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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贰拾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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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玖】
黑瞎子跟着白家父子下车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建筑和天。很好,十八里店的和光同尘。多好的地名儿,就是可惜了点,住了一家子拎不太清的。
白绎铭下车的时候斜斜地瞥了黑瞎子一眼,这边带着墨镜的男人朝着他毫不正经地一笑,倒是痞气十足。眼神躲在墨镜后头,冷得骇人。
“麻烦黑爷送东西来了。”
白家老头倒是个圆滑的主儿,挺会客气。黑瞎子微微低头表示没关系,笑意满满地跟着父子俩进了屋子。富丽堂皇的外观,里面倒是古香古色。一身华贵旗袍的中年妇人端庄地出来接了白家年长的家主。看见黑瞎子的时候还微微吃了一惊。
“这位是……”
“鄙人别号黑瞎子,让夫人见笑了。”
黑瞎子是个懂礼的人,他冲着妇人轻轻一笑,丝毫不见刚刚冲着白绎铭的些许挑衅意味,倒像是个知礼的礼貌人。
白夫人略略顿了一下——这年头这么知礼的年轻人可不多,虽说这人还戴着墨镜——她往一边侧了侧身:“黑先生是客人么,请快进来吧。”白绎铭在一边重重的“哼”了一声。
她忍不住多打量了下黑瞎子,看黑瞎子完全没有要把墨镜摘下来的意思,还有这人的一身黑。心想着这样的打扮真的不怕不吉利么,一身黑的总觉得很晦气啊。
但是她并不会多插嘴这些生意场上的客人与事情。白夫人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沉默便好了,何必管那些。只是看着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黑着一张脸,倒是有几分担心,只是碍于有客人在而不便询问罢了。
黑瞎子跟着白家父子进了他白家的大门,过了个奢华的屏风便是豪华的大厅。虽不至于金碧辉煌,但是黑瞎子是个有眼力的人,他看得出这里的每件东西都价值不菲,但是都是些道上通常能弄到的宝贝,没有什么有底蕴的东西,更兼之居然在东北角拜财神的案几上供上了死人专用的唐三彩。搞得黑瞎子差点没笑出声。
这土豪的……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规规矩矩地把装着青铜剑的盒子摆在了白家的红木桌子上。
“老爷子,再验验?万全些总归是好的。”
说着便把绸锦盒子打开。青铜剑安安静静地躺在绸缎泡沫里,包裹着的绸缎丝毫未断,毫不见在新月饭店验货时的戾气。
黑瞎子看着这把剑笑。
唷还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主,哪天我给你偷回来带你去和你家先生团聚一把?
他的本意不过是个玩笑,谁曾想那把剑像是明白他的意思,剑刃微微颤动着,划破了包裹着的绸缎,反而把白老爷子吓得不轻。
黑瞎子看着倒是乐了,心说这剑比起她家那位通情达理多了,不愧是雌剑,果然就比那把凶得要命的干将好很多。
他戴上手套,手指轻轻滑过剑身,然后托起剑柄转向去了白绎铭那里。他把剑恭恭敬敬地送到白老爷子的手上。老人摆摆手笑得略有些尴尬地说不用了他信得过解家的信誉,黑瞎子也不理他,倒是直接把剑托到了白绎铭的面前。
“白少爷,你觉得呢?”
他挑挑眉毛含着点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白绎铭,那位略略扬着下巴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眯起眼,向前探过来,伸手欲拿,黑瞎子捧着剑分毫未动。
“!”
白绎铭很不满地看着自己指尖被划出的血痕,有细微的血线从伤口处渗出。一直看着自己儿子的白夫人立刻起身凑过来要看看伤口。白绎铭却扭着头看向黑瞎子。
“你弄的?!”
“不不不,白少爷,我可没动。”黑瞎子直了直身子,“不过是点剑气而已,你知道的,这年岁久了点的东西总有点灵性。”
他笑得意味深长,白绎铭看起来略有些狭长的眼盯着他,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凶狠。捏着儿子手的白夫人絮絮叨叨地叫人拿来干净的创可贴准备帮儿子处理下,年轻人丝毫不管自己母亲的唠叨,一甩手便坐了回去。
黑瞎子心说这小子还是缺了半分火候,装老成是要装到家的。在新月饭店看起来谨言慎行的人到了自家便现了形。说到底还是看他黑瞎子不过是个没家底的好欺负?
他看这白家小子也不再说话了,无人再碰这把青铜剑,便把它好好地放回盒子里。
不过暂且在这里放几日,还要再把你带回去的唷。
黑瞎子看着那把精致的青铜剑在心里笑了笑。开玩笑,拿命换来的东西放在这里可不是他黑瞎子的作风。看中的当然是要握在手里的,更何况,这玩意……可盛着他说过的话。只是很久以后这把剑真的离开了这栋房子的时候却不再是由黑瞎子带走的它。
我知道你对这把青铜剑有执念。
但我更在乎他。
黑瞎子知道那时候的粽王是听见了他的话的,不然不会到最后倒下的那时候还盯着他。他也信那把剑也是听得到的,他下过太多的墓穴,各式各样的奇闻险遇,他是无神论者,但他信这些积年长久的东西都是有着不一样的地方的。
他守信,他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每一句承诺。
更何况是这句。
他笑了笑,最后把盖子合上。锦盒被他推到桌子的正中央,他欠了欠身。
“东西我带到了,也不必再多打扰各位。瞎子就不叨扰了。”
说着便是礼貌的一笑,他嘴角的弧度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样子,似是嘲讽又更多地看起来是礼貌的尊敬。
这人摸不透,白绎铭握着最终被母亲处理过小伤口的手看着黑瞎子不语。他听过黑瞎子的名号,什么和哑巴张并为道上的两大杀器,什么和老九门吴三爷去了趟没人去过的塔木托就只有这人好好生生地回了,什么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什么狠戾乖张,随性而为。他权当是扯淡。人言所传的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可这人的那么些评价,今天他倒是有些信了。
这人不会简单,就看这人笑得那么微妙,话语间的隐约和利刺就知道这人是个聪明人,而且不好对付。
原来道上那么些传言倒也有几分真实。
他看着黑瞎子悠闲地出了他白家大门,冷笑了一声。看着桌上留下的价值不菲的青铜剑,再度伸出手去触了触锦盒,冰凉的触感很微妙。毫不客气的把它往地上一扫,锦盒咚咚砸在地上声音很大。
白绎铭捏紧了拳头,眼神凌厉了三分。
夜挺深了。
黑瞎子走在没几个人的大街上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扯到后来实在不舒服干脆取了下来。
他抬头望了望夜空,很少见的晴朗。他笑笑,把领带揣进了自己的兜里,今儿晚上的事算是就这么结了。他也不过算是个来打份儿工的家伙,事情办完了,他也没什么理由再回新月饭店,再说了他的花儿爷也必定不会是在那里了,回去没什么意义。
于是他就由着自己的性子解了衬衫上边儿的两个扣,敞敞领口倒是觉得舒服凉快了不少。这身衣服还是相当合身的,黑瞎子想不到解语花是如何知道他的一身尺码。
他自以为自己的行踪和资料还是相当难以找到摸索的,这衣服尺码这么稀缺的信息他自信是更不会有,他眯着眼想了想,倒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最后倒也无所谓,不过是件衣服,还能有点别的意思不成?
倒是白家真是有几分意思,老爷子看起来软的不行实际上倒是圆滑地很,小的装得深沉谨慎,却还是个没怎么见过大场面的小毛孩子,不够沉得住气也没一点大气。
他想着想着倒是觉得自己想的实在是偏得厉害了。他不过是个打工的,管这么些事做什么?还是老老实实地给他的花儿爷打工吧!
反正也是自愿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一手揣在兜里慢慢吞吞地在十八里店的巷子里走着。这里是新街,都是些富人住的地方,走的人少,这个点儿了更是只有他一个,前面倒是模模糊糊的有个人影,不过黑瞎子倒是没注意。
“你还要走哪儿去?”
突然出现的声音倒是把正想这事儿的黑瞎子一惊,他一抬头就瞄见了他觉得绝对不会出现的一人。
他一笑:“唷,花儿爷怎么有空跑到这地界儿来了。”
解语花倚在路灯下冷冷瞥了他一眼:“来看看,那么把剑让你送,我不放心。”
黑瞎子一挑眉,走近了点:“有什么不放心的嗯?我瞎子办事儿您还不放心么?”
“就是你办事我才不放心。”解语花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嘴角有点莫名的笑:“你前科太多,怕你做点不必要的事儿出来。”
“哈,什么前科,又是什么不必要的事儿?”
黑瞎子觉得好笑,今天晚上这花儿爷倒是挺反常,又不应他要求的报酬,又这么个暧昧态度,真是有意思的很。
“当初让你安分地待在医院的呢?你敢说你没跑?”
面对面的男人一顿,随即倒是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向前略俯身,嘴唇贴着解语花的耳廓声音压低,显得莫名磁性。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跟我计较呢,花儿爷,我不也是怕错过了您的戏么?”
“戏哪场不能看?少得了你的?”
解语花略略昂起头,一双眼在月色下显得莫名地亮,黑瞎子眼神的余光瞥见了,倒是差点掠去他所有的注意力。男人忍不住一手轻轻贴住这人的侧颈轻吻他的脸颊。
“……这是大街。”
对方一收下巴,挑着眉看他。黑瞎子自觉自己是个会看脸色的主儿,他看不出他的花儿爷眼里的拒绝。于是乐见其成地把头歪着搁在他肩上搂着亲。
“那爷的意思是……?”
“你的要求,我应了。”
解家年轻的当家人冲着他一昂头,嘴角一勾是无人比拟。眼底却透着几分冷锐——黑瞎子这把剑也该是有个人给他套上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