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水炖鱼翅》小曲儿

16、第十六章

　　乌云飘在低空，明明该是神清气爽的早晨，此时却显得压抑，感觉像闷在胸口的浊气一般，堵得人心慌，连带猫儿也是怏怏躺着，没了往日的活泼劲。
　　晨间新闻播了午时将有局部阵雨的消息，于泽瞧了瞧窗外，心中担心起车棚里的猫儿们。思索片刻，于泽凭着记忆从柜子里翻找出一个崭新的铁箱，打开检查一番，好在扳手铁锤钉子一类工具还算齐备。
　　刚起床洗漱完的印小东见于泽将放在橱柜里的东西铺了一地，好奇问道：“哥你找什么呢？”
　　盒子碎布剪刀针线堆成一座小山，于泽扯出压在角落的黄布抖开，整三平方米，足够了。此刻于泽万分庆幸当时从山顶带回了一块防水，现在正好用上。
　　印小东正往口里灌着半杯温水，一听于泽是去给四毛加垫防水布，急忙放下杯子从餐桌上顺过一块千吉饼咬了，跟在于泽身后关门下楼。
　　固定着盖在猫屋上的防水布，于泽将木屋里里外外都裹了一圈，想了想，又在门处加了一块能够上下移动的木板。
　　印小东坐在一旁揉捏着毛毛的软腭，黑猫儿枕在膝上眯着眼，柔顺地任人抚摸，时而伸出粉舌舔了舔身上白嫩的手，发出喵的一声。其余三只小的偎成一团，互相咬着对方的尾巴，有时三毛被咬得急了，爪子忽地拍向身后的大毛，使劲挠了几下。大毛任由软绵绵的爪子落在身上，一下下跟挠痒似地。待三毛累了缩回去蜷着，大毛这才凑上鼻子轻轻拱了拱对方的脸，讨好地伸出舌头舔着，直到三毛喵呜一声，它才靠上大半个身子压着，头挨头地睡了。
　　眼前这幅安静温馨的画面令于泽深感满意，毕竟先前一会儿钉子横飞，锤子乱砸的景象实在让人头疼。况且他一人劳动的效率确实要远远高出两人合作。看了看小孩儿秀气的手掌，想来这人大概唯有与厨具一类的铁具不会犯冲了！
　　黑云越发浓密，于泽检查着四处是否还有遗漏，待重复确定后才收起工具。两人将屋子收拾妥当，安顿了猫儿后就上了楼。
　　于泽刚开了锁，便听到身后的门也应声而开，随后见穿着背心沙滩裤的谷翼探出身瞅了一眼回身叫道：“唉，他们回来了！”说着便揽过两人说：“就等你们了”，边说边推着人进了对面的门。
　　一进门，于泽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谷翼眨了眨眼失望道：“小泽你不想见我吗？”
　　转开脸，于泽四处看了看，作参观状，不再搭话。谷翼见状，更加不依不饶，捏着嗓子哭道：“人家好想你啦！你都不想人家，你个薄情汉，呜呜呜~~~”
　　果然不该嘴欠多问！于泽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无视身边的噪音，于泽发现邢赤屋里的布局摆设与于泽现下居住的并无差异，甚至可以说是同模同样，这种微妙的重叠感让他有了一种回到自己家里的错觉。
　　两天前的争吵历历在目，于泽怎么也没想到现今自己会站在邢赤的屋里。
　　正四处观望着，邢赤端了菜从厨房里出来，放下碗，脱了围裙挂在椅背上，扯过毛巾边擦手边道：“做了点家常菜，虽然不及小东和庄先生手艺，但也算勉强能入口了，希望两位不会嫌弃”，说着便替身边的人拉开椅子。被邢赤体贴的举动弄得脸一红，印小东忙道谢谢，紧张地落了座。
　　听到邢赤提及饭菜，于泽不着痕迹地瞪了瞪挂在身上的谷翼。
　　含威带怒的一眼令谷翼霎时寒毛竖起，想起多日前收费站销魂一夜，谷翼不敢再触老虎逆鳞，只得讪讪收声摸了摸鼻子，松开双手乖乖坐了。
　　收回视线，于泽转向邢赤客气道：“麻烦了”。不想对方听了自己的话后眉峰微皱，不满道：“不用与我客气”，停顿片刻又接着道：“以后但凡有需要就直接告诉我”。
　　话语中透出的亲昵熟稔让于泽反射性地绷紧神经。身体微微侧开，于泽皮笑肉不笑道：“多谢好意，不必了”。说完不等邢赤接话，便端出借用厕所的借口遁了。
　　于泽一离开，谷翼便恶狠狠地看向邢赤，后者显然对于泽的拒绝毫不在意，只是伸手揉了揉谷翼金灿灿的脑袋，心情颇好地继续熬鲜菇汤去了。思及上次帮邢赤的下场，他颓了。今早一个电话，邢赤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会议，拿了钥匙便赶过来开了门让庄秋朗住进房子。按照于泽的性子，这次铁定给他盖上一个内奸的钢戳儿！默默哀嚎一声，他觉着自个儿就像狂拉BOSS仇恨值的武士，并且还攻低防弱易推倒……他脆脆的玻璃心都快碎成渣了！
　　戳着面前的汤包，谷翼斜眼看了看旁边拘谨的小孩儿，顿时恶从心起。

　　印小东扭着身子，有些坐立不安。实际上他自进门后便没了愉快的心情。
　　今天早晨，谷翼驾着爱车颠颠儿跑来了Z市，心里想着两天后的开业典，于是奔着山脚的房子去了。开门时本想给于泽一个热情的熊抱，没成想给他开门的是高壮的庄秋朗，惊得他差点绊了自己给人磕一个等身长头。
　　进屋后谷翼听于泽讲了事情始末，这才恍然大悟。四周转了一圈，谷翼指着沙发痛心疾首道：”庄大哥是贵客，怎么能睡这儿呢？太不该了！等着，我这就给你们找地儿去，保证舒适高档五星级！“说着就掏出手机窜进了阳台。
　　谷翼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不带让人喘气的。当印小东反应过来一脸惴惴地偷瞄庄秋朗时，后者已经进了卧室一脸坦然地开始收拾行李了。
　　印小东急忙向一旁的于泽露出求助的眼神，没成想对方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随即转身去了阳台。
　　伤心交杂着失望涌上心头，印小东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将挽留的话咽回肚子。庄秋朗对他的躲避疏离他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但是多年的执着又怎能轻易放弃。但是，三年的等待还不够么？他还要等多久才能让对方放下心结？还是……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力气瞬间被抽干，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印小东不再看对方，按住心口，真的坚持不了了……
　　思绪飘远，此时印小东难受地垂着头，突然一只手伸到眼前掐了一把他的脸。被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一愣，错愕地看向坐在一旁的谷翼，只见对方搓了搓手指感叹道：“真软！”。
　　脸微微泛红，印小东哭笑不得地瞪了一眼。谷翼不在意地继续动手动脚，一会儿捏胳膊，一会儿捏腿的，嘴里哼着，怎么这么软呢，你是豆腐做的吧！弄得印小东不住东躲西挪，防不胜防。
　　被这样闹着，印小东竟暂时忘了心中不快，集中精力应付谷翼的偷袭。
　　厨房里正在做饭的邢赤受不了地吼道：“谷翼！住手！”

　　尿遁的于泽摸进客房，随手拿过枕头套上枕套。邢赤与他的纠缠庄秋朗并不知情，而且还有谷翼在一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因此庄秋朗当即便答应了邢赤的邀请。庄秋朗的心思他多少了解一些，也就默认了。
　　踌躇片刻，于泽向正在收拾衣柜的人问道：“这样好么？”
　　叠着衣服的手一顿，眼睛朝被门外被谷翼按在桌边坐下的小孩儿身上转了转，淡淡道：“对他好就行”。
　　将枕头拍软放好，听到庄秋朗的回答，于泽虽心下无奈，却也不再多语。于泽记得两天前两人喝酒的那个晚上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我不想耽误了他”，当时的庄秋朗说得漫不经心，淡漠无情，但于泽看到了对方眼中再一次出现的哀伤和深深压抑下的纠结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