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世家》十家

6、我的表姐

　　6他说不识，所以很伤人。

　　“天笑表弟。”那人嘴里喊着，身子就是一弯腰，给我行了个大礼。

　　“别！我瘆的慌。也不知我可人的表姐看上你哪点了。啧啧--”
　　观那男人，除了面相不错，有点才学，哪里好了？唯唯诺诺，半点气概也没有。
　　蓁蓁夸他是一表人才，满腹经纶，风度翩翩。我看着就是光鲜也肮脏，衣冠楚楚不过是个败类假道学。

　　谢蓁蓁，乃我表姨的女儿。这个男人就是蓁蓁的夫君，成婚三年有余。此次来上京，是我那度支尚书，表姨父举荐了其任兖州的新州牧。

　　州牧是个从二品官，向来是大族中做了将军的才能上任。在开设天学府以前，士族子弟那都是要经过中正品第方能入仕的，如他这样身份的，也就是靠走了谢家的后门。

　　“我这是跟着蓁儿叫唤，遵着礼数，天笑表弟。”下气怡声。这男人叫曾游，面上是带笑意，那双吊梢眼里还不知怎么想的。

　　“行了。你就叫我天笑吧。”我站到一旁，不打算与他多交际。

　　“笑笑--你可别欺负他！”这女子便是我表姐。名门闺秀，也是刁蛮任性，只在那男人面前一副文静乖巧的模样。

　　我为了看望小黄叔才回的谢府，也顺道为表姐他们接风洗尘。
　　去了三叔的院落，阿布敞开了门。
　　我唤了声“小黄叔”，人没反应。
　　“嫣儿？”

　　他立马扑到我怀里。
　　“我，想你了。”小黄叔此刻又幻想成了那王嫣。脑袋在我怀里来回磨蹭着。

　　“呵呵，别，别动了、呵呵，有些痒！”我是极为怕痒的。记得小时候，有一回，小黄叔捏着我玩，把我挠痒得不行，差点就从马背上甩下去。

　　他的发梢一碰到我，“停！”他不听，无法，我只好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托起他的下巴--就下了口！一咬，果然停住了。他不敢动弹，我也就收了嘴。只见他那白皙瘦削的下巴，多了一圈牙印。

　　“天笑表弟，我来请你去--”此时闯进来的正是那曾游。他一脸震惊莫名，盯着我和三叔来回打量，“这是？”

　　“谁让你进来的？给我出去！”我皱起眉头，语气不善的将人赶了出去。

　　将三叔安抚好，我才走向门外。那曾游正犹豫着要走，见着我出来，就迎了上来。
　　“这是误会，曾游绝非故意。我只是来告知表弟，蓁儿已定好了画舫，大家让我来请你过去同游。”

　　“曾表哥--”我故意顿了顿，“给我忘记你刚刚看到的，不该问的切莫问。否则--”
　　他吓得一时缩了缩脖子，连连称“安心安心，不会的，我知分寸。”

　　那日过去了，直到今早朝上，陛下允了表姨夫的举荐书，再隔几日，那曾游就能去衮州府上任了。
　　我应了蓁蓁表姐，这几日回谢府住，学院那就托了文清多多看着。

　　正与表姐、曾游一同喝着茶，府里的一个奴才就急匆匆跑了进来。
　　“禀三公子，外面来了位妇人，还领着小娃儿，吵嚷着要见她的夫君。”

　　“走错门了吧？这里是堂堂谢府，陆小安，你出去说个清楚明白--别让好事的人堵在门口看热闹。”
　　“是，公子。”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陆小安神色凝重的进来了，瞥了眼蓁蓁那头，才靠近我耳侧回话。
　　“回公子，那妇人说要找的人，姓曾名游。而且，她身旁站得一人，奴才看的有几分眼熟--像、像是少傅大人。”
　　“什么？！”我一惊，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笑，“你们喝着，我有些事，先出去一下。”

　　“你问清楚了？看清楚了？”我边走边问陆小安，他点点头回应。

　　到了门口一瞧，见那对母子，倒是让我愣了。
　　看那粗布衫子的打扮也知是出生下等,只是那少妇人长得，碧眼盈波，妙有姿容。难不成真是曾游的旧相好？

　　她捋了捋发鬓，坦荡荡的看着我，秋水般豁亮的眼睛--“您是这家的主人吗？民妇叫白千水，是来找我夫君的，他名叫曾游。”

　　“想必这位白嫂子是弄错了，这里没有这号人。”就是有，定也不是你要找的那位。

　　“是与不是，烦劳谢大人请人出来，当面对质。”开腔的正是几日未见得王少傅。他站在那对母子身旁，俨然一副护态。

　　我让陆小安去请那曾游出来。心里犯着嘀咕，目光不自觉就去了那头。那妇人捏着小娃的手，脸上是强装的镇定，而王少傅，则在旁轻言细语，似是在安慰着--我倒是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竟是有几分温柔么？

　　“没想王少傅也是好打抱不平的心肠，这位嫂妇人带着娃娃呢，若是找不到她的夫君了，少傅大人倒是可以接手，成就段佳话。”
　　我知自己现在的口气有些不佳。大概是近来烦心事多了，麻烦老找上门--不知不是是该去去晦气了？

　　他凤眼一扫，俱是凌厉，清冷冷的不打算回应。

　　我敛了笑意，继续说道：“王少傅还真是多情，替她们忿忿不平。也不知从哪来的，查清楚了没有？”

　　正说这话时，陆小安便带着曾游出来了。

　　“这妇人你可瞧好了，认不认识？”我问的自然是曾游。

　　“不，不识。从未见过。”他一说这话，十分平静，只是双吊梢眼紧盯着那小娃儿不放。我不是傻子，料想事情果非简单。

　　“曾郎，你真的不要我们了。”那妇人双眼闭起，两行清泪就落了下来。“我等你三年又三年，你叫我等，我就一直等。你若让我心死，这就走，绝不纠缠。但是、但是--你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不认我们啊！”
　　眼见情形不对，我赶紧支了人进门。总不能在大门口丢人现眼啊。

　　“王少傅！”我身子站到他跟前，他只好停下步子来看我。
　　“王少傅是如何结识的这位嫂子？”

　　“巧遇。”他回了两字，就轻易从我面前闪过去了。

　　“哈--那还真是巧啊！”怎么我就遇不上？
　　摸起腰间的白玉牌，再顺手甩了甩。直盯着那人的潇飒而去的背影，慢慢跟了进去。

　　“她是谁？”蓁蓁的脾气，自小不讨喜，任性惯了。
　　反观这白千水，是细腻温柔，也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我是他娘子。”
　　令人琢磨的是那曾游。“我们没瓜葛了。”

　　好个没瓜葛！这就说明他们曾有瓜葛。趁着他们还在辩执，我踱到王少傅旁。
　　“也不知怎个巧遇啊？这么个苦情女子，痴等了三年又三年，却为何突然不等了、从哪得来的消息？竟还追到这来了？王少傅能否为我答一解二？”

　　“谢大人真多疑。”他侧脸看了我一眼，又很快的转过去。我怎么觉得他那是在拿眼尾余光瞄我--多像不把我当回事似的！

　　“本官有个部下与她是同乡。听得她的事，便带人来了上京。本官顺手一查，就查到那曾游了。”他说的是轻描淡写，我可不觉得事情如此简单。

　　“笑话！我谢蓁蓁要男人还需要去耍手段么？不过就是谁爱谁不爱谁，哪来那么多事！”

　　就听到这句，我拍手大笑--“哈哈，表姐说得好！”刻意偷看王少傅的表情--他蹙眉，就迈步上了前去。

　　“今日看来也得不出什么结果，不如先跟我回去。”王少傅盯了盯曾游，那人就不敢直视。
　　“那种为了飞黄腾达而抛妻弃子视为无耻。等本官面见陛下再将此事呈上，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说完了就要带着人走。

　　“且慢！”我赶紧将人拦了下来。就这么走人可不行，若此时闹大，曾游的州牧保不住不说，还得败坏我谢家名声。

　　“还是让白嫂子先留在谢府吧！人由我看着。”这也就是托词。

　　少傅忖度了下，才说，“人可以留在这，谢大人看着办便是。”

　　等送走了少傅，方桌烛台前，四人围坐。
　　“我骗了蓁蓁，我成过亲，娶了娘子，生了孩子。”
　　噗--茶水一口喷了，我听到曾游说的如此坦率。看蓁蓁一时难以接受。倒是白嫂子一脸伤心欲绝，我以为这女子又要哭了，她却笑了出来。笑得凄然
　　“我爱你时，毫无保留，君若记我一瞬，我念君半生。”“我不会怪你。六年的年华苦等，有些事没什么看不开了。既给不了你要的，就让你走。明日，我便会带孩儿离开。”

　　白嫂子愿意等，是她错信了男人，怪不得谁，谁可没使坏。要说蓁蓁是抢，抢都抢了，哪有还回去的道理？这种事谁规定要分先后了？

　　“你可以留下，带着孩子。曾郎喜欢那孩子的。”未料到蓁蓁会开口挽留。

　　我单独找了表姐谈，她别过了脸开口，“我爹依着我为他仕途打点一切，而我想要的不过是他只爱我一人而已。他若还对她有情，我真不知该怎么做了，笑笑。”
　　“我怕他从未爱上我，只是贪得我爹的权势，有时又会庆幸，因为那个女子不能给他的，只有我能给与。”

　　她是小女子，爱耍小性子。这回豁达起来，我不知该说什么。
　　“这回你是糊涂了，想让那白嫂子进门当妾侍吗？别说表姨夫、表姨不答应，恐怕谢家的谍谱也容不下她，到时再惹出点事就不好收场了。”此事依我看，终须抉择。一切在于白嫂子，她若肯留下孩子自个清净的走了便好。

　　三日后，白千水留下书信不辞而别。我承认是耍了些手段，不过就是让曾游自己选。
　　“我挨了多少苦，才有了如今的一切，我是绝不能放下的！不是不爱，人得向着前看。我不想失去现在的所有，只好把你我过往的情谊断了。何况，我有蓁儿了。”那曾游说了这番话，真是闻着伤心，那白嫂子自然死心走人。

　　“之前听闻谢大人名声，本官还不信，如今看来谢大人，真是未达目的，无所不用其及。可怜了那位白嫂妇人，从此种下心伤，可怜那孩儿，从此没了爹爹。”王少傅知晓时，表面不露声色，言语间尽是谴责我的不是。

　　“我不过小小试探。公平些讲，也是那曾游不对。始乱终弃，寡情薄幸，贪图富贵。他曾游凭什么想享那齐人之福？做梦。”更何况，也真是白嫂子自己想开了。

　　末了，见王少傅要走，我赶紧差人送上一坛子酒。
　　只不过我小小的恶作了一回，吐了口水在酒里面。

作者有话说

　　修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