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记》重水

1、监狱行

　　长夜无眠，突然想起前几天的一个噩梦来……

　　我就纳闷了，平日里不偷不抢，上公交车时刻准备让座的好好青年，我肿么会进监狱呢，难不成体内残存着的暴力因子一直得不到释放，压抑成急，急于在梦里得偿所愿？虽然这监狱进得是没头没脑，可我确实是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把监狱恐怖的氛围……

　　那带路的警官面目狰狞，眼里射出的精光颇有一股要把我七零八落的气势，我打量了他几次，这人我确是不识的，可是他的表情却让我有一种负罪感，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啊！是愤怒中带了点凄楚，凄楚中又带了点迷离，迷离中又带点苦逼……让我觉得我与他一定是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但究竟是哪一个我确是不知的。然仔细一想，夺妻应该不大可能。且不论他是否迎娶，单看那一脸没组织好的五官，也不像能搞到对象的，就算搞到了也应该是凤姐那一级别的，我自忖不心里变态，也不审美畸形，所以夺妻之恨断然是不成立的，那我只能是他的杀父仇人了，可是我又是如何害了他老人家呢？偶！定然是在公交车上，然我是习得能坐着睡着的，因此没有给老人家让座，导致老人长时间站立，对人心不古慨叹的同时，加上二把刀司机敷衍的驾车态度造成的多次颠簸，年迈的心脏承受不了高强度的负荷，一个不为意，伴着那哀怨的小眼神，去了……定然是这样的，身为罪魁祸首的我理应受到惩罚……

　　知晓了这一切，我便再没有低头做沉默状的道理，于是，便向那苦逼警官投去了温柔的目光，希望他能读懂其中包含的浓浓歉意，如果眼刀能一解你心头的不快，那就尽情来射吧！果然，他的瞳眸愈加深邃，然而别扭的五官这次呈现出来的表情，却是我看不懂的……

　　多次打量，反复思考，可仍是一点头绪也无。算了，想不到干脆就不要想，我都一快死的人了，干嘛还和自己过不去。哎呀，说到死这一事，本人还未有立遗嘱呢，我那说多不多，说少确实很少的身家该由谁来继承呢？

　　就在我纠结把那跟随我多年的老黄狗捐给慈善组织还是□□的空当，牢房已然到了。然而看到牢房的那一刹，我却忍不住腹诽了一下监狱的基础设施建设。古装电视剧里的衙门牢房都看过吧，我要入住的这个与之无二。真真可恨啊，难不成每天都要席地而卧？

　　就在我痛骂监狱长的祖宗至十八代时，苦逼警官把牢门打开了，伴随着的，是那我读不懂的表情再一次出现，似乎比之前更强烈了，因为那两字眉毛真切地连到了一起。当我还在为他那特异功能而赞叹不已时，从牢房里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影，在我晃神之际，那人吐出了一句话，使我当场石膏化……只见他擤擤鼻涕，清了清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哇呀呀呀呀……”额……你让我说些什么，我还能说些什么，难不成应景地来一句：“好汉饶命，小弟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三岁稚儿？”偶！我终于明白了那苦逼警官的表情了，他定然是在同情我……啊，这即将到来的该是多么悲惨的境遇啊，连苦逼警官都将杀父之仇暂且搁下，真心地为我担忧…………

　　也许是看不惯我那石膏样，苦逼警官终于开口了，然而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在梦里听得不是很真切，只是看见那两片厚厚的香肠开开阖阖，很是喜感……我从刚才的雷击中回过神来，他看似无意地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然后又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想了想，不无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想借自己的肩膀让我依靠，抚慰我那受到惊吓的小心脏。我感激地移了过去，谁知他一闪身，避开我的攻势，然后照着我的屁股猛踹一脚，关上牢门，甩一甩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遁去了，整个动作下来一气呵成，我不禁感叹苦逼警官的职业素质真高，连小快灵如我也不慎来个狗吃屎……

　　他定然是还记恨着我，罢了罢了，我不和他一般见识，我肿么会如他那般没有气度呢？

　　揉揉被弄疼的膝盖，抬起头，视线固定在神经质狱友的身上，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那也必然敢于直视面前的屌丝，我在脸亲吻大地的一瞬间已然想通，要做一个勇士，破相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勇士既然能接纳你，你多少也要给勇士点面子不是，背对着我不说，还在那里唏嘘长叹，难道我真的破相了，以至于惨不忍睹？我与他还在僵持着，也没有率先打破沉默的准备，实则是经过这一连串的打击之后，真真是疲乏了……

　　太阳落山，我的监狱夜生活就这样准备草草收场，然事情没我想象的那么容易，就在上眼皮快要阵亡时，神经质狱友发话了：“方才让阁下见笑了。”嗓音低沉浑厚，吐字字正腔圆，面前这人说话的语气，实在难让我与方才的“山贼”联系到一起。见我未出声，他继续道：“我也是有苦难言。”我忍不住好奇，“什么，你难道不是……”我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但他也好似浑不在意，“装的，为了遮人耳目。”哎呀，他话总是说到一半，弄得我云里雾里的。“弟兄们曾来救我，失败了，我只好装疯来等下一次救援，然我却又是面子薄的……”偶，这就不难解释方才他为何背对着我，原是太好面子了，然而这不是话里的重点，“什么时候再来劫狱？”这才是我最关心的，而他却突然神经紧绷，声音短促“来了！”

　　我屏息静听，确有一阵窸窣声越传越近，我这枚上善若水的小心脏也不争气地骚动起来。并不是畏惧法律的制裁，实则是那苦逼警官下脚忒狠，他虽与我有弑父的血海深仇，但面部的肿痛却时刻提醒着我应是不欠他什么了，想通这一点，也就心安理得地等待弟兄们的救援。

　　弟兄们应是杀过来了，听枪声应该就在拐角处与苦逼警官为首的警员厮杀，然就在我以为他们要更进一步时，外面却没有了声响，接下来是令人窒息的30秒沉默，就在我第31次咽口水时，一个黑不隆咚的铁物顺着栏杆缝隙飞了进来，我定睛一看，思量它应是炸弹无误，而身旁却传来一句淡淡的吐息：“又歪了……”听到此，若不是条件不允许，我真想给他来俩爆栗，你确定他们是来劫狱而不是来送行的？你要炸门也扔准点啊！偶，我终于明白他为何有装疯的契机了……

　　危机关头，我选择了不坐以待毙，之前我有说过我是以小快灵著称的，苦逼警官那厮纯属先博取我的好感，降低我的戒心，才勉强得逞的。

　　我扑了过去，拿起炸弹就要投掷时，确又不经意地导演了董存瑞炸碉堡的一幕……

　　炸弹就要炸响的那一瞬，我想了很多，首先还是要对惨死在我手下的老人家说声对不起，在地府若有公交我一定天天给你让座，只求您别欺负我是新人，百般刁难我；再有，我决定了，老黄狗还是捐给□□吧，就算不能看家护院，但改善伙食还是可以的，这样，我在下面撞见拉登时也好讨个便宜，毕竟本人新人一枚，求罩思想是无可厚非的，说实话，看苦逼警官那个样子，我也不认为他老子能有多慈眉善目，定然是记仇的，所以，傍上拉登很有必要；最后，就让我再看一眼让我经历大喜大悲的狱友。萍水相逢，能聚在一块就是缘分。可当我看将过去，他却不置可否，摆出一副见惯不怪的姿态，让我很是纳闷，难道这一刻，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是我又错了，他显然还没到那个境界，那是个哑炮，看来他对弟兄们知根知底……

　　然而，经历了大悲大喜的我却没那么好运，真真是疯了……若干年后，据刑满释放的狱友回忆，XX监狱里有一个疯子，天天在牢房里举着板凳振振有词地大喊：“为了解放全中国，弟兄们，冲啊！”

　　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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