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墙（庭院深深深几许）》乌篷小

11、何事苦勾留

　　这几个字对于蒋蕴来说彷如天籁。就像甘霖之于久旱的土地，妙药之于宿疾的病患。喜悦倾头倒来，舒爽的好似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只差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那几日，蒋蕴兴奋难挡，却又隐隐觉得不真实，琼思玉想了许久的珍宝握在手里，却竟感觉连着那手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这叫好比经历了十年共产风的人，后来日子好了，有吃有穿了，一时间还是改不了囤粮节俭的习惯。比喻虽拙劣，好在意思到了。渴望的久了，得到了反而患得患失。

　　蒋蕴的两兄弟，褚兴云和云梦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那天，他们一队打boss，正砍得血脉喷张的时候，手机双双响起，当然，隔着电脑：“兄弟，明天大哥请吃饭，喜餐。”
　　于是，电脑显示屏里就出现下面对话：
　　野男人好恋家21：08：01：二哥，咱哥有喜了？？？？
　　狂踩路边花21：08：22：采上哪只花了吧……
　　野男人好恋家21：09：00：……被采上可能吗？
　　狂踩路边花21：09：12：可能吗？？？
　　野男人好恋家21：10：20：……
　　野男人好恋家21：10：31：我们要不要准备份大礼，譬如XX碟片什么的？
　　狂踩路边花21：10：42：要，你要！
　　野男人好恋家21：11：00：毛？
　　野男人好恋家21：11：05：为毛我要？
　　……
　　狂踩路边花21：20;01:记得不要带眼珠子出门，会骇着那朵花的。
　　野男人好恋家21：20：02：………………

　　第二日蒋蕴请吃饭，温婉约没有去。一则A市离C城还是有些距离的，一则，温婉约没有心里准备，纷乱的心绪下试探着下水，这样的一种情绪让温婉约觉得这么快就见面，怎么办，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忽然站在一起，是该牵手还是该各走各的。那场面应该不时一般的尴尬。

　　蒋蕴有些失落，心底却也明白温婉约的顾虑，没有强迫。退一万步讲，强迫了，温婉约也不一定答应，甚至本来就不太确定的恋情更加摇摇欲坠，何况，蒋蕴哪里敢拂了温婉约的意。

　　09年9月5号，温婉约大学报道的前一晚，又见了一次章玉笙，那一晚，章玉笙留宿婉约家。夜里，两个人躺在床上，章玉笙说了很多，断断续续的她的成长，拉拉杂杂的，温婉约静静的听着，偶尔也会提到蒋蕴。后来回头想想，她和章玉笙之间的友情真正的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寂静暗黑的夜里，分享了一个人苦痛和坚强，这样子的事，温婉约想，一辈子也不会有多少回吧。

　　第二天一早，章玉笙一路送到了汽车站。温婉约临窗而坐，眉眼静静的看着窗外不停挥手的章玉笙，忽然觉得感动。这是一种在陌生的旅途一个人探索前进和害怕，却忽然发现在自己身边有人潜伏着一路关爱的感动，是一种心心相惜的珍贵。

　　她不是容易动情的人，云淡风轻的外表下有一颗看透彻了的心。

　　这样一种心绪最早是父母常年不在身边，伯伯婶婶带她，表面上和煦，背地里谩骂成就的。温婉约清清楚楚的记得，她背着书包一路跑着下小学回去，院子拐角边，听到的婶婶和邻居怎么样骂她好吃懒做拖油瓶的，那天，她待在墙脚很久很久，久到天都将要黑了。回去了之后，婶婶关心的问了句：“怎么现在才回来？”以前，温婉约觉得没什么不同，可今天，她分明看到了婶婶眼睛潜藏的不耐烦，“哦，今天值日，耽误了会。”
　　接下来的几年，温婉约都不曾和伯伯婶婶顶撞过，也不曾表现过不高兴。

　　那时候，她就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也无济于事，有些人，再亲密也可能是笑里藏刀。
　　温婉约似乎是天生凉薄加上自小情感的封闭，还有一点一点接触到的悲伤的诗文，这样的综合，养成了她一种处处透露着娴静哀伤却又时刻充满防备的性格。这是一种近乎于痴人的性格，一方面不相信永恒的爱，却又控制不住的要求这样的承诺，有着敏锐的头脑能迅速捕捉到自己的对错，一遍遍自虐般的跟自己讲不能再这样了，一面不断的通过明知的错误来获取填补内心不安的爱。
　　这是一个吸食鸦片的过程，温婉约有时会毫不怀疑，她会就这样疯癫掉。奇怪的是，她并不想去阻止，她喜欢她的脑袋里天马行空的想象，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那里有一套她的处事法则。
　　请不要怀疑，如果她用近乎敬语的语气和你说话，那么你一定在她心里什么也不是。如果她决定让你走进她的心，你看到的将是深沉，理智，诗意，暴力，沉静，疯狂，忧伤的交织，那里风云变化，神秘却危险。
　　如果你耐下心，细细探索，你会发现那里只是住着一个缺爱的女孩，惶惶不安的渴望去爱却害怕被伤害。

　　几米说：“我微笑，并不等于我快乐，我撑伞，并非只是为了避雨。你永远都不懂我在想什么。我想拥抱每个人，但我得先拥抱自己。请容忍我，因为我已在容忍你。”

　　温婉约决定把章玉笙好好安放在心里，她于她开始变得重要。

　　温婉约到达C市，再打车去往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在学长学姐的帮助下，把行李搬到了分配的宿舍，刚放下，手机信息闪烁，蒋蕴的，问温婉约到学校了没有。蒋蕴开学的迟，原本是准备去送温婉约，温婉约借口婉约妈在不方便，婉拒了。

　　温婉约楞了下，她几乎都忘掉了这个名义上“男朋友”。是真的名义上，他们之间除了来往几条短信，不见面，不牵手，不拥抱，不亲吻，在家的时候连电话也不能打。温婉约几乎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是某人的女朋友。

　　简单的回了句“到了”。温婉约放下手机，听着婉约妈的指挥开始收拾打扫。也遗落掉了蒋蕴的接下来的关切。

　　寝室是四人间，温婉约来自江城，其他三个女孩出处各异，但却都是南方人。江夏是个大眼睛有些黑皮肤却出奇的好的女孩，性子温和，温婉约到的时候，江夏妈妈已经是家里有事先回去了，只见她一个人坐在板凳上拿着手机看，不时的会拿眼扫一扫其他的人。还有一个女孩，温婉约刚见着她觉得她有些冷漠，事实上，初次交手，她也确实有些骇到了温婉约。
　　事情是这样的，温婉约想着婉约妈临走时跟自己讲的：“好好跟同学相处，别太懒了，主动点。”
　　主动点！！温婉约从来就不是个主动的人，一向信奉事不关己，懒得关心。可这毕竟是要在一起住四年，怎么着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搞好点对自己也有好处。
　　宿舍里有个女孩叫连清，一群刚进大学还未脱了稚气的女孩子面前，这个连清显得成熟多了，丹凤眼，长发披肩，紧身T桖下身材是极好的，只脸颊有些婴儿肥，却仍是秀丽的很，温婉约看着，想连清肯定是比自己大了，所以端端正正字正腔圆的喊了声：“连清姐”。哪里晓得，那连清脸色一变，硬生生的回了句：“不要叫我姐，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姐。”温婉约兜头就懵了下，那尴尬真不是一般的。
　　后来，大家混熟了之后，才晓得，那连清的这一番不喜欢却也是别有缘由的。
　　还有一个女孩，瘦长瘦长，白生生的，一头疯长的卷发，温婉约从认识她到后来各自分开，就没仔细见着她的脸除了白之外五官到底长的啥样，能白成这样，大概也就达到了肤若凝脂吧。女孩叫许惟惟，家境不错的样子，靠在桌子旁边把玩手机，父母倒是在一旁收拾桌子床铺。
　　温婉约暗想，这估计是个不好相处的主，惟惟，不就是独一无二么，这样的女孩难免会有些娇纵吧。事实上，后来情况也的确不出意料。

　　那天很晚，温婉约才收拾妥当，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下午四点钟了。好几条未读短信息，都显示的蒋蕴。这存储姓名一直到一年后才改成了“傻瓜哥哥”，当时蒋蕴乐的半死，成功晋升到“哥哥”行列，根本完全忽视掉了前面还有两字“傻瓜”。蒋蕴问：“天很热，没有不舒服吧？”，“在收拾宿舍吗？”，“还没有收拾好吗？”，“人呢？”。温婉约心底有些温暖，一个一个的回了。

　　有些事情，你做了可能会很傻气很丢脸，却不知道，别人那里心早已经软做了一滩。所以千万不要认为暗暗为别人做了什么，他却不知道，这样很委屈。爱或者说关心是会弥漫的，会轻轻荡在空气里，变得越来越香郁，终究让别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就好像两个人讲电话，你在这边说着话，微微笑着。听电话的人也是能感觉到那笑的，因为，快乐的氛围能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