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陪你走到生命尽头》紫藤络绎

42、第四十二章

　　报道发出的第二天、第三天，媒体又相继报道出盛通出版集团的少东家卓凡和各色女子出入酒店、度假村、高级购物中心的照片，并指出卓凡出手豪阔，常为这些女子购置价格不菲的礼物。报道一出，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谴责卓凡生活不知检点者有之，谴责这些女子不知羞耻为何物者有之，更有好事者指出，这些女子中不乏声色场所的头牌，如韩锦年这样一个近几年来声名鹊起的作家，居然和这些女子同流，甚至还不如这些女子坦荡，披着文化人的外衣，行的是不能为外人道的苟且之事，着实有辱斯文，简直是道德败坏，加上她的读者以青少年居多，实在是影响极坏，价值引导错位，建议将韩锦年这样的作者驱逐出文化圈，以免让她这么一个负面人物影响了文化人形象的清正廉直。
　　这样的报道和评论一出，之前尚有的认为韩锦年文章有可读之处的评论声渐渐微弱下去，韩锦年一夜之间由青年作家变为了过街老鼠，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引火上身。
　　云络这么多年来，也有几个较为交好的记者朋友，也许是故意躲着她，那几个记者朋友聊天工具上不现身，接到陌生号码的电话后，听出是云络的声音，不是急忙挂断，就是含糊其辞，最后有个记者在自己家门口被乔装打扮了的云络堵住，才说了半句实话，说这是山雨欲来的前奏，云络再问，他也就什么也不愿说了。云络见无法再多问出点什么，也就罢了，即使她强人所难，得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的消息。
　　叶凌夙虽然不擅应对媒体，但他直爽不作伪的性格也赢得了几个记者朋友的好感，可当他询问韩锦年的事件时，这几个记者朋友的态度居然是出奇的一致——不可多问，静观其变。叶凌夙想知道为什么，却是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一心想为朋友分忧解难的叶凌夙注册了十多个账户，在各大论坛和门户网站上为韩锦年说好话，可他的呼声太微弱，一下子就被湮没在对韩锦年的批驳之中。
　　忧伤了的叶凌夙找唐爵寻求安慰，哪知道唐爵的观点和记者朋友的一样，就是静观其变。叶凌夙有些不满，他觉得不能在这种时候放任不管：“云络不是你的朋友吗，你就不想帮她吗？你认识她的时间比我长得多，你不要这么冷静好不好？”
　　唐爵用力掐着自己的眉心，这些天来他因为那件事有些心力交瘁：“她是我朋友，可现在你有什么证明她清白无辜的证据吗？就说我们了解她的人品，她不是爱慕虚荣、不讲礼义廉耻的人，别人就会相信吗？在没有有力的证据的时候，只能以静制动。你现在这时候说什么，都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说不定反而会对云络不利。”
　　叶凌夙沉默了半晌，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可要他什么都不做，心里觉得不舒服。
　　唐爵顺了顺他的毛：“你也知道，有多少功成名就的人是因为一个负面事件的影响而身败名裂的。在没有最好的解决途径前，不要冲动好不好？”
　　叶凌夙咬着嘴唇，点点头。

　　第四天的时候，避无可避的云络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她坦言自己曾经和卓凡交往过，但和卓凡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不存在任何金钱或是事业上的交易，后来分手也是因为发现彼此不合适，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会因为七年前的一段恋情卷入这么一个漩涡，但自己可以保证的是，所有的作品都是自己的心血，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没有母亲会用自己的孩子做不正当的交易。
　　云络的说辞一方面很官方，另一方面也显示出她态度的强硬。一些人认为她是死鸭子嘴硬，一些人则认为那是因为她的问心无愧。媒体开始从她的合作伙伴和朋友处着手，搜集他们对她的看法。
　　负责过她的责编都表示她算是个有灵气也勤奋的作者，但还不够成熟，以后还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但作者的私生活不在他们的责任范围内，所以并不了解。刚刚和她合作过《忘川》的导演李越观点和责编也差不多，参与《忘川》的演员表示和编剧的接触并不多，但感觉还是对工作比较负责的。
　　所有人只点评她的工作，对她的私生活不了解，也没有深交，只除了叶凌夙。叶凌夙明确地表示相信韩锦年的说法，也相信韩锦年的人品，从日常的交往中可以看出，韩锦年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喜欢美食，喜欢漂亮衣服，喜欢看电视剧，不常出去玩，生活方式很简单，社会交往也很简单，绝对不会是心机深沉，爱慕虚荣的人。叶凌夙的话一下子又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又有人质疑两个人此前说“只是朋友”的真实性，公众的关注点又多了一个。
　　看到新闻的云络百感交集，打了电话劈头盖脸就对叶凌夙一顿骂：“你疯了吗，这种时候别人都是能离我多远就离多远，你还巴巴的往上凑，你还嫌新闻不够多不够热闹是不是？我真不明白你这几年究竟是怎么混的，怎么就不懂得趋利避害呢，不是让你能躲远点就躲远点吗，你怎就是不听呢？”
　　叶凌夙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说：“你好像我以前的经纪人啊。”
　　云络揉揉眼睛：“不过，谢谢你，我很感动。”云络再坚强，再假装不在乎，她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她对生活也依旧有着美好的憧憬和幻想，她也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得到认可，能受到众人的夸赞，这几天发生的事，其实也让她感觉到疲惫和伤感，原本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在一夜之间质疑自己的人品，质疑自己的能力，她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叶凌夙又愣了一会儿：“你说声谢谢怎么就这么别扭，还非得骂我一顿做开场。”
　　云络轻笑一声：“不过说真的，最近还是低调点吧。盛通集团在传媒界的影响力也不算小，可这次为什么就能任由他们家公子的私生活被人挖掘？如果说第一天是反应不及的话，那之后呢，为什么不想办法把影响降到最低，而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所以说，我觉得这事有问题，说不定我只是一条被殃及了的池鱼，还是先看看下面是怎么发展的吧。”
　　叶凌夙咂咂嘴：“你不会这么倒霉吧，不过这事确实挺奇怪的。”叶凌夙虽然厌烦那些事件背后动作和手脚，但终归清楚事出奇怪必有妖，也就答应了绝对不会冲动。
　　云络又和叶凌夙寒暄了会儿就结束了通话，她还有比名誉权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烦恼。

　　唐爵因为怕叶凌夙一个人在家无聊，索性也不再出门，终日在家里陪着叶凌夙，两个人打打游戏，关注关注事态的发展，日子倒也过得平静。当媒体再度报道出卓凡的风流成性是有家族渊源的，卓凡的父亲也是一个喜欢在百花丛中过的人，自从发妻过世后，虽然没有再娶，但情人一直没有缺少过，而且手笔比儿子更大，送情人房子、跑车也是常事，有相当一部分的开支都是花在了情人的身上，甚至一度导致集团内部流动资金的不足。因为报道越来越多，越来越具有故事性，人们对事态的发展也越来越感兴趣，对韩锦年的事件关注度也相应降低，对韩锦年的批驳渐渐呈现平和的趋势。
　　叶凌夙也因此觉得松了一口气，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韩锦年的责编。韩锦年正在写的新书并非是和盛通集团旗下的出版社签的约，而是一家相应小一些，态度也更严谨一些的出版社签署的，这家出版社负责韩锦年的责编是比较喜欢韩锦年的作品的，他是真心希望韩锦年的新书可以大卖。可事件一出，总编辑就开始考虑事件会对新书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也一度考虑过要终止和韩锦年的合作，随着事态的激烈和逐渐平缓，总编辑每天都在考量这件事情，最终决定合作继续，这让责编真心的舒了一口气。
　　内心坚定地认为即将雨过天晴的叶凌夙要求和唐爵出去吃饭以示庆祝，唐爵宠溺地笑笑：“你是这几天待在家里憋屈的吧，才想找个理由出去。”
　　半被说中了心思的叶凌夙很不满意：“那你就说吧，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唐爵对于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吃没什么意见，自然是想要顺着叶凌夙的话头表示同意，可这个时候唐爵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后，唐爵面色极不好看，只得和叶凌夙道歉，表示自己有事要出去，让叶凌夙在家吃晚餐，自己晚上可能会回得比较晚。
　　叶凌夙略略有些失望，可也不愿像爱撒娇的小姑娘似的缠着唐爵，耽误了他的事情。唐爵走后没多久，崔浩就给叶凌夙来了电话，让他去公司帮忙改一首要急用的广告歌，因为一时半会儿实在抽不出人手，才会想到把避风头中的叶凌夙叫回公司。叶凌夙听说有事情要做，心里反而觉得好受了许多，一下子又精神起来，急急忙忙收拾了一下就往公司赶去。

　　唐爵依约来到了小饭馆，在靠墙角边的一张油腻腻的桌子边坐下，点了几个家常菜。没过多久，一个六十多岁的红光满面的胖老头在唐爵的旁边坐下，恰巧唐爵点的菜上来了一个，老人也不生分，抽出双一次性筷子，低头夹了菜开吃。
　　唐爵也没有搭理他，装作身边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老人连吃了好几口，才砸吧砸吧嘴：“到得很准时啊，这家菜做得不错，价格也公道，你怎么不尝尝，很好吃的。你不是喜欢做菜吗，尝尝，偷个师，回去做给你的小男朋友吃去。”
　　唐爵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哎呀，你以前对我多尊重，从来不会这么和我说话的。”老人似有不满地摇摇头，接着对上来的第二个菜下筷子。
　　“那是因为你以前至少还算尊重我，这次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要收手的吗？这次的活儿报酬高，你干完了，我以后就都不找你了。”老人依旧悠闲地吃着菜，“前几天那是多么好的机会，伪装成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自尽身亡，你不是应该很擅长的吗？为什么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雇主规定的期限快到了，你再拖延下去，那就很让我为难了。”
　　“你这次给我的猎物不是作奸犯科的人也就罢了，你明知道她是我朋友。”唐爵放在腿上的双手握成了拳。
　　“我就是因为知道她是你朋友，我才交给你做的，你可以为她选择一个舒服点的死亡方式，如果交给别人来做，她就未必会消失得舒服了。”老人吃菜的动作依旧悠闲，眼睛里却射出了威慑性的光芒。
　　“我是不会动手的。”唐爵冷冷地和老人对视。
　　“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只要你把这件事做好了，我们就不相干了，你以后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但你若是不干好了，你就得为自己的安全好好做做工作了，当然，也包括你那个小男朋友的安全。”
　　“你以为你能威胁得了我？”唐爵压抑着怒气。
　　老人悠然地叹口气：“我是不是能威胁得了你，你比我清楚，要不然你今天完全可以不用来的，可你还是来了，这说明了什么？”
　　“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如果敢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会让你后悔的。”唐爵的每个毛孔里都散发出冰冷的气质。
　　“你该明白的，这么多年你确定你弄清了你、我、我们是怎样的存在吗？我们是单个的个体，还是一个组织？你究竟清楚吗？”老人冷冷地笑，“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小心给自己惹祸上身，合作了这么多年，我不想希望你最后得不到一个好下场。”
　　“你……”唐爵咬了咬牙，甩手离开。
　　老人却不紧不慢地在背后感叹：“云络，真是个不常见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