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绝调》雪落的回忆

5、琵琶语

　　瑟瑟秋风，绕船明月江水寒。揉搓着琴弦，看着微风荡起层层波。旧事随流水，芳草凝珠。曲罢起身谢客。

　　店家掌柜问道“林家娘子，你家官人可是又去了浮梁。”我默默地点点头，最是商人轻别离。

　　十三学得琵琶成，迄今又是十三载。那年，一曲霸王卸甲。终于，你成了楚霸王，我终究不是你的虞姬。

　　那时，教坊第一部；那时，红绡不知数；那时，妆成每被秋娘妒。一日，教坊的鸨母说“有汜，好好弹，今儿有贵人。我苦笑，人有何贵，贵的不过戴着的纱头。霸王卸甲，刚到出阵，后背一凉，我知道了，衣服被人做了手脚，我一愣，而后继续楚歌。众军归里，曲罢。不知如何谢幕。一个身影落在眼底，而后被抱出亭台。一见萧郎误终身。

　　又一日，曲罢人散，听到你在问“弹者谁？” 一人回“少将军，这是有汜姑娘，章台弄里琵琶数第一。” “可是姓江？”我一愣，我姓江，对的，我姓江的。爹爹曾说，有汜，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其后也悔。我江益阳的姑娘，不娶，必定后悔终生。而今，谁还在乎我姓甚名谁？

　　那日，感业寺里，烟云缭绕的大殿，跪在蒲团上，摇出一支签。霸王别姬：十面埋伏鼓声起，四面楚歌霸王急。无可奈何骓不利，虞姬舞剑终为己。那时不懂签上为何写着虞姬舞剑终为己。不该是为了楚霸王么？后来，终于明白，终究虞姬还是为了自己。回头看到掺着母亲大人上香的你。“啸歌，你弱冠已过，为娘只望你能成家立业。” 原来，你叫啸歌。李啸歌。

　　那一日，你醉了，拉着我的手说“霓裳，别走。” 鸨母说有汜，这是少将军，你带他到你房里去，要是攀上将军府，我这教坊也就风雨不倒了。我没有说话。第二日，你醒了，留下了，却没留下只言贴身的玉佩片语。

　　再见之日，你一身戎装被人簇拥着走进教坊。众人高呼“将军大胜。” 把酒言欢间，一曲将军令。曲罢，你大喝一声”赏“。缠头，大红色的罗锦。你给的缠头，定要留着留着。

　　一天，你又来了，曲罢，你问"你叫什么？“ 我说”有汜，江有汜。“你说"江有汜，不我以，其啸也歌。我们原来这般有缘。你可愿跟我？“
　　我点点头。
　　朝夕相处，我才知道，你的双手不只可以舞剑，还能泼得一副好画。我才知道，霓裳在你的心里是何般的重要春来秋去，三载。一天晚上，躺在床上，你说”有汜，我要走了。“ 泪湿了枕巾，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三年了，混迹于风月不过是个幌子，掩住了光芒。锥尖终究要露出。走时，我将那块玉佩归还于他，你端看着玉佩，只说了句是你，便走了。七年，从豆蔻梢头到桃李年华，江有汜，终其一生，也不会让你其啸也歌。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如落叶，风一吹，便是无影无踪，不留痕迹。

　　听说你起兵了，听说你输了，从玄武门上跳下。听说，皇帝的宠妃刺杀皇帝不成自缢了。听说，那妃子闺名叫霓裳。那日我再一次弹起了霸王卸甲，只为你。众军归里，我卸了指甲，把琵琶埋在了感业寺的山头，青山绿水在，只是已惘然。

　　红颜已逝，少年不再。浔阳里，嫁作商人妇。那一日，浔阳江边，遇见了长安居之不易的香山居士。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曾相识，却不再相逢。商人重义轻别离，商人在浮梁有了新人，茶，终是新的好。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到月明。

　　听说黄巢进了长安城，满城尽带黄金甲。你还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