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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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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
见黑瞎子一副被勾起兴趣的样子,解语花倒是觉得有点意思。许多人在斗里遇见危险的时候都会本能地退缩,有胆子小的甚至会被自己的臆想给吓得半死。但眼前的黑瞎子明显不太一样。
虽然这男人仍是笑着的,可是嘴角的意味却变了。只扯起一边的嘴角,满满的饶有趣味。左手伸到腰侧抽出枪时刻准备着。像是荒原上潜伏着的一头狼,浑身上下散发着骄傲和野性。
果然名不虚传。
解语花同样勾着嘴笑起来:看来哑巴张没推荐错人,想想也是,能让哑巴张印象深刻并且与之齐名的家伙必定不会是个半吊子的水货。
他紧跟着走了几步,离黑瞎子的后背比先前要近了许多。前面的黑瞎子感受到逐渐靠近的热度眼神倒是稍稍柔和了一瞬,在这阴森的墓道里,任何一点温度都是明显的。
看来这解当家难得也有这么听话的时候啊。
黑瞎子莫名窃笑,脚步愈发稳起来。后面紧紧跟着解语花,两个人看上去像是有种奇妙的默契,不紧不慢而且步调一致。
可路却像没有尽头似的让人似乎摸不清时间与路程的流逝。前方微微有气流扑来让黑瞎子顿时停住了脚步。
男人侧起脸,鬓角的黑发微微刮过脸颊证实确实有风的存在。黑瞎子举起枪稍稍侧身,背贴上墙壁,一步一步缓缓地前行。
这是小心谨慎的表现。
跟在后面的解语花这样想着,他本以为黑瞎子会是个胆大的人,却不曾想他这样谨慎。或许平日里他就是一副非常高的警觉性,就像那天在茶楼的第一次见面,一个目光便能引起这人的注意。
本以为漫长的行走最后终于有了结果,却没想到前面打头的男人像是看到了什么,一瞬间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修长高挑的身形挡住了后面人的视线,从前方传来的声音异常严肃。
“我说花儿爷……”
解语花觉得这是他见过黑瞎子以来,他的声音最为严肃和摸不透的一次。
“我们打了两个盗洞吗?”
解语花一愣,随即皱起眉头:“不,我们只有一个盗洞。”
话一说完便立刻觉得不对,前面的黑瞎子很识相地让了半个身位使解语花能够看清前面的情形。跟在后面的解语花探过去看,立刻就青了脸色。
前面不远处就是他们刚刚进来时的盗洞。
“我说大少爷,这么干真的没问题吗……那边可是老九门啊……”
穿着有些不大合身西装的小跟班亦步亦趋地跟在前面两手插兜走在走廊上的男人。对方不耐烦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从兜里拿出打火机啪得一下点燃嘴里的烟,浑身上下一水的名牌,微抿着嘴挺胸抬头,龙行虎步大步向前,为人掩饰不住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自傲。
“老九门算个什么货色!既然称一个‘老’,就早该金盆洗手颐养天年了!管它是什么,挡了我的财路一样给他收拾干净!”
男人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烟,眯起眼吸了一口再深深地吐出烟雾,青白色的烟雾弥漫。小跟班跟在后面呛了几口烟,不敢咳的苦了一张脸,一脸的无奈和惶恐。
“可是这样是不是……”
“哪儿来那么多话!”男人不满地甩了一胳膊,眯着眼还嘀咕了两句,“老婆子成天想着什么绎朗的,都没了二十多年的家伙还惦记什么!就算找得到,这家产也是我的!”
说完便捏熄了嘴里的烟,走向走廊的尽头。
现在对着盗洞口并排占了四人,黑瞎子,解语花和解家两个伙计。四个人神色复杂地看着盗洞口灰头土脸爬回来的解家伙计,瘦小的青年拍拍头发上的灰,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当家的,才开口。
“当家的,这确实是我们之前打的那个盗洞……”
解语花的神色自从看到这个最初的盗洞开始就没舒缓过,一旁的黑瞎子靠着墓墙抱胸架着手肘捏着下巴。墨镜后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这盗洞走周围的范围看,他也很想弄清楚出现这种情况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黑爷,你觉得呢?”
解语花虽然不一定相信真的会有鬼神作祟,但是作为一个经常下地与墓打交道的人,他实在不好下这个定论。于是他便转头,看向一边一直做着沉思状的黑瞎子。
“这花儿爷可是难为我了,”黑瞎子闻言一笑,“我下斗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事儿。我可不知道这里头的蹊跷。”
“不过啊……”笑过之后,黑瞎子迅速敛起神色,“要是照着一般的说法,大概就是鬼打墙了。”
听到这里,解语花心里一沉,但黑瞎子的话却没完。
他摸着下巴,手指敲着自己的下唇:“但是要我来说……”
“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即使我是个盗墓贼,我也不信它。”
黑瞎子这话一出,解语花登时就挑起了眉头,他觉得挺有意思,刚刚还有点忐忑的心情听了他这么一句话之后,就好像真的和黑瞎子所说的那样,没什么好怕的,也没什么好信的。
这男人在关键时刻散发的气息相当的可靠与沉着。
脑子里迅速转过不少念想,随即解语花便上前一步,纤长的手指划过盗洞和墓墙的边沿,视线低垂,就着矿灯的光线细细看着周遭的环境,想要找出些蹊跷。
“不过要说起来,这鬼打墙,吴邪可是真遇到过。黑爷既然不信,那么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呢?”
解语花的话说得不紧不慢甚至还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仿佛在拉家常,但黑瞎子听出这里面拆他台子的意味。他一笑,走上前直接牵过解语花的手挪向一边的墓墙上,手掌覆盖住他的,按在冰冷的墓墙上。
“没什么法子,重走一遍。”
他笑着在解语花扭头的怒视下放开手,顺便在心里感慨这解当家的眉眼在这灯光晦暗的地方真是更加的风情万种。
“那岂不是又得花去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解家的伙计见黑瞎子这副对当家的似乎不敬的态度,忍不住站出来质问了一句。黑瞎子一点也不计较,只是一笑,走到解语花的前面,也把手按在墓墙上。
“不一定啊。这次,摸着墓墙走。”
黑瞎子对自己的办法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只是觉得这个法子姑且可以试试。但在黑瞎子的脸上你是永远看不到没底或是不确定的神色的。不管他心里再怎么不确定和没底气,他黑瞎子的脸上永远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被他这副样子骗过的人不少。这次,连同解语花也不例外。
解语花看了这男人的背影一眼,示意伙计们跟着照做。黑瞎子在前面又侧过头,笑着补充了一句。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分开从两头走。”
原本准备跟在后面的解家伙计顿时停了下来。
解语花不懂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这分开走又是什么用意?是要分开他和自家的伙计吗?还是说这家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受了别家所托杀了他这个解当家?
理智如此尽责地分析着,可偏偏解语花的脑子里浮现出的是那日在爵爷院子里黑瞎子低头凑近他身边的样子。
当家的要是信我,瞎子拼死助花儿爷拿到东西。
那时黑瞎子的模样还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带着那人似是而非的承诺与认真,低沉而迷人的嗓音。那时的黑瞎子是他从未见过的黑瞎子。
承诺千金,他解语花早就不信了。可为什么这一次,他却很想相信?
理智和记忆交叠,所有人在等着他的决定。抬起眼,解语花便能看见前面黑瞎子撇过头来清晰的侧脸线条,在矿灯光线的勾勒下仿佛闪着金光。
那副样子是另一种他从没见过的迷人。
于是解语花垂了垂眉,最终做下决定。
“你们三个从另一个方向走,要是有事就发信号给我。”
话音刚落,解语花仿佛听见前方的男人低着头掩嘴轻笑,带着一种胜利的得意和被信任的满足感,摸不透的意味。
他不得不说,斗里的黑瞎子完全是另一副样子。和平常插科打诨,毫不正经的模样不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一样的气息。
仿佛这才是这个男人的本质,是这个男人藏在最深处的野性难驯。
前方的黑瞎子抬起步子,一步一步地再次踏进这诡秘的墓道。
“走吧,”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空旷的墓道里飘荡着回音,“就算是鬼,也要给花儿爷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