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盗墓黑花）》叁木

42、肆拾壹

　　【肆拾壹】
　　黑瞎子仰着脸看着逆着巷子光看着他的解语花。看不清他的眼睛里藏着什么，只看得到他的面无表情。以及想得到自己现在在这人心里会是个什么评价。
　　他一贯以笑示人，不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甚至什么心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个没表情的人，只是没那不说话的哑巴那么明显。而很多人都忽略了他每一次笑后面不一样的心情。
　　这次也没有例外。
　　黑瞎子把一切的失望，难过和无可奈何藏在一声嗤笑里。他本来就不该指望解语花能够百分百的信任他，他本就不该去管那些他不用理会的别家琐事。都是自己作的，都是自己找来的结果。
　　他瞅着解语花嘴角勾了勾，语气还挺欢快。
　　“小九爷可不会是不随身带枪的人，要不来个就地灭个口？”
　　现场本来不止他们俩人，可生生的两人眼里就只有彼此。从黝黑的瞳仁里闪过的意味太过复杂，俩人其实都是心里有高墙的人，黑瞎子悄悄地把自己的那堵砸了半个角，巴巴朝着解语花那座望去时却发现那堵高墙倒比以前驻得更高了。
　　男人伸手把年轻小伙手里的匕首夺过来，解语花下意识地想去摸枪。看到他动作的一瞬间黑瞎子就笑了起来，他玩着手里的匕首，眼睛隔着墨镜片看着他：“小九爷可别慌啊，我这么被你们围在中间可是逃不过的呀。”
　　他看见居高临下站着的解语花还是慢悠悠地把枪拿出来，枪口没有对着他。只是单纯拿在手里。
　　“黑爷的好身手，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所谓百口莫辩，黑瞎子想也不过如此了。他把匕首尖死死地插进被他按在地上的伙计肩膀里，血微微溅出来，血滴沾在手上，猝不及防的伙计一声惨叫。他顶着解语花指着他脑门的枪站了起来，一脚踩在伙计被他弄出来的伤口上。
　　他的话语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别怕，这点伤死不掉。不过是还你的，见血的伤可比不见血的要好治多了。”
　　他没有把话挑明白，事到如今真相说不说都无所谓，更何况这真假交错的现实里，伙计们在他面前演了一出好戏后，会不会连对着解语花的都是假的。黑瞎子看不清，他现在也是个陷在这个迷局里的一份子，他不确定自己能看到所有的真相，但是他很清楚这些的幕后必定是白家。
　　白绎铭从不在他面前掩饰，却对着解家表里不一。那个小子比他之前所想的还要精明，这不是个好事情，在事情已经陷入僵局的此时，他已经抽不出身来管了。
　　而且解语花也不见得会让他管了。
　　黑瞎子抬起踩着伙计伤口的脚，他面对面直视解语花。对方不曾放下枪，他也无所谓，他已经无数次被人拿枪指着过了，也不差这一次。
　　“让我走。”
　　“理由呢？”
　　黑瞎子无辜地耸耸肩，他摊着手：“这里是街上，你不会轻易开枪。杀了我对你没好处，而且对外面儿你也交代不过去。”他握着自己的肩膀撇撇嘴，“就算真拦我，你们也不一定拦得住。”
　　诡异的沉默，解语花抿着嘴看着黑瞎子。男人的墨镜反着光，看不见眼睛。本来已经拉近不少的距离一瞬间就远了起来，甚至不如在医院的初遇。黑瞎子站得笔直，身高上比他还要略高一些。这人的气场其实非常具有侵略性，只是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看不出来，但是现在解语花却清晰感觉到这人骇人的压迫感。
　　这是从尸体里爬出来的男人，他在这行当里独自闯荡了太久。他张扬而骄傲，他可以一击必杀。他身上从毛孔里都渗透着一路走来沾染上的血腥味。他解语花其实也是，可是他们是从不一样的战场里淬炼出来的人。黑瞎子明显的更加具有不可抗拒的力量与气势。
　　这不是解语花第一次看到黑瞎子的本性，但这是第一次看到黑瞎子以这样的面孔对着他。这人可以无所事事地嬉笑怒骂，但是最本质的野性才是他黑瞎子。
　　面对面他不一定赢得了。
　　解语花放下了枪，默默撤了一步表示退让。
　　黑瞎子向前走了一步，却没再看他一眼。阴沉沉的天气带着浓重的湿气，贴着俩人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黏糊糊的难受。男人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他微微侧了脸，但是还是看不到眼睛，光线并不像晴朗日子里那么充足，更何况这里是小巷。
　　“我不会再管你们的事，不管是你解家还是那闹不明白的白家。”他抬手握住解语花握着枪的手，他把枪口贴在自己额头上，“我要是再管，你就尽管朝着这里开枪。”
　　“是我太蠢了。”
　　他的话逼得解语花沉默不语，他稳住自己的手没有再动。其实他想和黑瞎子较个劲，但无奈对方已经不想和他说些什么，只是撂下话就走了。他默默从兜里拿出一盒拆了封的烟，低着脑袋默默点了，然后走出了解语花的视野。
　　解语花只觉得空落落的，他本来觉得他能够在这儿和黑瞎子来一场质问与争吵。但是事实上黑瞎子一句辩解也没有地直接下了结论，就像是他气势汹汹地过来挥了一个拳头，却没人接，打在空气里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这不是他的本意和初衷，但是箭已出，挽回不了的结果。
　　他失却一个盟友，心里的疑虑纷杂万分。他无法轻言相信，但是也无法真正地放任黑瞎子走出他的生活。解语花觉得自己其实不该这么犹豫不决，可看见黑瞎子那样嗤笑的面容展现在自己眼前时，隐隐约约的，他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他没有把握，因为黑瞎子是他这二十几年人生里遇见的最特别的人。
　　“你们怎么说。”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然后把刚刚还贴着黑瞎子脑门儿的枪口对准了趴在地上捂着伤口不动弹的伙计。

　　“小花？”
　　坐在解语花车上的师兄忧心忡忡地看着从巷子里走出来面色不好的师弟，对方拉开车门坐回驾驶座儿上启动了引擎。
　　“没事，你刚刚说去哪儿吃饭来着？”
　　他随口敷衍了两句，一边的师兄报了地名儿，解语花便朝着大路开去。坐在副驾驶座儿上的师兄看了看解语花的脸色，他转了转眼珠犹豫了一会儿，解语花敏锐的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说，于是抬了抬下巴，声音懒懒散散的。
　　“有事儿？”
　　“嗯……我刚刚看到黑瞎子从你刚刚那个巷子里出来了。”
　　解语花握着方向盘的手没有动，他看着前面的路点了个头：“你看见了？”他顿了顿，“对，是他。有什么问题么？”
　　师兄看起来像是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然后表情变得稍稍有些好奇的样子：“你们吵架了？”
　　解语花瞥了他一眼，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脑子开始转起来，然后趁着前方路口红绿灯便停了下来。他侧了半个身子盯着突然兴起来找他一起唱戏还把戏弄成血案的师兄：“师兄我跟你说过我和黑瞎子有关系吗？”
　　一边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一顿，他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不是随便猜猜么，毕竟他是……”
　　“哦对，我想起来了。”红灯迅速转绿，解语花意味深长地斜着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开车，“他的消息是你卖给我的。”
　　这话说得不咸不淡的，师兄倒是觉得自己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他尴尬的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地侧过头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气氛太冷，他也不好再开口。
　　但在解语花心里，有些未解疑点呼之欲出。

　　“混小子记得回来了？！”
　　爵爷看着优哉游哉在他屋子里向老管家讨茶喝的黑瞎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看就是收拾包裹投奔过来的。爵爷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把他赶出去还是该收留他。
　　“哎呦爵爷别生气别生气啊！”
　　黑瞎子摊着手做求饶状，他一脸的委屈可怜捧着自己心口的样子冲着爵爷眨着眼：“看在我刚刚死里逃生的份儿上就饶了我吧。”
　　“死里逃生？你这样子不像是下地回来啊。”
　　男人千恩万谢地从老管家里接过茶，然后啜了一口非常满足。接着翘起二郎腿，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生命危险。他慢悠悠地拖长了声音：“没下地，就是被小九爷拿着枪对着脑门了一趟。”他诡异地顿了顿，“虽然是我让他这么干的。”
　　爵爷不得不说这货也忒欠揍了点，他扶着额头在一边的太师椅上坐下：“你这次又玩儿脱了吧。”
　　“嗯，”黑瞎子很严肃，“我玩儿脱了，所以不打算玩儿下去啦~”
　　他摊摊手，把老管家给他的茶轻轻地放回桌子上，弯下腰捡起放在脚边并不算重的行李包背手扛在肩上笑了笑。
　　“四九城太凶险，瞎子我玩不起了。”
　　黑瞎子把笑敛了起来：“其实吧，我觉得我还没有那么宽宏大度。这北京城水太深了，我搞不起。远点的地儿自在，也没人管得着。”
　　“给您道个别，说不准过两年再回来看看您。”
　　他给爵爷正正经经地鞠了个躬，挺难得的。爵爷一瞬间没得话说，这小子他从来就管不住。老人叹了口气，挥挥手，站起来朝里屋走去。
　　“走吧走吧，我可管不了你。”
　　黑瞎子看着爵爷稍显佝偻的背影浅浅一笑，难得的温柔。
　　“老头子，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