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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昔日情已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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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冒出的热气被林意芜轻轻地吹了吹,一抹讥诮的笑意在她唇边蔓延开,“嗯,知道了…爸,我都懂。您说了算吧,你喜欢哪个我就嫁哪个。但是我还想做些小生意,开花店,您说如何?”虽然口吻变得轻快,但隐隐散出一阵哀伤。
这个习惯没有变…一遇到痛得钻心的事情时,就会换成一张轻松无所谓的脸孔。林瑭还是满心欣慰,不是因为她懂事,而是因为她懂他的苦心,学会了问他的意见。他笑得有些孩子气,满口说“好好好,开花店好!”
现在正是阳光普照的惬意下午,他们父女坐在不算太大的后花园中,谈着关于花店的事情,时不时传来消失已久的笑声。连园子都似乎弥漫开一股生气,这样闲暇的下午什么时候没有呢?只是缺少了他们爽朗的笑声罢了。
一直在他们家做佣人的平姐欣慰地轻声道:“小姐变了呢。就像当年的少奶奶,可是...天公不作美,偏偏让小姐做了十年牢,想必那儿清苦,一直都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小姐究竟是怎样过那些日子的?!呜呜呜…”说着说着,灰黑色的眼睛流下了眼睛,历尽沧桑的颜容满是心痛。
林意芜这辈子最亲近的除了母亲就是平姐了,打小自己出生就对自己尽心尽力地照顾,不满细细皱纹的脸孔哪儿还看得出她年轻的娇容?做佣人的一向都是小心,恪守尽职便好,而平姐不同,她待主人都是尽心尽力的,唯恐自己哪儿做得不好。直到现在,仍未嫁。听说爷爷曾想为她找个伴,可她慌着说不,还哭了出来问是不是她哪儿做了不好了。逗得爷爷开怀大笑,说她做自己的佣人还真是拣着宝了。林意芜惭愧地苦笑着,“平姐,我好得很…监狱里的姐妹待我很好,都像家人一样照顾。没有出现电影里面那么恶劣的行为啦!不然我怎么会还这么健健康康地出现在您面前,对吗?”林意芜为她抹去眼泪。
其实监狱里的生活怎么可能好?那儿也有欺行霸道的人,刚出那儿的时候,被揍得一块青一块紫的,还不是自己的自尊做的孽?后来渐渐不说话了,她们说什么随她们便是了。也没有刻意讨好哪个人,她们觉得欺负一个自闭症的,也没意思,渐渐的…也忽略她了。
其实那样的生活并非枯燥无味,只是,它让你感悟的,很深远…待你的心是死水微澜时,也便知道,原来…低调谦卑也能为生活带来幸运,平静。其实过去怎样都无所谓了,只要现在回来就好了。
深夜里,林意芜抬头仰望日星隐曜的苍穹,抿了一口普洱。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不再爱喝咖啡来伤伤自己的胃了?林意芜轻蔑地笑出声来,苦涩讥诮的笑意在唇边流淌开。
“林意芜,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如果可以,我真想杀了你,给我无辜的母亲陪葬!可是我不是你,不干这种犯法的事情。我可以毁掉你一生,你也就没志气得去求安启琛了!别让我知道你出狱了,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恨不得回娘胎去,对了…你没有娘的。我想,肯定是给你赔命赔没的!”他俊逸的五官变得狰狞,燃烧着噬骨的暗火,唇边那抹不去的讥讽仇恨,恨不得把她毁了。
那时的她恨不得抬手给他一巴掌,谁都不可以说她妈一句,可是,事到如今,她是他母亲的杀人凶手。让他成为孤儿。她哭不出,只是一味咬着嘴唇,直到泛白的下唇涌出了血,舌尖尝试到咸涩的腥味。
他用力地将自己一把推到墙边,强烈的撞击让她的大脑传出一阵刺痛,甚至是蜂鸣声。她靠着墙,慢慢地滑落,仿佛断了绳子的扯线木偶,颓废地坐倒在地上。她知道,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所发生的一切了。她哭不出,也笑不出,双目只剩下空洞。她也想当做那是一个误会…
可是不能,哪怕是意外,哪怕只是不小心把他母亲推了下去,在他的眼里她就是故意的。所以他以合法的手段把自己踹进了监狱,还在进牢的前3天在举办一个追悼会和新闻发布会,他说:“她就算是我最爱的女人,可是她什么都没有给过我。但她却扼杀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她。我相信法律会给我和母亲一个合理的说法和做法。”…
他说了很多她的恶行,还说出她所谓并吞财产的诡计。
看电视时,她一直都是笑着,无所谓了,反正两天后…她也不会有出镜率,何必在意那些报纸写得怎样天花乱坠呢?
三个月里,她都在为花店的事情忙碌,从地段到花种都是亲力亲为,其实不为别的,只是想让自己明白,其实她还有事可干。花店开了,装修也按照日本的那种清新花店风格,看起来就像童话才出现的温暖小花店。店名叫花澈。
生意不多,因为不是在龙头带,做来做去都是些熟客的生意,闲暇时便会看看书。悠闲自在的日子便是一种惬意。午后的阳光暖暖照进她的花店里,宛如一幅油画唯美。
和安启琛见面的日子到了,她也没有特意地打扮。只是比往常早关门,连衣服都没换便去赴会了,来到一家比较古风的餐馆,父亲大概是怕被白以岑发现,特意安排在这么不起眼的小店面里见面。但林意芜倒是没怎么在意,小而精致,这家餐馆正好印证了这句话。墙壁上挂着一幅幅仿古的画,桌椅都以红木为主,雕刻着龙腾凤舞木雕,极为生动且富有浓厚的古韵味。
林意芜很快便看见了安启琛正慢条斯理地喝着清茶,他们恰好对视,安启琛眸中转瞬即逝的诧异,已经林意芜眸中的淡漠仿佛看得不是对方。林意芜含着轻柔的微笑坐了下来,三个月足以让她的头发长长一些,没那么男孩子气了,但仍是一个刚过而下巴的短发,林意芜修长的手指把左边的头发拨在耳后,有些陌生地说:“好久不见了启琛。”
安启琛心忽然像潭水泛开了涟漪,他不知道,原来他是这般四年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十年来仍没变过,有些低沉沙哑,是因为她年轻经常大吵大叫致的,现在她轻缓地说话却不乏女人味。“是啊,好久不见了…”
悠扬的音乐与尴尬的气氛缠绕在了一起,仿佛打了死结,林意芜大量了安启琛几眼,仍然英俊得让人痴迷,清爽的短发,现在都流行的小麦色,然而像他这么白皙透嫩好比脱壳的鸡蛋般却丝毫没有小白脸的感觉。仿佛精雕细刻的五官散发出坚毅,薄如樱花的唇瓣沾着茶,他现在更像樱花般脱俗几分慵姿。比起以前那种蓬勃朝气现在更为沉稳。
谁都会变的,“你的未婚妻可好?”
安启琛怔了怔,或许该坦然了,随即舒然一笑:“刚才她打电话来跟我说婚纱的事情,应该是很好。我们登记结婚了,法律上说,我算是已婚人士了!”他们都呵呵地笑了出来,其实朋友之间应有这样的平淡幽默。
林意芜声音不大,还是被安启琛听到耳里,恍进心里,她说:“真好…”恍若隔世的岁月,她已经出来了,似乎变作第二个人,几分飘渺。而自己已经是要准备结婚的人了,其实仔细观察她的小动作,还是能发现,她仍是她。可又能改变什么,他们的心早已相隔千里了。“启琛…谢谢你当年那么帮我。这一生我无以为报,如果我们想一辈子还有缘分,我会竭尽所有去报恩的。”
这是连安启琛都颇为震惊的,这样说话的人竟会是林意芜,以前无论自己怎么帮她,事后她只会不屑地推开他然后骂道:“安启琛,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多管闲事,你安启琛是我林意芜的谁谁谁?告诉你,就一路人甲!”
或许在别人眼里她是不知好歹的大小姐,可他却深知,她只是怕自己无以为报。别人对她好,她恨不得用十倍去偿还
简单宽松的雪纺上衣和蓝色牛仔裤让她看起来更加温和,只是小麦色的皮肤有些不般配,缺了些生气。眉宇间依存她的清高,近在咫尺,却无话可说。这就是时间的差距,他的十年里每天都是对着财报,股票,文件,职员…身心俱疲。而她每天都是对着一堵墙,生活在充满戾气的环境里,似如荒漠。所以,她的一字一句间总缠绕着若有似无的悲凉,从不抱怨有多苦。
安启琛绅士地笑着点了点头,如果有下一辈子…他誓死为她挡去所有风雨,起码她不会像现在,垂下眼睑,微微抿嘴,不让人看见她的表情,究竟是悲伤还是自嘲。
直到分开道别,谁也没有先解开伤疤的勇气。那是她一生的败笔,如果说那是她在人生的道路上摔得一脚,那么地上都是一片刺眼的血迹。
安启琛一直看着林意芜渐行渐远的孤影单支,俊逸的脸庞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丝心痛与忧虑。她瘦骨嶙峋的背影仿佛在这风中随时倒下,但没有…知是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坐在昏暗的车里,他抿紧了嘴唇,仿若黑曜石的丹凤眼仿佛溺水般,夹杂着太多情愫,他后悔了…他以为自己早已放下了她。在给法官96万时,他就对自己说,从今以后,谁也没欠谁的。而他安启琛,也不会对林意芜有任何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