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墙（庭院深深深几许）》乌篷小

24、何事苦勾留12

　　只几秒，蒋蕴便放下了手。
　　锐眼扫了扫一边呆立的下属，似是毫不经意，却偏生叫人觉得气势迫人。
　　左右望望，摸了鼻子，一个个推攘着，揣了侯不住的急件灰溜溜的出去了，末了，还不忘带上门。
　　“啧啧，还是这样，声色如令……”程颜看着鼎丰下属一群老鼠见了猫样的表情，笑的有些调侃，复又抬了抬自己的手，细细观摩了会，说道：“还有，女子勿近啊……”
　　蒋蕴勾起嘴角笑笑，也不反驳，声音清朗：“开始吧。”说着手指向一边的沙发，自己也陷进了身侧的一个。
　　程颜眼微黯，却是片刻回转，腰波款款的走近，坐下，正了身。采访，发问，应接，一派专业。

　　蒋蕴是天生的领导者。并不是说他有多么敏锐的数字嗅觉，也不是说他有多么渊博丰富的商业知识，而是，除了那些，更折服人的是他的魄力和洞察力。
　　这种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什么样的人该如何对待，知人善用，知人会用。知道怎样使别人信服，怎样让下属心甘情愿的卖命。这样的人从来就不适合在别人手底下做，他有充分的自己的想法，并且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实现，或者说必要的时候不介意不择手段。
　　诚如温婉约当初所觉得的，蒋蕴生而有一股指点江山的气度。
　　‘鼎丰’创立也不过短短三年多一点，在C市却已是企业中的翘楚，也不光是C市，临近的几个市，谁不知道出了个商业新贵蒋蕴，决断霸气迅猛，经融危机下的互联网时代，将近一半的企业借贷都是经过鼎丰流转，蒋蕴个人自然也成了C市炙手可热的钻石人物。
　　有句话说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的，只是，这发光的过程却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
　　蒋蕴为此背后付出的努力也是常人无法估量和企及的。
　　初开始的两年，蒋蕴平均睡眠时间只三、四个小时。最严重的一次，初上路的时候，什么都没摸透，借款公司卷款走人，大笔款项没办法对上，刚建立起来的信用一瞬间就摇摇欲坠了，蒋蕴连着几天锁在办公室里不吃不睡，云梦泽撞开门的时候，一地的碎玻璃，桌椅倒在一边，蒋蕴陷在沙发里，两只眼睛血红，憔悴的不似样，就这样，爬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安慰一众惶惶的下属，愿意撑下去的留下来，不愿意的去财务部领了工资还有累积的奖金，鼎丰绝不会拖累他们。
　　那天，大批的人留了下来，后来大都成了今天外面站着的人，对蒋蕴是由衷的敬佩和信服。

　　问了些鼎丰的发展史，未来几年内的发展形式，和就近些年的国际形势和国情而言，蒋蕴这种互联网形式的电子商务借贷产业的发展前景，再就是蒋蕴个人的一些成长经历……
　　程颜问的专业，蒋蕴回的则是避重就轻，不会让程颜觉得什么也没探到，但却是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提。
　　最后，程颜提了个问题，问得有些泄底，“蒋先生，据说您是A市人，怎么想到在C市办企业呢？”
　　程颜屏住呼吸，有些紧张，这个问题不在要求的范围内，问的确实有些不合理，但她只是想确定一个答案，一个她知道的很可能的答案。
　　蒋蕴神色不动，细看，眼里却是有丝光亮一闪而过，轻轻笑开，“C市可是个值得喜爱的城市，你这么问，可是会让人误会你对C市有些不满……”声音带着些调笑。
　　程颜一怔，片刻笑开，“哪里，C市确实是个好地方了。”
　　说着站起身，走近蒋蕴：“蒋先生，不介意留张照吧，您的照片就是千金也寻不到一张，我们老板可是施了莫大的压了，我一个小小员工也为难的很了……”伸出手。
　　蒋蕴眉几不可察的一皱，却是随即松开，站起身，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慢慢握上。
　　白光一闪，随行的摄影师已然截下。

　　程颜收拾了纪要、录音笔什么的，站起身，蒋蕴已经站在了门边，开了门，立在一旁。
　　摄影师先出去了，程颜搭上随身的包，抬眼笑看着蒋蕴，试探性了问：“蒋蕴，都好久不见了，不请我吃个饭么？”手微微攥紧包袋。
　　蒋蕴轻笑，看向门外站了一堆的下属，转头：“当然，不过，下次吧。”
　　程颜眼一黯，片刻又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那把你的号码给我吧，您贵人多忘事，我可得记着点。”
　　蒋蕴一愣，旋即报出了一串数字。
　　收好手机，笑的灿烂走了几步，回头：“不用送了，你忙去吧，记得欠我一顿饭哦。”说着，摆摆手进了电梯。
　　蒋蕴摇头失笑，转身，一大堆文件等着签了。

　　温婉约觉得世界很诡异，昨天她还面对面见到的人，今天竟然会通过这样的途径再次看到。
　　就像商店橱柜里一件华美的PARAD，一觉醒来，竟然穿在了自己身上。
　　“婉约，这不是蒋蕴吗？”婉约爸是忠实的财经杂志消费者，坐在沙发上边看着凤凰卫视的新闻边翻着刚送过来的杂志。
　　温婉约正在帮着婉约妈布菜，听到蒋蕴这两个字，心一怔，手下顿住，片刻，又动作起来，不咸不淡的回了句：“什么？”
　　婉约爸见那确实是蒋蕴，名字都打在了上面，‘看C市新贵蒋蕴，如何商场撅钻？’，几步走到了温婉约面前，指着给婉约看。
　　温婉约偏过头，忽然觉得手里的菜烫的吓人。照片上的男人成熟俊美，神色有些清冷，银灰的西装裁剪合身，松散开的领口又添了几分不羁。
　　轻勾起嘴角，低下头，放下手里的盘子，“哦，是他啊。”
　　婉约爸见女儿这样，还想再说什么，婉约妈一边眼一瞪，婉约爸僵住，讪讪闭了嘴。
　　倒是一旁的温博文看着妹妹没事人一样，轻声问了句：“没关系吧？”
　　婉约抬头，笑的灿烂，“有什么事啊，他早跟我没关系了。”说着，转了身，忙开了。
　　温博文看着，眼里却是丝丝忧虑浮上。
　　要真没事，也不必这么长时间一个男的也不愿意见啊？

　　越长大，年味儿越淡。
　　小的时候，一年盼到头的过年。过年可以穿新衣服，可以吃好吃的，可以放烟花，可以讨到压岁钱……伙伴几个比一比，谁拿的钱少准跑回家，一头栽进妈妈的怀里，吵着闹着撒泼。
　　现在长大了，回家只家里人快快乐乐的吃顿饭，餍足了，亲戚朋友之间串门，再不是简单的问候祝贺，明里暗里比着谁家生了个孙子，谁谁的女儿挣得钱多，谁谁又工作好，嫁得富贵……
　　快乐喜庆的气氛也在这样的叨问里失了原味，就像一杯掺了水的酒，或多或少，假了些。

　　婉约睡得早。晚上陪着婉约爸喝了好几杯，轮着红的、白的。
　　收拾拾掇完，坐在沙发上陪着看了会联欢晚会，婉约妈感叹：“老一辈的都凋零了，剩下的几个也都白了头上台，这一年一年过的真快……”
　　温婉约听了心酸，也不想看了，向婉约妈连连告饶，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蜷缩在被子里。温婉约的房间空调只制冷，冬天，都是铺上一块电热毯，作用的慢，刚到床上的时候。婉约还是全身忍不住的寒颤。

　　大学那会，宿舍条件差，电热毯都用不了。婉约天生体寒，不管冬夏手脚都冰凉得石头似的。每每冬天第二天早上醒来，身上还是一丝暖气也没有，整个人也缩成了一团，大半的被子是空的，奇怪的是，中间竟然从没有因此冻醒过。
　　后来和蒋蕴在一起之后，每次蒋蕴来看她。都是他先洗好的澡，然后钻进被窝里暖床，差不多了，温婉约才进去。
　　温婉约不喜欢泡脚，嫌麻烦，蒋蕴就不嫌，整瓶的水那么给温婉约泡，说是脚暖了全身就暖了。婉约怕烫，不敢下水，蒋蕴蹲在一边，死死按着怎么也不给松开，温婉约烫的大叫，脚拨的水花四溅，蒋蕴也不放。温婉约气的瞪眼，蒋蕴低头看都不看她。
　　“一会，宝贝，就搁下去一会，适应了就一点不烫了。”
　　“现在烫，好烫，都红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
　　“一点都不心疼我！！！”
　　“……”
　　“呜呜呜……”
　　“好了好了，不泡了咱不泡了，老公给捂，有什么好泡的啊，老公在就是活动的热水袋，乖，不哭了……”明知道她是装的，蒋蕴就是狠不下心，站起身搂进怀里，又是哄又是亲。

　　闭上眼，不想再想这些，可脑袋却像是失控了一样，怎么也没办法停止。翻过身，看向窗外，礼花绚烂，天空中五彩斑斓的飞舞着，鞭炮声远远近近的传来，声音错落失序却美妙至极。

　　他真的做到了，那个人一向抱负极大。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眉角飞扬的跟自己描述，未来要如何如何，一定不要在别人手下做，要自己做老板，要站的比别人高，看得比别人多，就是不要看别人的脸色做事。眼里光亮似是要飞出来似的。
　　末了，总是揽过一边不住点头的温婉约，搂进怀里，咬上婉约的鼻子，宠溺的调笑：“你呢，就不必上班了，这么懒，亏死人家老板了，你就自己开个小店，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睡到自然醒，我蒋蕴的老婆怎么能给别人打工了……”
　　温婉约也不气，笑的甜腻，趴到蒋蕴怀里咬他肩膀。

　　对于蒋蕴，她是千万个有信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样的信心，好像从心底生出的声音告诉她：“是的，就是这样的，蒋蕴想做的一定能做成功的。”

　　即使后来他们分开，温婉约也从没有对蒋蕴这方面失去过希望。
　　在她心里，蒋蕴就该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