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当凌绝顶》简陌

3、天文巨款

　　在我上初中以前，每天活动范围的边境就是村口。唯独5岁那年父亲曾带我去城里的动物园玩过一次，为了省钱，就没让母亲一起去。我们父子俩在动物园里瞎晃了一天，直到黄昏才出来，因为人家要关门了。那天父亲给我买了个“白吉馍”，我这一生就吃过这一次，一点儿也不遗憾。3.5元一个，那时候我家总共才有1000多块钱，而且在村里还是比较富裕的。
　　农村的初中都是阳历8月20日开学的，学校有个不成文的惯例，那就是19号下午学生们就得到校报到，当天晚上就得上三节晚自习。19号下午两点，母亲关了小卖店，骑车大伯家的三轮车，载着我的被褥衣服桌椅和宝光爷爷一起去学校，我们两个小毛头就坐在三轮车里，看着路旁的树木缓慢地后退，路上尽是送学生去上学的家长。
　　我们要读得中学全名叫“张庄乡第一初级中学”，其实“第一”两个字可以剔除，因为全乡就一所中学。学校离张庄乡中心有3里地左右，我们村离学校约有7里地，母亲骑着三轮车载着众多行李还有一张破旧的书桌和板凳。这一点儿我挺恨学校的，尽管我还没见过它的面貌，连桌椅都要学生自备。可怜我妈为了省钱，向邻居家借的以前他家孩子上学时用过的旧桌椅。
　　到了学校后，母亲领着我把一切安排妥当，并给我们班主任送了两包“红旗渠”香烟，遭到委婉拒绝后，带我去学校的食堂办了一张饭卡，冲了20块钱算是一星期的生活费，我一声不吭把她送到校门口，她摸了摸我的头，慈爱地望着我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叮嘱我要好好学习，我不住地点头，我妈最后说了一句话驱散了我对新环境的忐忑之心，她说：
　　阿童木，妈回去了。

　　我笑的很灿烂，转过身去找宝光了。宝光正在学校的操场上等着我，他边走边说他爷爷给他冲了一百块钱的饭卡，并给了他10块钱的零花钱，说着便拿出来在我眼前晃了晃。那是我们两个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的钱，简直是欣喜若狂。要知道以前上小学时，就算是宝光每天也不过才5毛钱的零花钱，我根本没有零花钱，因为我家就是开小卖店的，想吃什么家里都有，只是不能乱吃，要经过母亲同意，不过我偷吃过你信么。
　　从以前的不花钱，到现在猛地拥有5块钱，这对当时的我的确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一时半会不能接受。现在有钱了，反而不慌着赶紧把它给花掉，而是在无形中明白了一个粗浅的道理：细水长流。
　　不过宝光可没像我这样盘算，在我们由操场去教室的路上，经过小卖店，我在门口等了他十分钟，出来时他第一句话就告诉我：“我没钱了。”
　　我吓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这么快都买什么了。他拿出了揣在口袋里的随身听，不多不少正好十块钱。这就是差距吗？我一直觉得宝光除了他家的房子比我家的高和大，其他和我没什么区别，甚至学习还没我成绩我好。当他面不改色地把十块钱递给小卖店的老板时，我发现这个我从小到大的伙伴和我之间，有着什么隔阂，一直都有，只是从前我没有察觉。
　　在我以为宝光这个星期再也不能跑去小卖店买辣条吃，买那种不是芬达的“芬达”喝时，宝光又拿出了20块钱，他告诉我这是他的私房钱，我清晰地感觉到了我俩之间的那种差距，那种价值观上的差异，即便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懂价值观是个什么鸟东西。
　　我一次又一次看了看那张皱巴巴的五块钱，觉得这笔天文巨款不是个好东西，它给了我一些自己应得的东西，也带走了一些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