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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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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凌夙对现居住地的环境还是很满意的,三间房间,自带卫生间和阳台,阳台正对的方向和厨房一样,是一个免费的小公园。在阳台上就可以闻得到花香,听得见鸟叫,就可以看到锻炼身体的老人和嬉戏的孩子。
而云络则沉浸在叶凌夙让搬家公司搬来的六只顶天立地的大衣橱和两只顶天立地的鞋柜所带来的震惊中。随后他就坐在那里看叶凌夙整理那一箱子又一箱子的衣服鞋子,带着一种明显仇富的表情,好像恨不得要把叶凌夙整个吞下去。虽然叶凌夙整理得有些艰难,但是云络完全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虽然叶凌夙已经整理了三个多小时了,但是云络完全没有不耐烦的趋势,还时不时翻翻腿上厚厚一叠时尚杂志,时不时发出“就是这件衣服”、“啊,是这个模特身上这件”、“这件衣服可以抵几个月的房租了”等等之类的感慨。
叶凌夙起先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时间一长就很好的适应了,自顾自地哼着歌,声音里透着一种应该属于孩子的稚气,是一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奇妙味道。
云络在被无视了足够长的时间后,华丽地爆发了:“你是男人吗?为什么衣服鞋子比我还多?你不认为这种行为很伤身为女人的我的自尊心!”
“你生气了?”叶凌夙的表情显示出“你好莫名其妙啊”的讯息。
云络觉得自己被噎到了,好像自己真的在无理取闹似的,只好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低低的叫了一声,以发泄自己的不满,然后抬起头来,以无比严肃的表情说:“我深感自己的房租收低了,我现在后悔了,请你出去吧。”
叶凌夙不理她,继续把腰带、手链、项链、耳环、戒指、手表等等分门别类地放进衣橱里的小抽屉中。云络看着他,张张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叶凌夙去楼下拿了两瓶果汁回来后,云络依旧在原处保持着悲愤的表情。叶凌夙很厚道地想,自己还是不要告诉她,这里有这么多衣服是自己努力克制了购物欲的结果。不过云络的表情实在是好玩,叶凌夙把手伸到她眼前晃了两晃,没有反应,把饮料瓶贴到她的脸颊上,云络像是被按了开关的玩偶,一下子蹦了起来,一把夺过果汁:“你找打是不是!”
叶凌夙龇着牙笑了下:“你一个小姑娘也敢威胁我?”
“也不看看就你那小身板。”云络颇为不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
无论怎么锻炼也长不出肌肉来一直是叶凌夙的隐痛,被唐爵那种人高马大的肌肉男鄙视也就算了,被云络这种洋娃娃似的小姑娘鄙视实在是让他恨得牙痒痒,做出一个摩拳擦掌的样子,追着要打云络。云络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心情一下子就雨过天晴了,咯咯笑着躲到了阳台上,叶凌夙追过来,在她乱糟糟的脑袋上又揉了一把,然后心满意足地靠在栏杆上,看楼下小公园里老人们带着孙子孙女喂鸽子,突然开窍似的一指小公园:“这个公园是不是就是‘魅蓝’后面的那个?”
云络嫌弃他:“你的反应足够迟钝,居然现在才发现,走,我带你看个好玩的。”
当叶凌夙站在“魅蓝”里时,只能闷闷地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旅馆里会有通到这里的暗门?”
“因为这里也是我的,租给唐爵开酒吧了,由于这个房屋构造和大门朝向等等地理和历史原因,从正门来去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也实在是太麻烦了,所以开道暗门,方便你我他啊。”云络像说书先生似的,双手背在后面,摇头晃脑。
“那也不用把门开在楼梯间的储藏室里吧,这会让人产生每个楼梯间里都有秘密的错觉的。”叶凌夙心想,那么多小说里,身世悲苦的主角都被无良的亲戚关在阴森潮湿的楼梯间里,没想到云络也有类似的恶趣味啊。
“由于房屋构造的原因,那里正好和唐爵的办公室相连,这样我们来去时不会引人注目啊,难道你要让我把门开得和舞台相通吗?”尚未到营业时间的“魅蓝”显得十分的寂静,满室就只听到云络像珍珠落玉盘一般的声音。
“今天怎么没见到爵爷?”叶凌夙原本以为唐爵不在家里,那就肯定是上班去了,哪知道这个老板也没有待在自己的店里。
“这里专门雇了经理管理,唐爵只是偶尔来看看经营情况,过问一下财政状况,来的次数都没有我多。我认识他少说也有五六年了,但我从来也没有搞清楚他白天究竟到哪去了。一般来说吧,他每天做完早饭就出门,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会回来,吃过晚饭就回自己房间。如果哪一天他既没做早饭也没做晚饭,那就说明他大概不在N市。”云络用两只手指在吧台上做出小人走路的姿势,有些无奈地回答。
叶凌夙有些羞愧似的用右手捂住了脸:“我从来没见过有人通过早晚餐判断室友的去向的。你们住在一起那么久,就一点都不知道吗,你都没有问过吗?”
“问了他就会说么,”云络狠狠瞪了叶凌夙一眼,“你住久了也会习惯的。”
叶凌夙觉得如果再问,云络就会像被惹怒的猫一样炸毛了。虽然一意打听别人的隐私并不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和一个人做了六年的室友,并且和那个室友相处得还比较亲密和谐,竟对他踏出这间屋子后的事情一无所知,心里多少是会有些不是滋味的吧。所以,叶凌夙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话题:“‘魅蓝’这个名字是谁起的?”
“我。因为小黑坚决不允许招牌上的那两个字是‘酒吧’。”云络亮出了她闪着寒光的小猫爪。
“魅蓝”位于旅馆的一楼,除去旅馆那个不算大的大厅,其余便属于“魅蓝”。由于大门的方向不同,就奇异地形成一个地处小巷深处,一个地处景观大道边、市民公园旁的奇特景象,若是不注意,很难想到它们居然处于同一幢建筑中。
“魅蓝”属于那种安静的酒吧,没有劲爆的音乐,没有在舞池里狂舞的人群,甚至没有划拳大笑的声音,就连灯光也只是比正常餐厅暗一些的柔和的光芒,没有那些斑驳闪烁的霓虹。每晚都有学生乐队或者地下歌手来驻唱,唱的也都是一些舒缓柔情的歌。酒水的价格也比一般的酒吧要略微便宜一些,来的都是一些学生或者是小白领,通常被当做了三五好友聊天聚会的地方。由于“魅蓝”不够刺激,也不够热闹,来的有一多半都是熟客。
叶凌夙想一个人喝酒,或者只是纯粹的不想回家的时候,就会去“魅蓝”坐一坐。在“魅蓝”,不会有人随意搭讪,不会有人故意将目光黏在陌生人身上,更不会有人推销酒水。这些都让叶凌夙觉得很舒服,在看厌了满眼的繁华后,有一处清新安静的港湾,是弥足珍贵的。
虽然说“魅蓝”的客人都没有什么打扰他人的习惯,但不代表在“魅蓝”里就不会被打扰。活在社会环境中的人必然处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网中,有些人会在单纯地想你时问候你,有些人会在有事找你时显示出亲昵的模样,有些人面对你总是端出一幅颐指气使的架势,有些人在你遇到困难时落井下石。所以,在“魅蓝”里也常常会看见有人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带着或无可奈何、或火冒三丈、或兴高采烈、或悲伤失意的表情。
这天,叶凌夙刚沾到“魅蓝”的沙发,就接到了云络的电话,只好哭笑不得地回去。
云络坐在前台她的专属藤椅上,看见叶凌夙从楼梯间里钻出来时,立刻就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五分钟之前出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那个时候我还没想好今天晚上看什么。”云络觉得自己也是很委屈的,她真的是才决定看恐怖片的。
叶凌夙去厨房翻了一桶薯片出来,又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云络边上,示意什么都不用说了,想了想,又起身把灯关了。
一分钟后。“你能不能不吃薯片,咔嚓咔嚓的。”
“要不你一个人看吧。”
“那算了。”
五分钟后。“卡卡,你有没有觉得房间的温度有点低?”云络抱着抱枕缩在藤椅上,只露出两只大眼睛,想看又不敢看地在屏幕与黑暗之中乱瞄。
叶凌夙停下了往嘴里塞薯片的动作,摸到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高。
又五分钟。“卡卡,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云络又蜷了蜷身子,把自己缩得更小了一些。
“嗯,刚才的确有个影子在你旁边闪了一下。”叶凌夙借着电脑屏幕的微光,看看桶里的薯片貌似快要见底了,开始思考再找点什么吃。
“哪哪哪?”云络直接把头埋进了抱枕里。一只手在她肩上用力拍了一下,云络一声尖叫,双手乱挥,“走开呀走开呀!”眼睛说什么也不睁开来。
一把沙哑粗粝的声音响起:“我下来倒杯水喝。”
“我只是想告诉你爵爷下来了,”叶凌夙有些无语,他没想到云络的反应会这么大,“只是没来得及说完。”
“你们欺负人。”云络把脸埋回了抱枕里,委屈得不得了。
唐爵拍了拍云络的头,端着水杯上楼去了,走了一半回过头:“大晚上还吃那么多零食,也不见你长肉嘛。”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凌夙在黑暗中不满地撇了下嘴角,想了想,扯扯云络的衣袖,晃晃:“好嘛,我错了,我不知道你会那么怕的。”
“人家是女生。”听云络的声音已经不生气了,“你怎么就不怕呢?”
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害怕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上的作用,于是害怕变得没有必要,害怕被压抑着,成为了另外一种麻木。当然,叶凌夙不会这么说,只是学者云络的语气:“人家是男生。”
云络心里偷笑了一下,把眼睛露出来,睁开一条缝。屏幕上,女主角在幽深的长廊里奔跑,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咔哒咔哒的脚步声在回荡,可女主角是赤着双脚的,她不时回头,面孔上的惊惧越堆越浓厚,原本美丽的脸庞开始变得扭曲,她的身后跟着什么,是不是那个东西造成了她的同伴的死亡?或者那其实是个人?究竟是变异的生物更可怕,还是变态的人类更恐怖?云络抓住了叶凌夙的胳膊,心跳越来越快。
叶凌夙觉得云络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真的害怕的,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仿佛是嫌日子太无聊似的,总是想着法子自己吓唬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方式是能让自己放松下来,还是会把自己弄得更加神经紧绷。现在的云络显然没有探究叶凌夙心理活动的心情。
咿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突兀的响起,云络、叶凌夙一先一后叫出声来。叶凌夙抽回自己的胳膊:“你掐我做什么?”
“我害怕。”云络又是委屈又是理直气壮。
门口那时好时坏的感应灯没有亮起,借着外面的微光,似乎门边站着一个巨大黑影。
叶凌夙安抚似的摸摸云络的脑袋,走到墙边打开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