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让我们如履薄冰》卉木萋萋

6、让往事归零在这一声巨响。

　　兰若闻言，突然伏在他怀里不动了，半晌忽然像想到了什么，她抬手狠狠抹干了眼泪，又紧抓了他的手，说话声哽哽咽咽：“崔舜华……你一定有办法出去的，LE的销售就是警察，你一定早就知道的……是不是？这一切不过是你想吓一吓我，对不对？一定是的……崔舜华，我保证我再也不敢了……不要再吓我了……你一向无所不能……”

　　“无所不能？”崔舜华打断了她，嗓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倦意：“兰若，我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却用尽了各种卑劣的办法才把她留在我身边，后来又用了将近三年的真心，却没能让她对我有一丝半点的真意，我哪里无所不能了？”他抬眼看她，眼眸里不是等待死亡的痛苦绝望，却是知晓她虚情假意的黯然神伤。

　　兰若心里的某一处突然钝钝的疼痛起来，她一句话也说不出，眼泪仍旧止都止不住的肆虐着。

　　崔舜华一点也不像一个29岁的男人，他像一个39岁的男人一样成熟稳重，却又像一个19岁的少年一样疯狂偏执。

　　音乐大厅已经完全被隔离，外面有狙击手，有数百的警察，他们再次开始不厌其烦的喊话，无非是劝崔舜华放掉人质，投案自首。

　　崔舜华恍若未闻，兰若心里却一阵一阵的抽搐着，她害怕的颤抖起来。崔舜华俯身缓缓的用双臂拥住了她。这也许，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个拥抱了。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烟草香气，干燥却又熟悉，温暖却又安全。兰若再次落下泪来，大颗大颗的砸在崔舜华的衬衫上，濡湿了一片。

　　在这一场彼此挟持的爱情里，他们的关系就像此时此刻的局。

　　外人以为她的命握在他手上，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是他的命握在她手上，他才是她的人质。

　　兰若靠在崔舜华的怀里，他轻拍着她的背，周遭一片沉寂。

　　“兰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好好的跟我说，好么？”崔舜华突然开口。

　　兰若点头。

　　“孩子的事……你也是骗我的么？”其实在那一刻，他想问的是‘你真的从没爱过我吗？’但是他不敢问，他害怕她的答案，更害怕她的沉默。

　　兰若浑身瑟缩了一下，迟迟没有开口。

　　外面的喇叭再次响了起来，兰若似乎听到了越靠越近的脚步声。

　　崔舜华没了耐心，他一把扳过兰若的身子，一双唇带着些许怒意就那么狠狠的压了下来，不再是往日的温柔细致，小心翼翼，反而像一场突袭的暴风骤雨，吻得兰若心慌意乱，她努力的回应着他。直到两个人都是满口的血腥，崔舜华才迟迟放开了她。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廓，说话时有一股热气轻轻喷在她的耳后，他对她说：“小骗子。”

　　恍恍惚惚间兰若感觉自己被狠狠的推开，影影绰绰的看见崔舜华突兀的冲她灿然一笑，她从不知道他还有这样孩童一般的笑，也不知道他这样笑起来脸颊还有个淡淡的梨涡。

　　他从不曾这样笑过，兰若的心跳突然就那么生生的漏了一拍。

　　只那一个电光火石之间，崔舜华奋力一跃，毫无犹豫，从数米高的顶楼纵身跳了下去，随之而后响起的是阻击手精准的枪声。

　　“砰，砰，砰。”

　　兰若几个踉跄跌跌撞撞才终于跑到阳台边上，但是她一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昔日里英挺俊朗，气质高贵，身后追随者众的、王一般的男人，此刻彻底失去了往日的风姿，他从高楼上摔了下去，做工精良的西装被打成了一堆碎片，身体被洞穿了几个窟窿，血液浆液铺散一地，再也看不出生前的摸样。

　　那时候他眉目清朗，声音低沉，总喜欢点燃一支烟，然后任由它慢慢的烧尽。

　　在这世上，这个男人最后一句话是留给她的，他没有对她说我爱你，也没有对她说我恨你。他只是半埋怨半宠溺的说：小骗子。

　　像丈夫的呵哄，却是释然的神情。像孩子的埋怨，却是原谅的语气。

　　那一个几乎用尽全部生命的亲吻，他们彼此都感受到了那一刻的一心一意。对崔舜华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他终于找到了他梦寐以求，期待之中却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在他生命即将燃尽的时候。

　　兰若恍恍惚惚的似乎终于明白，在这尘世间，她已然，已然彻彻底底的失了他。

　　此后，上穷碧落下黄泉，世上再也不会有他，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崔舜华。

　　兰若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这半生的眼泪似乎都已经流尽了，她跌坐在黑暗里，久久不能言语，半晌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