤其是最后那一瞬间,若不是自己已被逼到穷途末路,他已经要相信周西宇是真的要帮他了。
      躺在地上的周西宇浑身是血,他就那样看着自己,眼神里写满了惊诧、不甘、和绝望,但就是没有恨。彭七子快要被那眼神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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