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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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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忧与爱皆来自你,你留,它在;你走了,它为何还在?林间的芷兰花年复一年地开,可你为何一去不复返呢?
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矣。
陌路,相忘。
《《《章壹
幽深阴寒的雪域之界里没有温暖的太阳,也没有温柔的月亮,只是一片苍凉的白,一片刺骨的冷。这里是极北之地,积雪和冰凌漫透厚硬的土地,天地日月似乎都是空白的,茫茫无垠如同望不尽的海,看不尽的沙漠,只是这里还多了一份骇人的冰寒。
雪下得好大。
冷冷的风刺过,在不远处的小雪丘后晃出一抹纤瘦的身影,身披一袭藏蓝色绒袍踉跄走来。那阵风吹下她头顶的绒帽,亮出那雪般清丽的容颜,扬起她那乌黑的发,那一瞬似乎空气里都是淡淡的兰花香。她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处寒窖,那里面有着她三年来的忧与爱,近乎是满满的。
女孩走近,走近,脚下松软的雪使得她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鹅黄色的鞋边被雪濡湿,勾勒出细细的印记。天太冷,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可好在她终于来到了寒窖。窖外立着一个有她一半还高的石盘,上面五色的玻璃珠和明蓝色的咒文都无疑在宣告着这里被雪封了,这石刻上的字是明蓝色的,那是白凤用饲养的特殊雪鸟的血浇灌上的,除非是他的鸟来,否则即使是千万军马铁骑也是无济于事的。
她早已来过这里数遍,今日来她自然是不能空手而归的。女孩的表情很是严肃,细长的眉轻微皱起,将襟中的雪鸟放出来,清冷的眸子望着那鸟缓缓飞出,在她的眼前盘旋。良久,她才看见它停驻在石盘之上,鹅黄的嘴轻啄着上面的文字和玻璃珠,渐渐地,她发现文字上的蓝色不见了。女孩舒了口气,她知道这次她成功了。
寒窖里阴森森的,要比外面冷上数倍,狭长的甬道弯曲复杂,越里面光线越发昏暗,如果有把篝火就再好不过了。但是她明白,寒窖最寒处便是它的中心,也是她所要找的东西的所在,所以那些越来越多的冰棱冻块无疑是她最好的引路帮手,循着这些,她很快就可以找到她想要的。
蓦地,女孩那冷漠的容颜上划过一丝异彩。在那雪凌冰霜之上俨然立着一柄兵器,青铜色的枪身,上面卧睡的青龙图腾泛着柔和却不失霸气的光。
——破阵霸王枪。
就是它了,这三年来女孩日夜思想的就是这枪,还有曾握着这柄破阵枪的少年,少羽。在她的记忆里,那少年是离不开枪的。第一次见他,那时女孩才14岁,本应是个笑语如银铃般清脆的无忧年华,而她却是在和姐姐端木蓉的颠沛流离中度过,若不是遇见盖聂大叔相救,怕是也没有如今活着的自己。盖聂给她们寻得了一处安宁之所,桑海之边,儒家的小圣贤庄。当然,她们到那里自然不是白吃的,平时帮忙打打杂手,日子还算平静。
直到那一日,小圣贤庄里的三师公张良染疾,药方中需要一味白芷兰,且必须是清晨新采摘的,所以她需到城东的小树林里采。
也许是昨日下过雨的原因,那天树林里的湿气很重,女孩挽起裤脚,小心翼翼的前行。不久她便找到了那味药材,暗自欣喜一番后立即蹲下去采摘,那专注的模样极其的美。她认真地采摘好放进背后的篓子里,转身准备回去。却不想身后早已站着五个黑衣土匪将她包围,她放下竹篓,眸子一冷,无畏地冲了上去先发制人。土匪们惊讶了,他们没料到一个瘦弱无骨的小女孩竟有如此的勇气和身法。身轻如燕,功法纯熟,却无奈是寡不敌众、身单力薄,被为首的那人狠狠反击,推倒在地。
她的手在扶地时不慎擦破,渗出血丝,竟吭也不吭一声,只想默默起身。却发现此举也是徒劳,因为她的左踝骨也扭伤了,根本无法站起来。这时,她似乎真有些不知所措,面对着咄咄逼来的大刀,她豁出去般地闭上双眸。十秒,二十秒,似乎她的身体毫无异样,她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映现出一个陌生少年的背影,他挥舞着长枪,三两下便将他们打得落荒而逃。可是,她明明看见从他后背渗出的血,他也受伤了。
少年转过身来望着她,冲她伸出手来,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女孩看见他的胳臂上也受了伤,心下疑惑,望着他伸向自己的手,最后还是将手搭上他的手,被他轻轻带起。她那绾得整齐的高髻被一旁伸出的枝桠不小心划开,一时间长发散落,乌黑飘逸,衬着她如雪的稚颜、清亮的黑眸,显得格外迷人。
那时,少年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后来,少年是背着女孩离开树林的。路上,女孩时不时望向少年的侧脸,那紧敛的眉和细密的汗默默被她尽收眼底。
“你累吗?”她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什么?”少年初次听见她说话,有些没太听清。
“没什么。”她从来没有重复第二遍的习惯。
就这样又走了一会,女孩伏在他背上的手感觉有些温热,摊开掌心看,是少年红色的血。
“停下,我要下来。”女孩说着挣开他的手跳了下来。
少年疑惑地望着她走到路边,低头左右看了看,蹲下身采了几株草,扯下自己身上的一块衣布铺在地上,又找来一块圆滑干净的鹅卵石,认真地砸起草药来。他在一旁的石上坐下,耐心地看着她。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荫洒在她的长发上,散出温柔的光圈。
终于,她捧着那粗布帛站了起来向他走来。
“把衣服脱了。”她站在他面前,良久,冷冷道。
“啊、啊?”少年惊讶得合不上嘴。
只见她弯下身,单手翻开他的衣襟,却被少年握住。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的……”
“都是小孩子,有什么可害羞的。”她那清冷的眼神十分坦荡,说话间抽开手又扯下一布条,沾上研磨得精细的药沫,抬眸间瞧见他已将肩背露出,怔了怔把布条轻轻缠上他的伤口处,包扎、打结。他身上多处刀伤,绝不是普通的人,这一点她十分肯定。
但他救过她,就凭这一点,她不会不管他的死活。她给他包扎好伤口,抬头间猝不及防撞上他的下颌,她没有理会,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一下,姑娘。”少年合十衣襟,站了起来喊道,“在下少羽,多谢姑娘相救。敢问姑娘何名?”
“……石兰。”女孩淡淡道。
“再等等!石兰姑娘的脚踝不是扭伤了吗,走起路来会很疼的,还是我……”
“不用了,你的伤很重,还是早些寻个地方休息吧。”石兰没有回头,准备离开。
话语罢,静静的树林从不远处传来铠甲碰撞和脚步窸窣的响动,石兰断定那是一群带着兵器的士兵,循着少羽的血迹而来。她转身看了看少羽,轻声道:“跟我走。”
就这样,少羽被石兰带进了小圣贤庄养伤。
那时,少羽亲眼目睹了端木蓉给石兰接骨的全过程,自始至终,她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一个只有14岁的女孩,竟有这般的忍耐力。也许在那时,她在他的心中就是不一样的。
少羽……
“兰兰——”
是谁在叫她,石兰触摸着枪的手顿时起了寒意,她缓过神来转身望去。
白衣凛凛,凤翎飘然,是白凤。此时的他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抱臂,身姿颀长而优雅,被风拂起的蓝紫色长发带着霜雪结成的六角菱花,蓝眸中噙着对待陌生人的冰冷孤绝垂眸望着她。他生气了。
说得再具体些就是,她把他惹生气了。
狭道里有隐隐的寒风乍乍袭来,携卷着刺刺的冷。石兰抬眸,淡然望向他那睥睨的漂亮眉目,倏尔微勾起嘴角,带着有些牵强的轻松道:
“凤哥哥,这次你慢了。”
她多希望他可以再晚些,再慢些,这样,她就可以多看一眼。
白凤冷眼看着她的模样,良久,他缓缓道:“不要试图和我比速度,更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兰兰,这点你应该知道。”
石兰微垂眼帘,看着他脚边白色的羽毛在风中起伏飘转,猝然闪过一抹悲戚。
休迅飞凫,飘忽若神,他的轻功好得简直不像个人,速度快得恍若无形,他若想追上的猎物是万万逃不脱的,无论是什么。
“白凤凰….又岂是浪得虚名的…..”石兰抬头望着他背后投来的光线,乌黑的眸子里似有若无地缀挂着朦胧的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