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陪你走到生命尽头》紫藤络绎

23、第二十三章

　　“这里哪里是什么订婚仪式，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交际场。”云络晃着杯子里的红酒，低垂着眼帘，不屑地扬着嘴角。
　　叶凌夙上上下下打量着云络，半天才说：“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打扮成这样，你以前都喜欢走性感熟女风的。”云络外罩的乳白色风衣在进宴会厅的时候交给了侍者，里面穿着件粉蓝色的长袖丝质衬衫，搭配水红色的大摆及膝半身裙，脚蹬一双五厘米高的奶白色小皮鞋，头发简单地梳了个高高的马尾，颈上带了根细细的白金链子，没有吊坠，耳上戴着小小的钻石耳钉，手包是和鞋子同样的奶白色。这身打扮很清爽很简单，但和奢华的宴会场所格格不入，和画着精致妆容，明显仔细设计搭配了晚礼服与珠宝首饰，悉心选择了香水的在场所有女性格格不入，人们看见她时都自动回避开，只看衣服就知道她没有相交的价值。
　　“这样才能把我和那些巧笑嫣然、擅长社交的女孩子区分开来，你看，这样就没人和我搭讪了。而且，在这种场合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乖乖待在一边的好，免得闹了笑话。”
　　叶凌夙点头：“今天来的多数都是商界和政界的人士，就算是娱乐圈的也都是天王天后级的人物，我们算是异类。”拽了拽身上的浅灰色休闲西服，显得有些不自然，“天知道我有多久没穿成这样了。”
　　“那你还不赶快去和天王天后们套套近乎，只要他们愿意唱你写的歌，你立刻就会身价倍增的。”云络抿着嘴笑，“说来也奇怪，你还是莱恩的时候，小姑娘们见到你激动地都要晕倒，被打回叶凌夙的原型，好像一切都要重头开始积累了，有没有从云端回到地面的感觉？”
　　“现在很好，站在地面上才是最踏实的。”叶凌夙露出享受的笑容，“可以安静地写歌，每天按时回家休息，睡眠充足，一日三餐一餐都不必少，比以前吃饭睡觉都得在保姆车上解决好多了。也不用费尽心思走在时尚前沿，只要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就好，不会因为一些微小的举动就被指指点点。以前的生活看着风光，但是付出的也比别人想象中多得多。”
　　“怎么有种看破世事，得道成仙的感觉？”
　　“才没有，只是现在懂得放慢脚步，享受生活的乐趣，这样才能写出好的歌曲。”
　　“你真的不和大腕们打个招呼？”
　　“以前我的经纪人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把嘴闭紧了，要敢乱说话，你就给我从哪来回哪去’。每次有什么事情搞砸了，多数是因为我说了不该说的，而且我每次都没意识到。”叶凌夙仰头看大厅顶上的华丽吊灯，语气中透出点诡异的自豪感。
　　云络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但依旧待在宴会大厅角落的地方和叶凌夙嘀嘀咕咕得很开心，边看衣冠楚楚的男子举着高脚杯相谈甚欢，看风情万种的女子娇笑连连，看侍者举着托盘在人群中灵巧地穿梭来去。
　　订婚宴是在尹霆翔自家的顶级宾馆举行的，布置自然是高调、奢华，但绝不俗气。宴会办成氛围轻松的自助聚餐式，尚未正式开始，客人们也就喝着酒水，相互攀谈问候，拉近彼此的关系，为自己寻找将来的合作伙伴，或者巩固现有的互惠关系。
　　现场限制了新闻媒体的进入，仅有五家顶级媒体取得了入场资格，但不允许对在场的任何人进行采访。记者们的注意力均是高度集中，他们收到的任务都是报道“尹霆翔和阮云菁的订婚典礼”，原先他们还觉得虽然这两人都是一线的大牌明星，但是对媒体的权限限制得那么严格，实在是小题大做，到了现场才知道，这绝不会是明星订婚那么简单，多年工作中培养出的新闻敏感性使他们像是发现猎物的猛兽般兴奋起来。
　　大厅里的灯光忽然微弱了下去，一束追光打到主席台的方向，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走到台上，等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才开口说话：“欢迎各位朋友、各位来宾来参加我儿子的订婚典礼……”
　　男子并没有刻意用很文雅很客气的语言来说话，相反是十分得口语化，既是因为想体现出随和宽松的氛围，也是因为没有那样的必要。他是尹正东，悦盛集团现任董事长及总经理，是尹家名副其实的掌舵人。悦盛集团是尹家的家族企业，产业涉及到方方面面，房产、航运、能源开发、电子新技术、服装、珠宝、餐饮等等，方面之广，涉入之深都是旁人所无法想象的。按理说这样庞大的企业，肯定会因为涉足过多而造成某一方面的实力不足，或者是因为体制过于庞大而造成内部运转的低效。但这些现象在悦盛集团都没有出现，与尹家的用人方式和管理模式不无关系。同时，悦盛集团热心公益事业，每年在公益事业上都会投入不菲的资金，因而社会风评也很不错。拥有这样的身家，尹正东说话再口语化都会变成一种修养的体现，不仅不失礼，反而显示出他的随和，虽然任何一个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手段有多么得雷厉风行。
　　说话间，尹正东请出了自己父亲——尹老爷子，多年来已经没有人再提起老人的姓名。老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拄着红木拐杖走到主席台上，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微笑着开口：“今天我很高兴，因为我最钟爱的也是唯一的孙子今天订婚，他很懂事，也很有才华，尹家今后的重担终有一天会落到他的肩上，我期待着他创造的辉煌。当然，今天的重点是订婚，他给我找了一个同样有才华，又温柔漂亮的孙媳妇，我十分的满意和喜欢，希望他们以后的生活可以和和美美。我就说这么多，下面就进入主题吧。”
　　叶凌夙看着台上的老人，不可置信地狠狠揉了下眼睛，他虽然早已知道尹霆翔的身份，但并未见过他的家人：“那位老爷子不就是去旅馆找过你的那位吗？”
　　云络微微扯着嘴角露出个微笑的样子：“小声点，我知道他是谁。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今天原本是不想来的，可又想，能这样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
　　叶凌夙忽然明白云络为什么今天这样打扮，老爷爷的小女孩应该是文静可爱而乖巧的，虽然知道在这么多人里、在这样的场合，即使遇见也不会说几句话，但还是想给自己的老爷爷看见自己最本真的模样。叶凌夙张张嘴，想要问她和尹老爷子是怎样认识的，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最终还是没开得了口，她所不说的，必定是不能或不愿提及的。
　　在叶凌夙心思千回百转间，尹霆翔牵着阮云菁走到台上。尹霆翔一身亮蓝色西装，这种别人完全驾驭不了的颜色，穿在他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反而把他天生优雅高贵的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将他近乎完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略长的头发柔顺地贴着他的脸颊，越发地衬托出他五官的精致和细腻，一抬眼，一微笑间，逼人的气势暗暗流露。叶凌夙已经可以想象出，今晚的新闻播报后，又有多少女孩子会为尹霆翔疯狂。
　　受邀参加宴会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物，但也爆发出了小小的议论声，在场的记者们惊讶得几乎想要尖叫，闪光灯闪烁的频率比新闻发布会还要高。
　　阮云菁穿着一身裹胸鱼尾修身长礼服，月牙白的颜色将她的肌肤衬得更加白如雪，简洁却不简单的设计，不仅将她的身材曲线极细致得勾勒出来，更加显得她气质优雅。嵌满钻石的发饰、项链、手链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让人迷醉的光彩，更加让她在清丽中透出一股贵气。嫁给一位王子，成为独属于他的公主，是所有女孩子都做过的美梦。阮云菁在这个晚上实现了女孩子们最梦幻的理想。
　　交换订婚戒指，切蛋糕，舞会开始。
　　“要跳舞吗？”叶凌夙笑眯眯地问呆呆出神的云络。
　　云络皱着张脸：“我跳舞比我唱歌还要可怕。”
　　叶凌夙看看自己的脚，想想还是不要委屈它们吧，跳舞什么的，看看就好。
　　“请问我有这个荣幸请美丽的小姐跳一支舞吗？”奥德列特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抱歉，我不会跳舞。”云络微笑着拒绝。
　　“你只要跟着我的脚步就好。”奥德列特依旧坚持。
　　云络想了想，将手递给奥德列特：“那恭敬不如从命。”
　　云络跳舞和唱歌一样抓不住节拍，短短三十秒内踩了奥德列特八次，这让一向在跳舞上绝对自信的奥德列特也受到不小的打击，叶凌夙在边上看着都觉得自己的脚隐隐作痛。
　　奥德列特凑到云络耳边：“把脚踩到我脚上来。”
　　“哎？不能不跳了吗？”云络尴尬地把脸别到一边，感觉从来没像这一刻那么丢人过。
　　“踩上来吧。”奥德列特拉着她的手不让走。
　　云络别扭地低下头，将自己的脚踩在了奥德列特的脚上。奥德列特紧紧搂着她的腰，就像是带着个小女孩，随着音乐声摇曳。一瞬间，他们的舞姿就变得优雅了许多，奥德列特就像没有感觉到脚面上的重量，带着她移步、旋转。
　　一曲终了，云络从奥德列特的怀里挣脱，红着脸跑到角落里。
　　叶凌夙像是算准了一样，在角落里等着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诚实呀，看着小奥被你踩的样子，我都替他觉得疼。不过，后面跳得很好，当然，不是你的功劳。”
　　“你不说话我不会把你当成哑巴。”云络恼羞成怒。
　　“你确实踩得我挺疼的。”奥德列特一直跟在云络身后，可是云络没注意到。
　　云络的脸一下子又红了，期期艾艾半天没说出话。
　　“但我依旧很开心能和你一起跳舞。”奥德列特接着说。
　　云络又不知道说什么了，结果脱口而出一句话：“那你就荣幸着吧。”
　　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傻话的云络拉着叶凌夙落荒而逃，不一会儿两个人就被不断由呈上的美食所吸引。在这样的场合，虽然食物是任喜好自取，但一般来说都只是象征性的吃一些，不会有人真的当成自助餐会吃到饱。当然这些人不包括叶凌夙和云络。所幸的是，他们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吃相斯文秀气，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因而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当然奥德列特除外。
　　云络很是不解地看着先是端着香槟跟着他们，后来又象征性地选了几样食物来吃，再后来干脆拿了盘子装了食物递给他们的奥德列特：“你怎么和叶凌夙一样不思进取？虽然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不过我也知道这是扩充自己人脉的好时机，你围着我们打转做什么？”
　　“圈子里的前辈我已经都打过招呼了，那些商圈政界的大鳄们，也不是我能搭上话的，等吃饱了我们就撤，来之前我就和尹霆翔说过了。”
　　“那你自己吃东西啊，怎么光给我们拿？”
　　奥德列特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你知道吗，以前我们有时也会应公司的要求参加一些酒会什么的，当时我们的分工很明确。尹霆翔负责和经纪人一起与人交流、树立形象；我负责给叶凌夙找吃的，堵住他的嘴；我们叶大少爷就负责吃东西，不说话。这不我又旧毛病发作了嘛。”
　　云络很惊奇：“他也说自己总说错话，我没怎么觉得呀，而且看你们的访谈什么的，他不也做得挺好的嘛。”
　　“他属于时而聪明，时而糊涂，时而安静，时而抽风的类型。难得说错句话，就是极具打击和破坏性的，你是没见过经纪人被他气到快发疯的样子。”
　　叶凌夙对这两个调侃自己当乐趣的好友很是无奈，：“也还好吧，一个月两三次而已。现在我都改了，这段时间我在媒体面前说过一句错话吗？”
　　奥德列特微微沉默了一下：“还真没有。”若不是那天叶凌夙惹怒了尹霆翔，他都要忘了曾经的叶凌夙是个小惹祸精，这一年多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叶凌夙突然成熟起来，让他差点有些不认识。
　　“哦，那不是晨沐嘛，”云络打断了奥德列特的沉思，抬抬下巴示意，“他可比你们两个积极多了。”
　　“嗯。他做什么都很努力，唱歌、跳舞、学习演技，还有和人交往方面也是，大约是想向别人证明自己的实力足以担当得起ＤＡ的名声吧。”
　　叶凌夙忽然就想到了个问题，ＤＡ自出道以来，由于尹霆翔的原因，自己和奥德列特的真名、家人之类的信息从未泄露过，尹家对尹霆翔的保护更是到位，一直以来外界都只知道有尹家大少爷的存在，但姓名长相什么的在今晚前都是不为人所知的，即便尹霆翔大大方方用自己的真名出道，甚至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出身富贵，都没有人想到将他和尹家联系到一起，但云络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并没有像在场的那些人一样表现出惊讶。这是因为她原本就知道，还是她根本不关心，而她有些时候流露出的对尹霆翔的态度又显示，她其实观察尹霆翔已经很长时间了。
　　叶凌夙最终没能忍住，轻轻撞了一下云络的肩膀，用奥德列特不会听到的声音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尹霆翔究竟是谁了？”
　　“对啊，我的老爷爷告诉我的。”云络小声回答，态度坦然。
　　叶凌夙不好意思了：“我就是问问。”
　　云络嗤笑了一声：“谁不知道你就是问问。不过，明天起该是会很热闹了，这么爆炸性的消息要完全消化掉可需要一段时间呢。”
　　“谁说不是呢。”叶凌夙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