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雪楼台》燕昨思

29、第二十九章

　　楚秋词看着手中的字条，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无力。
　　夜色当空，一伦明月皎洁若雪，盈盈旋于半空，笑看这江湖风云色变。
　　万俟觉尘眼神若有似无的飘过楚秋词手中的字条，无视于风戚雪等人的疑惑眼神：“秋词，你若有事，尽管去办就是，不用管我们。”
　　楚秋词沉默了良久，才平复下情绪，看向众人，惨然淡笑：“风姑娘，我恐怕不能陪令兄了。”
　　楚秋词是连夜离开的，而且是快马加鞭，他并没有告诉众人究竟是何等要紧事，需要如此匆忙的离开，也没有向任何人寻求帮助。
　　在这里的人都是极为聪明的人，也是在江湖上见惯的风雨的人。以万俟觉尘与楚秋词的关系，楚秋词若真有难处，不会不求助万俟觉尘。但是，他连万俟觉尘也没有说的事，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多问。
　　楚秋词离开不久，屋内一片沉闷。
　　良久，风戚雪突然开口：“莫失，明天你还是同我们一起去见青阳城主吧。”
　　她尾音刚落，万俟觉尘忽然讽刺一笑：“风戚雪，风莫失他是个男人，就算不会武功，你也不用像护三岁孩童一样护着他吧，显得他同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风戚雪的底线永远都不能触极风莫失，闻言，脸色即刻沉了下来：“我们风家的事，不用你万俟公子多嘴。”
　　‘风莫失’有些心虚。自己武功如何，解京允似乎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说。他不敢看向解京允，只是轻声安慰风戚雪：“戚雪，其实万俟公子说的也对，你不用太担心我的，我一个人在秋淮楼不出去就是了。”
　　风戚雪一脸犹豫，还未开口，解京允忽然道：“不如我留下来好了。”
　　‘风莫失’心莫名‘咯噔’的跳了一下，小心的看向解京允，却刚好接触到他看过来的目光，他忙又躲了过去。
　　只听解京允又道：“我退出夺混元丹。”
　　“解公子……”风戚雪不解。
　　解京允摆手道：“混元丹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并不重要。你们明日赴青阳城主一宴，万事要小心行事。”
　　万俟觉尘冷冷一哼：“这是你自己要退出的，可不是我们逼你的。”说完，他径自往自己房间走去，懒得在与这一群思想奇怪的人在一起。
　　“解公子……”风戚雪还想说些什么，被解京允再次摆手阻止道：“风姑娘无须多言，我与风公子一见如故，守在他身边，也是我自愿的。更何况，我退出夺混元丹也并不是为了任何人，先前何首富府上一役我受伤至今并未痊愈，即便是未受伤之前的我，都没有把握与你们二人争到混元丹，更何况是现在的我。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
　　“无论如何，还是很感谢你。”
　　众人各自回屋休息，‘风莫失’跟在解京允身后，张了张口，又咽了下去。
　　倒是解京允忽然停下脚步，看向月空，微微笑道：“圆月当空，今晚夜色当真是美极了，风公子可有兴趣与我共饮一杯？”
　　“你的伤……”甫一开口，终还是问出了徘徊在脑海数度的关心。
　　解京允心中一暖，凑近前去，鼻息几乎能闻到彼此的气息：“你是在关心我吗？”
　　‘风莫失’猛然后退，脸不可抑制的有些发烧，慌乱不知所措：“我要回房休息了。”说着，举步便想要逃离现场。
　　解京允忙拉住了他，小声央求：“陪我小酌一杯嘛。”
　　不知怎地，他的心竟这样软了下来，呆呆的看着他，张了张口，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解京允像得到糖吃的孩童一般，开心的道：“你到凉亭等我，我去拿酒。”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转身便消失于月光之下。
　　‘风莫失’看着自己手中残留着某人余温的手，喃喃自语：“我这是在做什么？”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解京允不仅带了酒来，还顺手带了两样下酒菜，他静静的看着凉亭里面仙谪一样的男子，像是画中走出来不知忧愁苦难的少年，偏偏少年眉宇间尽是忧愁一片。
　　解京允叹了口气，走近前，将酒壶小菜放于桌上，看见风莫失张口，他立即阻止道：“你不要说话，过来喝酒。”
　　“解公子……”‘风莫失’一脸无奈，他其实不想与解京允独处，奈何，眼前之人似乎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根本就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叫我京允。”解京允轻声打断他。
　　‘风莫失’捌开脸不看他，淡淡的道：“我们似乎并没有那么熟稔的交情。”
　　解京允也不以为意，径自为他和自己各自斟满了酒，这才慢慢的道：“没关系，我们这不是在慢慢熟悉嘛。”
　　‘风莫失’端起桌前的酒，仰首一口饮尽。
　　解京允微微挑眉，再次给他倒满，温声道：“现在时间太晚，这酒没有温，你慢些喝，当心伤胃。”
　　‘风莫失’握着酒杯连喝了几杯，喝的脸上火红一片，说话不禁毫无顾忌起来：“解京允，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解京允轻啜着杯中美酒，缓缓开口：“何以如此一问？”
　　“那我换个问法。”‘风莫失’又连饮了好几杯，双眼变得混沌起来，却愈发清亮照人，“江湖传言，你曾经与万俟觉尘争过一名男宠，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男人？你是不是看到好看的男人都喜欢？”
　　解京允叹气，绕过石桌，扶起那人：“你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
　　“你回答我。”‘风莫失’一边摇摇晃晃的倚在解京允身上，仍不忘追问刚刚的问题，抓着他问个不停。
　　夜风清凉，吹的人忍不住瑟瑟发抖，气温怕是要变凉了。
　　解京允扶风莫失回到他房间，把他安置好在床上，替他盖好薄被，刚准备离开，手却被人紧紧拉着不放。
　　那人仍旧喃喃呓语不停：“你说，你是不是喜欢风莫失。”睫毛微微擅动，似是在梦中质问自己。
　　解京允微微一笑，把他露在外面的手放好在薄被里面，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缓缓倾身，在他眉宇间印上一吻，低语道：“我只喜欢你而已。”见那人终于睡熟，他悄悄起身离开。
　　明月西沉，夜风荡漾！
　　‘风莫失’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揉着脑胀欲裂的头缓缓醒来。
　　解京允准备了一碗汤端了进来，见他眼神透过自己往外眺望，他道：“万俟公子与风姑娘一大早便去见青阳城主万复千去了。”
　　‘风莫失’接过他递过来的汤一口气饮完，又倒在了床上，见他还待在自己屋内不走，不禁皱眉：“我要睡觉了。”说完，他缓缓闭上双眼假寐。
　　解京允怔怔的看着紧闭双眼，明显无视自己的风莫失，一脸烦躁的道：“我其实有些烦心事，不知道该如何决定，想与莫失你谈谈。”他也不管风莫失是否能听的进去，径自说道：“还记得昨天晚上你问我的问题吗？”
　　‘风莫失’心头一跳，懊恼的紧闭双眼，他虽然醉了，却并非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他往床侧一个翻身，背对着解京允，拒绝面对眼前之人。
　　解京允苦笑一下，接着道：“我的确是有龙阳之好，而且也喜欢上一名男子。”
　　‘风莫失’不敢回头，不敢正视眼前之人，所以，他看不到解京允脸上别有用心的表情。只听得到他痛苦呢喃的声音：“可是我是有婚约在身的。”
　　‘风莫失’只觉得心头骤然升起一团无名火来，憋的自己十分难受，双手不受控制的紧紧爬着胸前的衣禁，仿佛这样能够减少痛苦。
　　“而且我那位未婚妻有恩于我们解家，这份恩情，沉重的甚至能让我付出性命来偿还，所以，我拒绝不了这段婚姻。莫失，你说我该怎么办？”
　　风莫失当然不会理他，他也没有真的想听风莫失的意见，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背影好一会儿，才收拾好碗离开房间。
　　‘风莫失’看着流苏幔帐，目光呆滞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又似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脑海，只是他被妒忌冲昏了头脑，所以丝毫无觉，解京允所说的难处，其实与他自己此时的处境一般无二。他就这样安静的躺了一整个下午。
　　天色什么时候黑了起来，他都毫无知觉，他只觉得心口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忽然间，他有些明白了，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那个帮了自己，骗了自己，害了自己，又救过自己的人。他惨然一笑，忍不住一阵心酸。
　　忽然感觉一阵凉意袭来，说不出的寒意，‘风莫失’本能的往床里侧一滚，黑夜中床板应声断裂。
　　‘风莫失’大惊，听风辩位，躲过来人的袭击，翻身下床，与偷袭者交起手来。
　　‘风莫失’一边应付敌人，一边仔细聆听，外间似乎也有打斗之声，想必解京允那边也有人下手。他一把夺过一柄大刀，将一名黑衣杀手，一掌震飞到院落，他有些怔愣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到底是何种境界。
　　同一时间，解京允也打倒一好几名黑衣人，来到自己身边，一脸关心：“你没事吧。”
　　‘风莫失’摇了摇头，看着满院落的黑衣人，将自己与解京允围的水泄不通，心底一寒，低声道：“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
　　夜黑风高，星月隐沉，远处房屋树影就像是泼墨而成的画，隐隐约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