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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原是这样不知所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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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员听见这个男声,立刻绽放出花开如眷般的笑靥。“以岑,你来啦?不是说五点才来接我吗?”
白以岑也露出了温润如玉的淡笑,与他在商业上的冷漠截然不同。“怕你等嘛。”
林意芜整个人僵在那儿,一言不发,抓住衣服的手越发大力,手心也渗出了冷汗。怎么办…居然来到了白以岑女朋友的店。林意芜一直背对着白以岑,怎么也不敢转过身。林意芜心里面一直给自己打气,逃吧,一个转身逃出去,不会被发现的。
“我正在帮客人挑衣服呢,你等等吧!”店员温柔地说道,她提到了客人,白以岑方才发现店里还有人。随意地扫了一眼那个客人,目光顿时定住了,这抹熟悉的身影,一条他见过一次便从未忘记过的裙子。是她吗?是…她吗?他惊愕地紧紧注视林意芜。
林意芜也感受到了如此灼热的目光,无奈地转过了身,刚刚接触到了白以岑的目光,差点撞出了火花。便连忙低下头快步走掉了。
白以岑也清楚地看见了,林意芜脸上的无奈,逃避以及…受伤。10年了,足足10年了,他脑子里不断重现的人如今竟以这种形式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上天安排的笑话吗?变化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他老是用来取乐的小圆脸不见了,他老是喜欢凝视充满灵性的大眼睛不见了,他…他…所爱的,所恨的,所认识的那个大小姐,小公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好似对所有的事情都十分警惕敏感的女人,半垂着眼睑,好像被拔去了翅膀的天使。
范静欣叫了他很久他才反应过来,范静欣看见他的表情哑然了,眼前那个总是待她温柔时不时冷漠的男人的表情竟如此不舍悲伤。她喃喃了他的名字,“以岑…”
以岑…白以岑…世界第一大坏蛋白以岑…我最爱的以岑….林意芜这辈子最后的男人白以岑…
白以岑仿佛不受控制般推开了相拥的范静欣,冲了出去。他不顾形象地四处张望,像是迷路急躁的孩子,嘴里不断地喃喃着同一个名字,“林意芜,林意芜…”他以为就算再见她,也只会对她一番热嘲冷讽,原来…就算再久,她仍是自己的不理智,自己的意外。
终于在转弯口发现了那抹单影只形。他欣喜地冲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腕。他不知道自己有大力,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度。因为这一天真的太久了,久得…每一天都他铭刻在心了。林意芜惊慌地回过头,见到他后,惊讶地看着满头大汗的白以岑。“以…”林意芜发现不对劲,立马转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记得是哪一部电影了,里面的一个配角曾这样说过:“茫茫人海里,我们相遇的几率是10万分之一,因为是同一座城市。我们相识是2万分之一,因为我们在同一个小镇。但是…我们相恋的几率却是这些几率之外,最终的几率是二分之一。我爱上你,你爱上我。”
但是吖…十年几率减少了多少,恨透过对方仍会相爱的几率又是多少…我们的爱情就像是一个圆周率,无限却不循环。
“我…我..”白以岑吞吞吐吐的,仍然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因为在这里,是因为他的过去在作祟,“只是来看看杀人犯过得怎样罢了。”白以岑甩掉了林意芜的手,讥诮地说道。因为他看到这张脸,又回想起他可怜的母亲了。
林意芜听到,抬起头又是一脸恐惧,红润的嘴唇又渐渐泛白,连忙低下头,不让人看到她的表情,扔下淡淡的话语:“我很好。”便很快淹没在人群中了。
白以岑的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他只是看着林意芜的逃开。他不知道…原来那个曾经无论怎么说都只会顶嘴的娇蛮大小姐会变得如此容易受伤。只要一句话,便将她拉入无底洞般。她这十年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吗?不堪一击?没有了以往的气焰,怎么会这样…
但是让她进入深渊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吗?那些什么藕断丝连他要一些些粘回去,他说过的,让她后悔!
白以岑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是也跟着冲了出来的范静欣却把他失落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她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身后,本有几分红润的脸色渐渐泛白,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他也不会对她露出这种表情,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完美,对她温柔体贴的男人,却不轻易对她表露自己的感情。那个女人究竟是他的谁?旧情人?
她知道白以岑不止她一个,但深知白以岑对哪个女人都是看似亲切实质疏远。你真挣扎什么?为什么你的表情如此复杂?范静欣很想问这两个问题,但是她不能多嘴。
急促的呼吸,不停歇的脚步,紊乱的心跳,她只有一个念头,快点逃。她真傻,居然认为他对自己还有感情,可以不计较以前。错得太离谱,人家不是不计,而是要精打细算。他找到了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林意芜的脚步渐渐缓慢下来,最后完全停止了前进,繁华的大街淹没了她。天空不知何时灰蒙蒙一片,乌云盖顶。霎那间,下起了滂沱大雨,敲打着每一处地方,她的身被这个小石头般大小的雨滴打得生疼,好像连天空都容不下她。她握紧了拳头,终于受不了破口大骂了,在嘈杂的环境里,她只觉得十分眩晕。
她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爸?他一定会将自己送到外国的,然后这一生就为了逃避白以岑?爸怎么办?他都这么老了,花澈的生意也刚刚起步…这里有太多她想逃离的,又有太多她放不下的。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了…连她都想干脆就这样算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回到了家,开门迎接她的不是平姨,而是出乎林意芜意料的女生,不,应该是说女人了。她挺直腰杆,双脚并拢微微倾斜端庄地坐在柔软的白色沙发上,见到林意芜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向她淑仪地微笑示意。雪白的瓜子脸,弯弯的柳眉下如同夜空星石的啡色杏仁眼,犹如雪绒的眼睫毛往上翘,更是精美。直挺的小鼻子与那两片薄薄的樱瓣结合得完美。像是从西洋油画中走出来的少女,端庄而散发出淡淡妖媚,浓厚的色彩感。婀娜的身材更加诱人。
林意芜先是惊讶,随意也是一笑而过。10年谁爱变不变,更何况这可是一直追求完美的余爱啊,不过也只颇为几分讥讽之意,昔日密友今朝竟是这般相见方式。余爱也是千金大小姐,家族生意纷纷在医疗、医院、商场方面都占有一席之地。比林意芜家里有钱得多的多,之所以会认识是因为那时候林瑭做了暴发户,为了给自己提面子,强行把林意芜送进所谓的贵族学校。学校的学生都非富则贵的,哪个人会看得起想林意芜这样的暴发户女儿。所以林意芜在那儿也一直受到许多人的脸色。唯独这个看似教养有加,内心却热心十足的余爱肯和她一起玩。
其实余爱之所以和她玩是因为余爱本身有些小叛逆,受够了当大小姐的感觉。所以想感受与众不同的待遇。没想到竟会和林意芜臭味相投。所以直到林意芜入狱前,她们都情若金兰。毕竟是过去,现在就算说出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也没什么,余爱只是用面具来靠近自己,没什么的。有自己这种朋友,太影响自己的身份了。能来看自己也算是很不错了。“小爱,好久不见,你可真美。”林意芜扬扬嘴角,话是发自内心的,但平淡没有一丝起伏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客套话。
忽然余爱的笑容垮掉了,满眼睛的泪水哗啦啦地涌出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骂着,像是个撒泼的小孩子。“好啊你林意芜,真是有你的!连我都这么客气,你是不是装出林意芜的样子回来骗钱的!臭骗子!”
她忽如其来的这一下把林意芜搞懵了,可是没一下子林意芜大笑起来,“臭屁爱!!是你先装的好不好!叫你小爱我都快吐出来了。还给我装出一副正经样子,丑死了!。”
余爱扑倒在林意芜的怀里,不停地把眼泪和鼻涕蹭掉在林意芜身上,“你才丑呢,你全家都丑!你叫我小爱的时候我鸡皮都掉了呢!可是..我怪想你的,你怎么瘦了怎么多?黑了这么多?”
“我又不是你,有空就去美容!你在美容的时候,我还在牢里蹲着呢!”林意芜只是开玩笑地说说,没想到余爱倒是认真起来了。林意芜有些尴尬深知自己说错话,“我先上去换身衣服吧,忘记带伞,也不知道会下大雨,等等我。”
等林意芜下来时,余爱不说话也不哭,只是抱住她不说话,良久才缓缓说出:“我想去看你…想去得不得了。可是对不起意芜,白以岑那混蛋说如果我敢去看你,就把幸辉的公司搞垮。我没得选择…对不起。”林意芜并不知道幸辉是谁,但一定是余爱非常重视的人。
白以岑,你真是混蛋…居然能绝情成这样。林意芜在心里骂了白以岑数百遍,却无法讨厌他一点。有的人太念旧情了,有的人只会向前看。回想起刚才的事情,她傻傻的,又是一阵哭欲。
她们聊了很久,好像要把这十年的空缺一次性补回去。聊天之中,她得知了余爱和一个叫张幸辉相爱了,尽管张幸辉家庭并不如余爱那般富裕。也算是小康家庭了,有自己的家业,生活一直以来都是其乐融融的。但张幸辉本身就是一个十分自强的人,从来都不依靠家里。不像余爱,余爱就是被他这点所吸引的。他们之间经历了很多,本来余爱的父亲十分反对他们,由于余爱的坚持,她父亲也同意了。后来的…也就和白以岑的出现有关了。
那年的冬天整个城市都飘着雪绒,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紧紧相拥着,哪怕穿得再厚重的衣服,似乎都隔绝不了两颗心传递彼此的跳动。整个城市流光溢彩,泄露出它独有的幸福。她的笑容像是温暖了这些雪,这个冬天。那个冬天…她感觉不到一丝冷意。因为有他在,有这个用柔情包容她的白以岑…
可是现在那个白以岑走了,在她推下他妈妈的那刻,他已不复存在。以岑,以岑,白以岑…在送走余爱后的一秒,她躲在铁门后悄悄落泪了。指腹一次次抚过眼眶,试图阻止它们的坠落。
我们不是演员,不需要连泪水都成为我们的面具。
林意芜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是知道这个夏天异常闷燥,连黄昏都如此刺眼。她没有急着回大宅里,反而在花园里随意逛逛,试图舒缓自己的心情。这个花园藏匿了许多她的回忆。但是没有关于她和自己母亲的回忆,苏美心,一个美如恍惚的女人。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一丝相似。从小因为苏美心早逝,在世时林瑭却时常不见踪影。她对父亲这个人印象甚是模糊。她曾一度以为苏美心口中的爸爸是不存在的,苏美心只是怕自己伤心才骗自己。
苏美心很白,不是奶油白,而是白玉般剔透的肌肤,她时常站在旧屋的窗边眺望远方,嘴边潜藏淡淡的笑意,她的瞳仁很深色,不像林意芜是深啡色,而是黑曜石般的眼珠。甚是摄人心魂,她柔情似秋波,总是轻声细语地教育林意芜,对林意芜也很是宠爱。但林意芜却时常觉得有几分疏远,大概是因为苏美心的声音轻得像空中漂浮的羽毛。
直到苏美心病重,林瑭方才出现,在那时林意芜才知道原来她真的有爸爸…比她想象中得差许多。临终前,苏美心微合的眼睛淌出了泪水。而林瑭却跪在了地方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叫唤着苏美心的名字。林意芜抚摸着额头余温,那是苏美心给她的最后一个吻。她甚至不知道,这个美好得似女神的女人就此离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坐在林瑭旁边,喝了一口汤,放下汤匙。琢磨着怎么开口。
可是林瑭很快就发现林意芜的小心事了,拿起餐巾擦擦嘴唇,慈祥地问道:“意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吖?”
“…我,喜欢齐铭岳,爸…我…”林意芜欲言又止,把头低下去。其实她并没有脸红,现在她的眼睛里只是充满了悲哀,齐铭岳,对不起…
林瑭自然是开心,笑着调侃道:“意芜意芜,明天我就去问那小子的意思的!哈哈,意芜我的好女儿!”
藏在桌布下的手渐渐握成拳头,“好…”这样就好了。无论结局怎样,她都需要一个新的开始。她被太多事情阻扰前进了,现在的她像是一个只能回头看的女生。她不懂怎么前进,没有动力…求求你了,齐铭岳,成为我的动力好吗?
随后,林意芜便整晚没再说话了,回到房间连灯都没有开。她坐在摇篮椅上一个人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发呆。她的人生…如此随意,却不得不接受这种随意。她承认…这十年来,她对白以岑的爱意丝毫没有减退,反而日渐增多。
范静欣恬静的笑容又浮现出她的脑海里,大概往日里她都是一直陪伴着以岑吧。充当着她原本的地位,或许她占据在他心里面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