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叁拾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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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贰】
爵爷慢悠悠地看着手里的东西，苍老的脸颊上神色丝毫未动。只是轻微的动了动嘴角发出一声叹息。
他看了看抽屉里被撕扯地乱七八糟的旧日历，残页上偶尔会有零星的日子月份和农历的日期。毛孩子用着极为幼稚的方式宣泄着情感，本来只是个单纯的孩子，最后也无法如初。
老人其实记得很多年以前有个小毛孩子在他的院子里玩耍地很寂寞。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到去一片片扯去他最爱的海棠花瓣。他记得那时候自个心疼那些照顾了许久的花儿，气冲冲地走到院子里想好好给小毛孩子上点教训。可走近了才看见才几岁大的孩子蹲在花园边，手里拿着盛开的海棠一片片地撕扯着花瓣，瞪眼睛低头，固执地鼓着嘴，一点声儿也没有，可眼泪流得稀里哗啦。
这不是他的儿子。
但爵爷从把他捡回来那天起就他当成亲生的儿子养大。他跟孩子说你就跟着我吧，我带着你长大。
爵爷叫着这孩子的小名儿，却被瞪了。才不到十岁的孩子瞪着眼的样子实在是很逗趣儿，但那孩子却真的是一本正经地说着他不要那个名字。
老人承认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有这样的念头。不论原因如何，爵爷记得自己那时候想着，这孩子长大不会是个庸庸碌碌过日子平凡人。
他摸着孩子的头：“好啊，依你。”
那天意味了什么，爵爷想，对那孩子来说应该是极为清楚的吧。
老管家看爵爷手里摸着的小玩意儿，从旁边沏上一杯好茶，递到爵爷面前。
“喝点茶吧，这都是他自己选的。”
爵爷举在半空中准备拿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便笑了。他脸上的皱纹微微叠起来，挺无奈。接过青瓷的茶碗，刮刮茶沫子轻抿一口。
“是啊，他自己选的路。”
“他选了，就不会回头了。”
“黑瞎子跟着解家混了？”
白绎铭支着脸不耐烦地翻翻眼前那些细碎的账目，鸡零狗碎的东西看得他心烦。一只手把东西扔在桌子上，推了桌沿就着后座力把皮椅滑去了别的地方。
“是啊，爷你那么一放消息，道上基本已经人尽皆知了啊。”
“要他自己说不做大户手下的狗，最后不也是趴在解家的椅子下了么？”白绎铭冷笑一声，心情略变得好些了而盯着落地窗外的夕阳风景，“什么狗屁独行侠，就那么回事。”
“我说……爷，黑瞎子他……还是有那么点本事的。不然怎么……”
站在边儿上的小伙计战战兢兢地插着嘴，虽然他家主子不喜欢这位道上有名的主儿，可他还是很佩服的。不仅是黑瞎子还有哑巴张啊什么的，各种高手都是他膜拜的对象啊。
“行了行了，他那点破事儿就不消提的了，”白绎铭翻了个白眼，“我当然记得这家伙使手段坏了我的事儿，不用你提醒。”
“……”
小伙计看自家易怒的爷识相地闭了嘴，他家爷查黑瞎子已经催手下人办了一个月了。可在道上要这人的消息就跟挤牙膏似的，非得逼一逼诱一诱才讲的出来，而且还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有的时候连挤牙膏都不如，压根就问不出或者是没有。
有人说黑瞎子是旗人。旗人，旗人很奇怪么，这年头旗人多了去了。
有人说黑瞎子是很厉害的高手。废话当然知道是高手才要查这人哪儿来的啊。
有人说黑瞎子经常出现的地界儿是北边，可那边又有人说是南边儿。
总之没人说得清黑瞎子的具体来历，行踪或者是这人老巢。找他总得通过中介人来找，直接接触过的人很少。多数只是下斗时的匆匆一瞥和对其身手的惊叹，其他的却是留不下什么印象。
黑瞎子是个很精明的人，看他把自己隐藏地这么好就足够说明很多了。
白绎铭很烦这种让他看不清第一印象又看不爽的人。他自在惯了，对老爹的生意感兴趣也是因为他觉得这条道很奇特很刺激。他是个无法无天的年轻人，总想把一切都握在手里。为此不惜向他一贯不屑的老爹低头，从这进货渠道开始管起。
他从接触老爹生意时起就知道了这条道上最有名的，资格最老的是老九门。从张大佛爷到解家九爷，这九大家是这道上最被谈论的传奇。但他也清楚这老九门是上辈子的传奇，这辈子老九门里留下来的还有几个？长沙陈皮阿四，杭州吴三爷，北京霍仙姑和解小九爷。还有着名气的也就这四家，再加上道上搞不清来历的哑巴张极有可能是张家人之外。老九门再无踪迹。
前段时间老九门又有着动荡。他是弄不清发生了什么，可他能知道吴家三爷和陈皮阿四一样没了讯息，随后霍家似乎元气伤了不少。吴家是个圈外的毛头小子管事，陈皮阿四的势力已经散了大半。霍家是女人当家，没什么出息。剩下的只有解家，那个据说是同当年那九爷一般精明的解语花。
很容易就能想到长沙这时候是个混乱的地界儿，吴家的小子镇不住，陈皮的势力散了，霍家早就撤离了长沙，剩的只有解家还留在长沙的堂口。
他要想从老九门嘴边分一杯羹，就得跟他们抢。
这中国地界儿上大大小小的墓群点都被这老九门还残存的几家分得七七八八，像他们家这种后来户是分不到什么好的东西的。这世上甭管什么东西，想从别人手上拿到手，要么偷要么抢。白绎铭想从老九门嘴里抢块肉出来，那就要好好想想从哪儿抢。
动点脑子都知道，长沙是最好的下手点。
那地儿一直是墓群点，大大小小的墓葬多得是。虽然这几年被挖的差不多了。但是就像死了的大象骨头上留下的肉比狼多。怎么吃，都会剩的。
只要拿到手，吃起来就很容易了。
明器古董这玩意儿，转手买卖永远没有下地直接拿赚得多。
混乱的地方消息是最容易拿的，多的是人为了保命卖消息，就是为了求个新的靠山，那地界儿上剩下的最厉害的只有解家的堂口，偏偏解家这几年的重心都在向北边儿移，没人注意的肥肉，不要白不要。
能撕开一个口子，就能有办法捣烂它。
什么老九门，老了就洗洗睡了吧，该换点新人上场了。
“瞎子！”
黑瞎子正蹲在马路牙子上吃半夜大排档的烧烤呢，一手里抓着一把串着肉的铁钎子，一手抓着一把空钎子。一个人正吃得很嗨，忽然路对面就传来这么一嗓子，喊得他额角一抽。
“……哥们儿你有事儿？”
他很不客气地在来人的衬衫面前蹭蹭手上的油，这回轮到那人额头上青筋一抽一抽的。
“喂你也太顺手了吧！”
“啊？难道不是么？”
黑瞎子一脸无辜，随手从来人的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擦嘴上的油。
“诶，我说，你真的跟着解家干了？”
来的年轻人推推黑瞎子的肩膀，脸色倒是严肃了几分。黑瞎子抬脸看了看他，然后拿出根烟出来点上，放嘴里狠狠吸了一口。
“你说呢？”
“诶，我就说嘛。我认识的瞎子不是那么软跟着别人屁股后面跑的家伙。”
“哈哈哈哈，”瞎子咧着嘴干笑两声，“不好笑。”
“……”
很难得的冷场，最起码来的年轻人这么觉得。他一直都觉得他认识的黑瞎子是个很健谈的家伙，最起码他们俩认识的这么几年里还没有过冷场的时候。
“喂，说真的。你怎么了？”
“没什么啊。”黑瞎子叼着烟，烟尾巴那点火星沫子随着他说话一颤一颤的，“你最近找什么活儿干了？”
“还能怎么？”年轻人也在瞎子边儿上蹲下来，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包烟抽一根出来。黑瞎子顺手开了打火机给他借火，俩人就这么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哪儿有钱去哪儿干。”
“哦？现在哪儿有钱？”
“白家啊，最近雇人大方着呢。钱一捆捆地往外甩啊！”
“我操，这么败家?”
黑瞎子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扭着头看他。一边的人点头点得很坚定：“我没见过比他们家价钱出得更高的了。”
黑瞎子掩在墨镜后面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嘴里又抽了几口烟。他想了想口袋里其实一直没有响过的电话铃声，他也不知道他跟他家花儿爷说的话那家伙听进去没。他只是有点不太确定该以什么样的模式来表示，他其实没有跟他开玩笑，是真的，真的喜欢他。
“这么好的事不跟兄弟说？”
他把手里夹着的烟抽完扔到下水道通气口里，一手搭在来人的肩膀上：“走，一块儿发财去？”
“你他妈不是跟着解家了吗！跟老子抢什么生意！”
“哎呀，生意一起做，大家一起发财嘛。别那么抠门，大家都是哥们嘛！”
“□□小子……”
“走了走了，我请你吃宵夜！”
黑瞎子一手把人勾走，另一只手拍着那人的胸口，笑得很诚恳：“你看现在大家都误会我是解家人，害的我连生意都没法做了。来来来，快带兄弟去发财！”
“我操，你……”
“说好了啊，我就是个小打杂的，绝对不会影响你的！”
本来只是偶遇打个招呼的年轻人完全没机会反驳黑瞎子的各种提议，他咬着牙看男人一脸不爽。对方笑得他火气更大，可惜他打不过，不然就上拳头揍了。
“你他妈要是敢反悔我抽死你！”
“没问题没问题，走走走。”
年轻人被扯进饭馆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看夜里的月亮，被乌云隐隐遮了半边。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叁拾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