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秋》猫儿

2、杰

　　捡到杰的那一天，我如往常一般结束了一日的工作。慢慢地踱出宾馆，同行的那个人登上了擦身而过的的士，我则习惯性地竖起衣领，将手插进裤袋，一步步踏着灯光而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前一刻可以毫无保留地纠缠在一起，而后一刻已形如陌路地各自踏上了归程。我喜欢这种关系，各取所需之后一拍两散，干净而利落。

　　我是在公寓楼下的小巷里看到杰的。就在那一人宽的狭窄逢隙里横躺着一个人，我轻轻松松地从他身上跨过，因为他的体积并不大。一定是那天月圆的关系，我拾起了少有的好奇心，蹲下身子像观察小狗一样细细打量着他。不像是乞丐，长得也不赖，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在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他睁开了眼，毫不吃惊地瞪向我，然后开了口：“能收留我一晚吗？”
　　难道他躺在这里就是为了钓鱼，而我上钩了？！
　　我转身走出巷子，他理所当然地跟了上来，“我叫李杰，你呢？”
　　“原来你就住在这里啊，真是方便。”
　　“你一个人住吧，这么晚了还敢在外面打转，铁定是单身汉没错！”
　　……
　　我开始后悔自己突如其来的好奇心，开始后悔回来时选择的路线，更加后悔握在自己手里的为什么是钥匙而不是刀！
　　正当我回身要发作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无辜的脸和一叠百元钞票。

　　“进来吧。”我反身开了门。
　　他像猴子般跃了进来，我带上门，将钥匙丢进衣袋。
　　“要喝点什么吗？”我打开冰箱，取出两罐啤酒，随手丢给了他一罐。
　　“谢谢！”此刻他反倒安静得像只小狗，拘谨地蜷缩在沙发一角。
　　我暗暗好笑，他的脸没有说谎，只不过是个孩子。“我去洗澡，你自便。”放下啤酒，冲他微微一笑之后我进了浴室。
　　湿答答地回到客厅时，电视开着，绽着一脸的雪花，两只啤酒罐原封不动地立在茶几上，下面压着两张百元大钞，当事人则斜卧在沙发上，看来早已进入梦乡。
　　真的是只为了睡觉？怪人！
　　我关上电视，犹豫了一下，还是取走了那两百块。

　　第二天第一堂没课，我如愿地睡到了红日高照。迷茫地望着透过窗帘渗入的白色光线，我猛地意识到客厅里还有一个陌生人。慌张地打开房门，沙发上已经没了人影，就连那两罐啤酒也不翼而飞。我背脊一阵发麻，引贼入室，我梁秋也有做出这样的蠢事的时候。
　　“你醒了，我买了油条和豆浆。应该还是热的。”看着从厨房里探出的那张神情自若的脸，我的心脏终于补上了漏掉的一拍。但很快我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杰微微一愣之后随即明白了我问中所指，“我拜托管理员开的门。”他笑眯眯的端出油条和豆浆，“我说我是你弟弟他就信了。你叫梁秋对不对，我在楼底的信箱上找到的。梁秋，凉秋，天凉好个秋，你这名字蛮好记的。我的名字也不错吧，李连杰少个字，王杰换个姓……”
　　我在他对面坐下，看着眼前腾着热气的豆浆，似乎更深刻地了解了何为“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翻出皮夹，掏出三百块钱塞给他，“昨天就当我做善事，多出的一百算作今天早上的饭钱，麻烦你现在就出去，也请不要再来找我，我更不需要什么弟弟。”
　　他握着钱愣愣地看看我，又看看被我大大推开的房门，似乎还不大能明白现状，“你是在赶我走？”
　　我点点头。
　　他低下头想了想，拾起背包乖乖地出了房门。跨出房门的一刻，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圈似乎有些泛红。微微有些吃惊，但我依然关上了门。再次望向桌上的豆浆时，我想起了另一个人：两年前也有过这样的早晨，有豆浆有油条，还有一脸微笑的人。我笑了笑，将豆浆倒进了马桶，随之而来的是抽水马桶特有的呼呼声，我已经很久没吃过早餐了，从两年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