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 梨花碎几时真》简笔画上的水墨

6、（陆）今夕何夕、尘缘难了

　　胤弘不是每天都来，时常会夜宿在其他妃子的宫殿，每当这时，我就一个人坐在院中，凝望着清冷的明月，朦胧中带着淡淡的沧桑。胤弘是个好皇帝，他能维持朝廷和后宫的稳定，但他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他从未真心喜欢过自己的女人。

　　皇家宫宴上，胤弘让我和他同坐在高位，霎时间一片唏嘘，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憎恶。

　　对底下各种目光视而不见，我淡淡地扫视着下面的臣子。终于，目光在无意中和彦陌谨的对上，但我却看不懂他那深不见底，幽冷如潭的目光中所暗含的深意。感觉腰间一紧，我收回了目光，看向搂着我的胤弘，他仍是一副微笑的样子，只是眸中一闪而过的阴寒却被我捕捉到了，我知他很不悦。

　　世事无常。再见面时，他已是成熟稳重的朝中重臣，我已是艳冠群芳的受宠帝妃。原来的那个温润如水的男子不见了，昔日的那个痴情如画的女子亦不见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段短暂的爱早已如镜花水月飞灰湮灭。

　　宴会结束，胤弘拉着我回了幽兰殿，屏退了下人，他突然搂住我的腰，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唇，我知他生气了。直到我双颊绯红、快要无法呼吸时，他才离了我的唇，目光幽冷地望着我。

　　“陛下是在生气吗？那、婉儿敢问陛下，究竟是因为自尊受到伤害还是因在乎婉儿呢？”我望着他的眸子，不惧道。

　　他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但转瞬即逝，快得好似不曾出现。他拉我入怀，在我耳边道：“皆有。”

　　我有一刹那的僵硬，但很快便放软下来，依偎在他怀里。

　　日子一天天过着，我伴在胤弘身边，陪他下棋、聊天。他高兴时，会抱着我在我耳边说情话；他伤心时，会躺在我的腿上，让我陪他看明月。

　　那日，我跪在承乾殿前，想要面见圣上。李公公对我道：“娘娘，您请回吧，陛下说不见您。”

　　“劳烦公公通报声，说婉儿会跪到陛下见我为止。”今日我一定要见他，要问问他为何要处死我的爹娘。

　　“那娘娘稍等！”

　　两腿跪得酸疼，却未挪动半分。感觉有一道爱怜的目光向我投来，转头望去，原来是彦陌谨。在他经过我身旁时，我拉住了他衣角，道：“帮帮我，我要见皇上！”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好！”然后向殿内走去。

　　“谢谢！”我突然对他道，他身形一震，略微停顿一下，并未转身，然后步入殿内。

　　许久，李公公出来道：“娘娘，陛下让您进去！”

　　“有劳公公了！”

　　或许是跪的时间太长，起来时竟差点摔倒，多亏李公公扶住了我，我才保住了颜面。进殿时正好遇见彦陌谨，他幽幽地看了我一眼，便擦肩而过。

　　殿内，胤弘埋首在奏折中，我轻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他看了我一眼，说道。

　　“还请皇上告知臣妾家父所犯之罪？”我并未起身，只是望着他的眸子，坚定道。

　　“私通外臣，密谋不轨。”他冷道。我一怔，瘫坐于地，知道已无力回天。突然，我抬头道：“那臣妾也是戴罪之身，不知皇上欲如何处理？”

　　他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然后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深知他若不护我，我怎会平安无事？

　　我深深一叩首，道：“臣妾告退！”

　　入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坐在院子里，任雨水打湿衣衫。屏退了下人，想要好好静一静。明日午时，爹娘便要入市行刑，此后便是生死离别，心痛得仿佛要窒息。夜凉如水，竟也如此孤寂冷清，寂寞凄凉。

　　一夜雨绵绵，衣服早已湿透，身体也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匆匆换了衣服，便在承华门处等候。承华门是每日下朝后官员的必经之路，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远远地便看见彦陌谨，我朝他使了个眼神，便在角落处等他。

　　“臣参见娘娘。不知娘娘唤臣来所为何事？”他对我恭敬道。

　　眸中闪过一抹悲凉，我道：“最后帮我一次，带我去看他们最后一眼。”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眸中有疼惜有怜悯却没有爱意，良久，他道：“好。”

　　宫外，我和他换了衣服，共乘一骑，朝刑场飞奔而去。到那里时，人群已散，只有两摊血迹。我好像被抽了力气一般，浑身虚弱，只能靠在他身上。终究还是晚了，从此天人两隔。眼泪不知何时缓缓滑过脸颊，滴落在他环在我腰前的手上，他紧紧搂着我，道：“婉儿，节哀顺变。”

　　不知哭了多久，我的情绪才稍稍稳定，我朝他道：“陌谨，谢谢你。我没事了，回宫吧。”

　　他似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带着我朝皇宫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