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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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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不见,拾月樱的神色又憔悴了几分。她坐在屋子里,看见楚尽雪回来了,她也并不热切,只是冷淡地说:“尽雪你回来了。”
楚尽学点点头,将轮椅推到内厅里面,一股难闻的味道,从桌子上的饭菜里面传出来,看样子已经搁了很多天了。
“这是我为你做的饭,可惜你一直都没有回来吃。”拾月樱道,她执起手边的白玉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又倒一杯,举起来道:“这壶酒,是你派人送给我的喜酒,我这几天一直在喝。”
楚尽雪皱起眉头,他注意到拾月樱袖口还有衣襟上,沾染了不少已经发黑的血渍。那壶酒里面显然有毒,他甚至知道,那种毒就是自己交给六大门派的“噬仙”。
“这壶酒,还剩这一杯。”拾月樱面色苍白的笑道,“尽雪,与我喝个交杯酒如何?”
“好。”楚尽雪道,以他的计算,喝了这杯酒,拾月樱差不多也会进入假死状态了。这一别,就是五十年了,所以她提出什么要求也不过分。
拾月樱给了他一个空酒杯踉跄地走到他面前,道:“尽雪,我敬你。”
“你错了,樱姊姊,是喝交杯酒。”楚尽雪道。
“不要叫我姊姊。”拾月樱闭上眼睛,滑下一行泪水。
“月樱。”楚尽雪抬起手,终究没有伸出去为她擦泪,“月樱,你知道么?我很怕你。”
“现在你不用怕了。”拾月樱将空杯交给他,两人手臂交缠,饮下杯中之物。他饮一杯空,她饮一杯毒。
“只有我才是你的发妻。”拾月樱凄然一笑,掩住不断从口中溢出的血,觉得怎么也看不够楚尽雪的俊颜明眸。终于决然转身,跌跌撞撞的向门外竹林深处走去。
楚尽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浑然不觉手中酒杯已经被自己捏得粉碎。
楚尽雪坐在屋子里等了很久,直到一个蒙面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行礼道:“教主,在下是前来收尸的人,不知阁下要如何处置竹林里那女子的尸体?”
楚尽雪缓缓道:“她是我的师叔,礼数上失不得。麻烦你为她入殓,厚葬在冥川谷内。”
蒙面男子应下,又道:“教主,我家师尊问你何时交物?”
“待尊师诸位真正完成承诺之时。”楚尽雪道。
“在下明白,教主,请了。”男子抱拳退身。
楚尽雪叹了一声,推动轮椅驶入内室,他来到床边,再也维持不下去挺直的脊背,瘫倒在床上长长吐了一口气,自语道:“终于走了……唉,折腾。樱姊姊,我上辈子欠你的。”
楚尽雪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夜,天色都微微的发亮了。他调息了一下,将自己移到轮椅上,铺开纸墨就开始作图,勾勾划划之间,不多时就出现了一幅机关密室的地图。这便是那另外半张藏宝图,乃是内部的机关分布,是最为至关重要的部分。
将这张地图绘好,楚尽雪正准备收起来,就听见屋顶上有细细索索的声音,于是他开口道:“下来吧。我师叔已经回去了。”
“真的?!”望晴惊喜地叫了一声,从屋顶飞跃了下来,小鸟般欢欣的飞奔来到楚尽雪身边。
“你来得正好,来帮我办件事情。”楚尽雪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道。
“你伤都没好三成,应该好好躺着。”林望晴没忽视他的小动作,关切道。
“嗯。做完这件事我就休息。”楚尽雪让她过来,将地图交给她道:“你去找张旧羊皮,把这个图纹上去,再埋在地下个七八天再拿出来给我。”
“阿?”望晴不解,但是很快就点了头:“好吧,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道理,我照做就是了。”
“好望晴。”楚尽雪微笑道。望晴听了他的夸奖,心里头高兴,却故意嘟着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是要作假地图诓那些掌门伯伯的。”
“这张可是真的,我怕他们不相信,做得旧一点给他们,让他们觉得这么复杂的地图天下仅此一份,省得日后老麻烦我来默写。”楚尽雪道。
“你真诈真坏。”望晴嗔道。
“哈。”楚尽雪笑了一下,就轻咳起来。
“你赶快上床躺着吧!我去给你煎药!”望晴见他不适,立刻慌了神,要扶他上床歇息。
“不妨事,我坐着就成了。”楚尽雪道。
“你要不躺下休息,我便把这张图撕了!”望晴威胁道。
楚尽雪望着她好一会儿,终于轻笑道:“你厉害的。咳。”
“你快别说话了!”望晴心疼不已,不容他说话,就将他推到床边,仔细扶他躺好,又细心的掖好了被角。
楚尽雪在床上被林望晴治着躺了三天,骨头就几乎要酥了。虽然有些不满,他也没有太提什么异议,只是趁着林望晴喂他汤药的时候说:“望晴,我总躺着不舒服了些。”
“你老实吃药,我就准你起身,出去活动一下。”望晴吹吹勺子里的药汁,细心的送到他嘴边。
“好。”楚尽雪应了一声,垂眸静雅的顺从样子甚是惹人,望晴忍不住笑起来:“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小姐!”
“望晴,你岂能如此轻薄我?”楚尽雪叹道。这个小丫头越来越不怕他了。
望晴听他这般说,笑得更厉害,道:“轻薄?楚大小姐脸面也忒薄了,我这一句话你就受不住了!那我每日将你抱来抱去,岂不是调戏了?”
楚尽雪蹙起眉,幽幽道:“原来你也欺我身子不便,若不是我脚残无法,又怎能被你……”
“哎呀,我说错话了!你千万不要生气!尽雪,我不是故意的!”望晴最看不了他使性子,一看到他蹙眉,她的心里就不好过,所以只要楚尽雪不高兴,和她闹起了便扭,那么最后败下阵来的肯定是她。
“尽雪,尽雪,你别怄气了好不好?是我太笨了,太没脑子了,总是惹你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戏弄你了……”望晴眼巴巴地看着他,央求道。
楚尽雪看着她的可怜样儿,终于装不下去了,嘴角上扬道:“天下能够气到楚尽雪的人不多,但是你却不在其中。”
望晴大眼睛看着他一会儿,气道:“原来你是在耍我!我不理你了!我走了!你爱怎么生气就怎么生气好了!”说完起身就走。
“哎,望晴……”楚尽雪伸手欲拉住她,偏偏此时胸口一滞,又作痛起来。不想让她再担心,他于是不动声色的忍下。
林望晴说是要走,哪里舍得离开,自起了身目光就不曾从他身上移开,他的隐忍又怎能逃过她的眼睛?和他相处也有许多日子了,不经意间,他的所有习惯不知何时都深深刻在她心上了。明明未曾刻意去留意,偏偏又刻骨铭心。如了解自己的掌纹一般,眼前这个人已经成为她最熟悉的存在。
“都养了这么多天,怎么始终不见起色?”望晴忧心的将手掌抚在他的额头,持续的低烧一直都没有降下来,为了他的伤病,她不知偷偷哭过几次。
“再等一段时间就好了。不妨事。”楚尽雪道。将她的手拿下来。
“那些大夫真是没用!”望晴跺脚道,“我不要嫁给这样病恹恹的你!”
“啊?”这句话比心口的疼痛还要让他惊心,楚尽雪抬头看着她。
“没错,我要嫁给你。”林望晴一字一句说完,红着脸转过身,不敢再看他。
“望晴,我不瞒你了,我这伤是到了心脉,三年五载都要这般病恹恹的,大夫是瞧不好的。我又残又病,你还嫁么?”楚尽雪道。
“嫁!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治好。”望晴看着他认真道。
“好望晴。”楚尽雪拉住她的手,“我娶你。”
“尽雪……苦了你了……”望晴泪珠滚落,“她怎么狠得下心这般对你……”
“因为她知道她连让我伤心都办不到,所以只好打伤我的心脉,让我铭记。”楚尽雪道。
望晴靠着他坐下,心疼的看着他,轻声道:“我若走了,或是死了,你会伤心么?”
“我无法想象,所以我不知道。”楚尽雪低头道。
“你啊,说你笨,你偏偏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说你聪明,你连哄女人开心都不会。”望晴无奈的看着他,心想:你最好不要伤心,不然真有那么一天,我死也死得不安心。
楚尽雪呵呵一笑,心口也不似刚才疼得那般厉害了,道:“你总让我躺着也不是办法,我都快软成一滩泥了。”
望晴道:“我这带你出去走走,这园子太偏僻,你下午搬到我那里住,我都叫人布置好了。”
林望晴果然说到做到,将楚尽雪当成一个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的带了出来,连抬轿子的下人的一个颠簸,都成为她责怪的理由。那种样子练楚尽雪都觉得难堪了,于是等到了新居,就趁着没人在身边的时候对望晴道:“我又不是伤得要死,你不用如此在意。”
望晴哼了一声:“不行,谁叫你是我未婚夫的。”
这一句话说出来,楚尽雪就不知怎的不自觉地干咳起来,当下的女孩子都这么大胆么?
“尽雪,你怎么脸有些红了?是又不舒服了?”望晴看他神色起了变化,问道。
“我没有不舒服。”楚尽雪将轮椅背对着她,道。
“没有不舒服,脸怎么会红?难道是害羞?”望晴嘟囔自言道。
楚尽雪静了一下,蓦地开口道:“丫头,你连我也敢耍弄了?”
望晴笑嘻嘻道:“我哪有?不就是说个脸红吗?脸红不就是害羞?楚大教主还会害羞?”
“当然,我面子薄。”楚尽雪淡淡一笑,望晴不忍再调笑他,只吃吃笑起来,她又怎么好说破尽雪的脸益发羞红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一只小白猫在望晴脚下蹭蹭,咪咪的叫了起来。望晴把它抱起来,道:“这就是我养的小白了!小白,跟哥哥打个招呼!”楚尽雪听了这话,就朝她瞪眼。
小白猫见了生人楚尽雪,吓得没命的从林望晴怀中挣脱开,躲到床底下不敢出来了。楚尽雪这才环视起新居的环境,发现很多家具桌椅都是经过改装,正符合他坐在轮椅里的高度,那张床更是比一般的床大上许多,上面的被褥都绣着鸳鸯戏水的花纹。
楚尽雪于是问道:“这是喜房?”
望晴咬着唇看着他,没做回答,小脸尽是羞赧的幸福。楚尽雪看她的样子,心中了然了七八分,道:“望晴,我这几天病在床上,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怎样了,你说给我听听。”
望晴想了一下,道:“现在外面的情势变得很安定,苏珞华没有再做什么动作。倒是……六大门派的掌门不停敦促爹爹,让他同意……婚事……还有那些掌门都在武林中联名为你平反,为你洗刷罪名呢!”
“嗯。”楚尽雪点点头,又问:“你爹同意了么?”
望晴羞了一下,终于道:“同意了。”
“什么时候?”楚尽雪问。
“……后天,那些掌门都要来呢。还有我大师兄也回来了。尽雪,说实话我好担心。”望晴忧心道。
“后天就成亲了你现在才告诉我?”楚尽雪望着她,有些错锷道。
“前几天你躺在床上疼成那样子,我怎么忍心再让你烦心?”望晴委屈道。
唉,都这么心急。楚尽雪按住额头,竟然有些发愁。
“那么你的大师兄为难你了么?”楚尽雪问。
“没,爹爹挡着他呢。”望晴道,“尽雪你什么都不要想了,你只要安心等我嫁就好了,我和爹爹会安排好一切的。”
楚尽雪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心中又开始盘算起来别的事情,偏偏乱得拢不起来,只想着成亲的事。
两天的时间,如同指间的流水一般一晃而过。楚尽雪心口上的伤起色了不少,这让望晴很是欣慰,他的身子虽然尚还虚弱,但是正常生活已是无碍。
与林望晴的大喜之日,定在八月十五。
这一天的天气非常好,云淡风清,明媚温暖的阳光透到还在床上的楚尽雪身上时,令他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这还是个在窗边品茶赏花的闲适日子。
“尽雪,你起得来身么?”林望晴好像摸透他几时会醒一样,撩开纱帘,在他光洁的额头印下轻轻的一吻,“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我会让你难堪。”楚尽雪道。
“那你觉得难堪么?”望晴将他扶起来,惴惴的问。
“我不会。”楚尽雪扬起嘴角,给了望晴一个神采飞扬的微笑。
“我更不会。”望晴笑道,“我以前最怕嫁人,但现在我是真的好想嫁你。”
“我来给你穿衣,是喜服。”望晴道,“你若是身子不舒服,一定不要勉强,成亲的事还可以慢慢来,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望晴,我不似你想的那般孱弱,比这严重得多的伤我都挨过。”楚尽雪伸出手臂将她揽到自己的怀中,在她耳边轻道:“我会守护你一辈子。”
望晴脸于是又开始发烫,故意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变心?”
“我不变心。”楚尽雪将她搂得紧一些,她身上的温香沁入心脾,搂着她,他就感觉到自己也终于有了“家”——身为一个人本应该得到的东西。
“好啦,快起来穿衣吧。”望晴红着脸道。
由新娘子亲自为新郎装扮,这种事恐怕只有自己是第一个做的。望晴对着铜镜吐吐舌头,谁叫她不放心别人碰他呢?看着铜镜里面自己的官人——楚尽雪,在她的巧手之下,真是越发优雅动人。都说红颜祸水,拥有倾倒众生之貌的他,又何尝不是祸端之源?望晴拿起木梳,握着他丝缎一般的长发梳了起来:
第一梳,愿你长命百岁。
第二梳,愿你收敛杀心。
第三梳,愿我们白头偕老。
海枯石烂,此情不变。
望晴恍惚誓愿的时候,丫鬟就急匆匆来叫了:“小姐小姐,快回去梳妆,准备上花轿了!”
“知道了。”望晴嘟起了嘴。
“去吧去吧,呵,临上轿扎耳眼儿,我今天总算见识了。”楚尽雪笑话她道。
望晴不服气的捏了他一下,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这一天以甜蜜为开端,接下来的一切对望晴来说却是忙乱慌张。
仿佛应验了楚尽雪的话,由于心急匆忙,到了上花轿,一只耳朵的金花耳环真的不见了,于是鸡飞狗跳的发动仆人把院子找了个遍,才在小白猫的爪子底下夺了回来。于是才匆忙盖上红盖头,坐上花轿朝喜堂赶。
到了喜堂,只见亲朋云集,不少武林人士也来贺喜,满满的一庄子的人,望晴偷偷掀起盖头看见这阵势,心就扑通扑通直跳。
望晴下了花轿,头也被蒙着,四周都是鞭炮声和喧嚣,望晴想着楚尽雪,竟急得要哭出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任由伴娘牵着走进喜堂,按理说该新郎来背她,可是楚尽雪身体情况特殊,所以礼节上做了一些变化。
跨门槛的时候,望晴因为心不在焉,闹出了笑话,一个不留神绊在门槛上,眼看就要栽个狗啃屎。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等着撞到地面的冰凉,谁知却落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望晴,没事么?”楚尽雪拍拍她的背。
望晴惊觉自己是靠在她身上,而且楚尽雪是站着的姿势!
“尽雪!你……”她吃惊的透过喜帕的间隙看过去,发觉自己只到楚尽雪的下巴——尽雪比自己高好多……尽雪……尽雪怎么站起来了?他不是没有腿么?
好像知道她心中的疑惑,楚尽雪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腋下的拐杖上碰碰,望晴才明白,楚尽雪是特意穿了假肢来的。那不是很难受么?望晴心疼的跟在他后面,只能看见他从容的拄着拐杖前行,看起来好像只是腿脚行动有一点僵硬而已。
下面的拜天地,夫妻对拜,楚尽雪都是很顺利的撑着拐杖完成了,到最后,望晴要被送入洞房时,她发现楚尽雪握着拐杖的手指节都泛白了,望晴咬着唇,泪珠掉下来。她知道的,就算身子残缺了,他想和她一起完成那些礼节,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在亲朋面前难堪,更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决心。
[要上班了,晚上细语再来让他们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