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秦时墨歌》江心沉璧

1、易水上，离别如歌，乱世成殇

　　“荆先生。”
　　燕丹冷冷地望着荆轲，荆轲一身雅素的白衣，眉眼浓深，身姿挺拔，在湛蓝色天幕间夺目仿若一轮皓月。
　　“太子。”荆轲微微屈身回了一礼，道，“轲答应太子的，绝不会食言。但，轲必等一个人。”
　　燕丹叹了口气：“那柳墨家怎会如此轻易的将自己最得意的嫡子派出来呢？况你荆轲也早已说明晰了，这一路凶险之极，只怕有去无还。”
　　荆轲不语，遥望天空。
　　群星闪耀，冷月如霜。
　　自己在等的，哪里是那个不够兄弟的柳墨成玉呢？
　　有谁说过这样一句话，除了江山之外，唯一能够倾倒英雄的，只有红颜？

　　易水上，星光绚烂地照耀下泛起波光点点；易水边，长身玉立的男子叹惋着笑，真的不是因为他将不久于人世，而是在不久于人世之前，再也看不见她。
　　太子在船上歇息，秦武阳也在船上入睡了，只有他，还在等。
　　他不信她不会来。

　　星斗也已酣眠。

　　荒原深处亦有达达马蹄声响起，陌上花开，荆轲等的，是他的归人。
　　只见飞奔而来的枣红马上，盈盈立着轻纱遮面的佳人，一身红色的正装，俨然是要出嫁的新娘。
　　荆轲负手而立，眼神清淡地望着远方。
　　恍若看不见，恍若不想见。
　　那么，你漫漫一夜几个时辰的等待，又算什么？

　　“轲公子。成歌，来了。”女声嘶哑而冷厉，完全不像是眼前这个玲珑剔透的轻纱少女所发出的。
　　“你，逃婚了？”
　　“我不会嫁给李斯。”
　　“那你也不会嫁给我。”
　　少女突然放声而笑，声音凄厉，可是那轻纱下的芙蓉面却赛过了天上的皎皎月华。
　　“荆轲。”
　　“荆轲！”
　　“我，柳墨成歌十岁认识你，五年相守于巴蜀，父皇许你驸马之位，许你巴蜀半壁江山，你不要。我及笄，及笄大礼上他李斯双膝跪下请求父王将我许配给他，我没有你的消息，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心如死灰的这几年，一直是哥哥安慰我。突然有一天，哥哥告诉我，你回来了，想见我，我逃了婚,跑到这里，你却说出这样的话！荆轲，你有没有心？”
　　男子仍然淡淡地看着远方，不语。
　　“荆轲，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不起，柳墨姑娘。”荆轲颔首，凝视着轻纱里姑娘黑珍珠一样愤慨而明亮的眼睛，“轲是杀手，一介鄙人，配不起蜀山公主——李斯，是姑娘应有的幸福。”
　　星光洒满易水，水如天上云色，翻滚涌动，寂静又喧闹无边。
　　“那你说，我生生蹉跎的这六年大好青春，你怎么赔？”少女咬住唇，竭力止住泪光。
　　“轲——无能。”
　　荆轲敛去眸光，看着脚下，可没有人看得到他宽大的衣袖里，握拳为石。

　　少女飞奔上马，说：“我负了他，你负了我，荆轲，这六年，我要你拿死来还！”
　　达达马蹄声远去，荆轲仍然没有抬头。
　　良久。
　　燕丹负手从船中走出，道：“先生。”
　　荆轲闭了眼，眼角似乎是隐忍的光。
　　“柳墨公主贵胄出身，姿容绝世，丹知先生不舍——但平心而论，李斯，是比先生更好的归宿。既已斩断情丝，何必——”燕丹道。
　　“太子不必多言，轲当下即启程。”

　　星月同辉，而此时此刻，易水边上的男子白色的袖袍随风舞动，黑发翻飞如画。
　　他轻轻地摘下头上的玉簪，淡笑。
　　“成歌，以死相还——也没什么不好。”
　　男子转身，上船，离去。
　　终已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