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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

  •   “肖然。等等。”
      卓肖然没听见般,从容摁下电梯闭合键。
      肖克杰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闭,望着电梯上方楼层数字不停递减,直到负一楼停车场停下,他挑眉坏笑,“死小子,你也有失控的时候。”
      肖克杰虽比卓肖然小一岁,可先于卓肖然来到集团。作为肖家长子,他别无选择,他必须放弃自己的兴趣,进长通不止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长通的股东们和他的父亲肖长鸿的年龄差不多,整日与这些‘老爷子’为伍,他都快崩溃了。还好,卓肖然来了。虽然这死小子脾气又臭又硬,虽然拽的鼻孔朝天,可并不影响他欣赏这小子。短短四年就登上研发部门副总位置,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摁下电梯下行键,他从口袋里掏出夏末的简历表,这是他追卓肖然出来时顺手拿的。作为男人,他看得出卓肖然对姓夏的丫头很感兴趣。他要给卓肖然设置些障碍,他要让这拽小子拽不起来。
      想到得意处,他忍不住又笑起来。跨进电梯,仔细研究夏末的个人简历,简历上贴的是一寸彩照,彩照上那丫头虽然素颜朝天,但看得出,是美人胚子,卓肖然的眼光确实不错。手机震动起来,接通,肖克明的声音传过来,“哥,我有事找你。”
      “回家说。我这正忙着呢。”
      “我现在在公寓。你赶紧过来,我也是急事。”
      肖克杰把简历塞进口袋,“找你时你玩失踪,不找你时你突然现身。肖克明,你小子就会在关键时候捣乱。”
      肖克明不耐烦,“你到底来不来?”
      “等着。我马上来。”

      出了集团大门,夏末不辩方向疾步快走。她是一直存着卓肖然的手机号码,但并不表示她想见他。四年时间,一千四百多个日夜,她一直强迫自己忘掉四年前发生的一切,幻想着自己和同龄人一样,在父母的呵护下,连梦中的颜色都是温暖的粉嫩。可是,就在她终于大学毕业要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就在她觉得自己已经忘记时,卓肖然却突然间出现在她眼前,提醒着她,曾经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选择遗忘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夏父年轻时曾在德国工作七年,回国后在省文艺出版社做德文翻译,夏母是省肿瘤医院的主任医师,家庭收入稳定。十六岁前,夏末的生活是安宁而幸福的。如果不是那场车祸,她会一直幸福下去。
      出事的那天晚上,夏家三口本来已经休息。夏母的病人突然病危,需要马上手术,夏父送夏母前往医院的途中遭遇车祸。夏父当场死亡,夏母出了重症监护室后就成了植物人,需要氧气机才能生存。昂贵的医药费很快让夏末的生活捉襟见肘,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慢慢的,亲戚们开始避而不见。年龄太小,无法找到合适的工作。夏末送过牛奶、摆过路边摊......,想了一切可想的办法,挣来的钱还不够夏母一瓶药钱。对未来生活感到绝望的她在母亲病床边割了手腕。
      不知是不是因为母女连心,夏母感应到了女儿的绝望。在夏末被抢救醒来的第二天,夏母奇迹般醒了过来。母女俩相拥恸哭时,夏末暗中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把母亲健健康康带出医院,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夏母腰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常规治疗中还要物理治疗辅助。而夏末正值高三,医院学校两边跑,慎重起见,与班主任商量过之后,品学兼优的她放弃了梦想中的理想学校,报考了本市的外语学院。
      所有人都为夏末感到惋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选择的对,她不能离开Z市。
      收到外语学院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夏末正在肯德鸡快餐店打暑期工。医院里已经欠了一万多元的费用,望着录取通知书上的学费金额,她脑袋一片空白,六千多元,难道真要卖了夏家唯一的房子?
      为此,夏末三天三夜没合眼,母亲痊愈的可能性很小,她不能让行动不便母亲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她不能卖房。
      于是,接到录取通知书的第四个晚上,夏末拨通了苏苏的电话。苏苏是她在夜场卖酒水时认识的女孩,她知道苏苏不是那女孩的真名,也知道苏苏做的并不是正当职业,可她明白,能在短时间内筹到一大笔钱,仅靠正当途径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那个晚上,她和卓肖然相识。

      卓肖然盯着人行道上夏末纤细的身影,心里滋味复杂。追出来的那刹那,他告诉自己他是出来还表的,可见到游魂般弱不胜衣的她时,他知道他错了。
      接到王部长的邀请电话时,他知道会见到夏末。可他不想因私费公,现在的他的的确确需要一个好助理。亲自挑选是最佳途径。而且,他认为他有足够好的心理素质,也认为夏末的出现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判断。
      可就在夏末走进面试室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心跳的快了些;在夏末因为不愿喝酒而黯然离开时,他有些按捺不住了;在夏末认出他夺路而逃,以至于撞到手臂都不自知时,他压抑数日的情感呼啸而出。一如四年前,这个女孩子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人行道上,夏末低着头默默前行,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机动车边道上,卓肖然的车子缓缓前行。他的目光仍然绞在夏末身上,脑子里闪现的依然是面试厅里夏末认出他后的表情,从开始的震惊、无措到后来的绝望、忧伤,也许,他的出现对她来说,是场灾难,一场她无法逃避,必须生生接受的灾难。意识到这些,他的自己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一把。
      路上的夏末抬起手臂擦了擦泪,卓肖然觉得自己的心跟着颤了颤,他很想下车,告诉她,
      四年来,他从未忘记过她。可他知道不能这么做,面试时她的反应告诉他,她不愿意见他。他明白,她想彻底忘掉他这个人。
      注意力全在夏末身上,卓肖然没有留意到车子正从右转道里直行过了路口,也没有留意到对面路口正站着交通警察。
      听到警鸣声,回了神的卓肖然赶紧刹车,摁下车窗玻璃。
      交警敬了个礼,“靠边,出示驾照。”
      夏末越走越远,卓肖然心中焦急,把驾照递给交警,“警察同志,麻烦你快点,我赶时间。”
      交警顺着卓肖然的目光望一眼夏末远去的背影,“同志,注意行车安全既是对别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卓肖然礼貌地表示感谢后收了罚款条坐进车里,顺着边道前行了会儿,发现人行道上已没有夏末的身影。右边是街心花园,那里全是纵横交错的小径,想来她是顺着其中一条去了对面步行街。
      前方无法右转,卓肖然不能再追,他只好停在路边,出神地望着街心花园。好一阵子后从副驾拿起那块表,接下来怎么办?
      就像从来没有再见过一样,就这样放手?不,不行。走入她的生活,让她融入他的世界?可她会接纳他吗?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手机突然鸣响,看屏幕上显示‘老丁’两字。他的理智一下子回来了,能不能顺利把粮食机械集团收入囊中就在明天,而丁超峰会不会临时变卦还是未知之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可以把大把的时间花到一个女人身上。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浑蛋。
      手机接通,丁超峰急切的声音传来,“股东们闹起来了,他们都同意长通控股,我顶不住了。”
      卓肖然神情沉静,“我只要粮食机械集团两年的话语权,两年后,粮食机械集团还是姓丁。”
      两年的话语权也就是两年的控股权。卓肖然这么说的意思是两年之后他将全面退出集团。电话里,丁超峰沉吟数秒,“老弟,折腾这么大动静只要两年话语权,你……。”
      卓肖然截口打断丁超峰的问话,“原因你不需要知道。”

      卓肖然停车的路边并不是临时车位。
      刚开过罚单的警察敲开卓肖然的车玻璃,“同志,这里不能停太久。”
      卓肖然结束与丁超峰的电话,把表装进口袋,“我这就走。”
      警察转身向警车走去,走了两步后突然回头,“同志,女人是靠哄的,你不去哄,就是天天跟着也没用。”
      卓肖然愣了下,“谢谢,我马上就去哄。”
      警车呼啸而去。
      卓肖然的手刚放在档位上,电话忽然响起来,见来电人是肖克杰,他心里一阵厌烦,他不喜欢肖家任何一个人。
      肖克杰很执着,刚跑了几百米的卓肖然再次靠边停车,口气一贯的冷漠,“什么事?”
      “肖然,在哪?”
      “外面。”
      “我知道你在外面。外面哪?”
      “路上。”
      四年间,肖克杰早已习惯了卓肖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举止,可还忍不住发牢骚,“我说肖然,你就不能好好说句话。”
      卓肖然心里冷笑,声音仍然冷漠,“到底什么事?”
      电话里,肖克杰轻叹口气,“老爷子找你。”
      肖克杰所说的老爷子是长通集团总裁肖长鸿。
      卓肖然的眉快速皱了下,“转告总裁,我十五分钟后到。”
      “对了,肖然,我已让王部长联系那个女孩子了,别跟我抢人啊!”
      卓肖然忽然间沉默。
      “肖然,在听吗?肖然,肖然......。”
      卓肖然关了电话,驱车往回走。

      穿过步行街,过了两条马路。夏末徒步走向肿瘤医院家属院,刚走到院子门口,对门邻居李阿姨迎面而来,“末末,开发商又来了,在楼下跟咱院里的居民对峙,你签还是不签?”
      夏家的房子是夏母单位分的公房,九十年代末最后一批集资建房。在高层林立的市中心,这个多层家属区显得犹为扎眼,嗅到商机的开发商闻讯而至,轮番上阵,做居民的工作,希望重新规划这片家属区。利益不同,达不成一致意见,院子里时不时就会上演居民与开发商对峙的的戏码。
      夏家的房子留的全是温馨的回忆,夏末自然不希望拆迁,“阿姨,我不会签的。”
      李阿姨满眼怜悯,“可怜的孩子,万一拆迁,你可怎么办呦?”
      三年前,重病的夏母离世,二年前,夏末唯一的亲人---奶奶也去世了。所以,认识夏末的人都会用这种目光看她,都会用这种口吻怜惜她。
      夏末心口酸涩,“阿姨,有事给我打电话,学校里还有我的东西,我去拿回来。”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
      李阿姨在她身后扬声问:“东西多不多,多了让小森开车去帮你拉回来。”小森是李阿姨的儿子,比夏末大几岁。
      夏末不敢回头,害怕李阿姨看见她眼里噙的泪,她举起右臂摆摆手,“谢谢阿姨,不用了。”
      夏末已经很久不曾哭过,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了,她的眼泪在三个至亲的人去世的时候已经全部哭干。可今天,就在她转身往外走的那一刻,她突然间流泪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泪流不止。
      路人纷纷看过来,夏末跑进街心花园,拐进最偏僻的角落里无声恸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头脑一片空白,压根没有留意到她身边多了一个人。
      “夏末,你怎么了?”
      夏末根本不抬头,“肖克明,你怎么在这?”
      肖克明翻出夏末包里的餐巾纸,塞到她手里,“先说你怎么了?”
      夏末低着头擦干脸上的泪,只是,声音里的哭腔还掩饰不了,“开发商又来了,我家还能不能保得住?”
      肖克明自然知道夏末在乎的并不是房子,而是房子里的回忆,他把跪坐在地的她拉到花坛边坐下,“知道你今天面试,想知道面试结果,谁知道你关机,我只好在你家楼下守株待兔。等你的时候也顺便听了居民与开发商的交流。夏末,你得有心理准备,我觉得这一次十有八九会拆迁。”
      夏末扁扁嘴,又有两行泪流下来。
      肖克明赶紧抽出一张面巾纸,“夏末,别哭,反对的声音也挺高,说不定拆不了呢!不过,夏末,你真的是因为拆迁才伤心的吗?”
      夏末心里一紧,为掩饰住内心的慌张,她翻出包里的手机,边开机边说:“自然是了。面试时手机关了,你当然打不通了。”
      肖克明满脸狐疑,“真的?”
      “真的!”
      肖克明耸耸肩,有些无奈,“你这个人啊,只要不想说,谁也甭想问出来。得。我也不问了。换个问题,你应聘上了吗?”
      夏末苦着脸摇头。
      肖克明脸上一喜,“长通有什么好的,别去了。听说,省教育出版社招编辑,你去应聘德文编辑吧,肯定一次通过。”
      夏末正要开口,手机一阵震动,号码很陌生,“喂!”
      对方自报家门,“我是长通集团人力资源部王部长,面试时我们见过,夏小姐,我们肖总和卓总同时相中了你,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想......。”
      夏末面色突变,不等王部长说完就截口拒绝,“对不起,我已说得相当清楚,我没有工作经验,不能胜任那个职位。”说完,干脆利落挂断电话,并直接关机。
      肖克明听明白了,“夏末,敢情不是面试没过,是你拒绝了啊?!”
      夏末抓起包起身,“今天我住校,你呢?回学校,还是回公寓?”
      “回校。”肖克明与夏末并排走,“为什么?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进长通集团,说长通集团管理人性化,说那里五险一金全交,说......,算了我也不复述你的话了,告诉我,为什么?”
      “你不是不赞成我应聘长通嘛!我拒绝不是正好。”
      “敢情你是因为我?!”肖克明自然不相信,可也知道夏末不想说的他绝对问不出来,她既然这么说,索性就不再追问,“看在你这么给面子的份上,晚饭我请,山西油泼面。”
      夏末配合地欢呼雀跃,“好耶!说好了,不能反悔。”
      明知道她不是真的那么高兴,肖克明仍忍不住笑起来,“我一爷们,哪能干反悔的事。”
      夏末挤兑肖克明,“混在女人堆里的纯爷们!”
      肖克明急了,“谁混女人堆里了。”
      “你不混女人堆,咱俩怎么成了成党了?!”
      肖克明在喉咙里咕嘟,“不跟你们寝室里的人打成一片,哪能接近你啊!”
      “什么?”夏末没听清。
      “我什么也没说。赶紧的,纯爷们我饿了。”
      望着前面跑向公交站的肖克明的背影,夏末满脸的笑容散了,她不是不知道肖克明对她有意思,她只能装作不懂,她与他之间,没有那种女人对男人的感觉,况且,内心深处,她自觉自己配不上像肖克明那样笑容明净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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