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神引》Christabel

9、第一部 未醒之谜 9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学院的学生，交给我就行了…”
　　“我希望你给出公正的处理，关于他违反校规…”
　　“当然…当然，我会的。我可以作证，他是因为参加了我的万圣节晚宴才误了时间。而且我刚才遇见了血人巴罗，他说这孩子迷路了。”
　　“那么他怎么会到场地上去呢？而且我发现他的时候，他身边还有一把扫帚…”
　　“别插嘴！这是我和邓不利多间的谈话，奥格。”
　　“…那好，我们这就出去吧…”
　　“他可是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而我还希望看到他活蹦乱跳来上魔药课呢…”
　　“不止你一个人这样希望，斯拉格霍恩。”
　　“他一定是出了意外。你以为怎么样？难道你会没事跑到学校上空去跳下来吗？”
　　“…好了，好了。我不会对你的处理有任何意见的。奥格，我们走吧。”

　　“吱呀”一声，门打开又关上。四周重又陷入一片寂静。
　　汤姆恍惚间听到这些说话声消失。他实在太迷糊了，简直又要沉沉昏睡。然而那些声音吵醒了他。他微微抬起眼皮——
　　白，朦胧的白，似乎是每一刻梦中的纯白之境……随后，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你终于醒了，里德尔先生。”那声音欣慰中带着调侃。
　　汤姆猛地睁开眼。
　　“教授！”他叫道。
　　“别激动，孩子。”斯拉格霍恩轻轻扶住他的肩。“真是淘气的家伙，你怎么不赶快回休息室去呢？”
　　“我不…”汤姆张嘴辩解，可是斯拉格霍恩忽然塞过来一个盛得满满的金杯子，猝不及防，汤姆吞下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
　　“提神剂，”斯拉格霍恩愉快的说。
　　汤姆努力推开杯子，“您怎么知道…”
　　“别担心。”斯拉格霍恩这样打断他，“你不会被开除的。我读霍格沃茨的时候就没有出过什么意外吗？记得有一次，一个人在寝室里睡下，第二天早上在钟楼顶上被发现了。在这里，各种情况我见得多了。而我，是决不会愿意开除你的，汤姆。”他按按汤姆的脑袋。
　　汤姆呛了一下，觉得似乎把药喝到了鼻子里，难受极了。
　　“啊…是的。”他吞吞吐吐地说。
　　“你感冒了。”斯拉格霍恩说，以为汤姆的鼻音是着凉所致，“我不该让你穿那么少就跑出来。你浑身冰冷。”
　　汤姆一个激灵，他想起了那个冰冷的古坟。环顾四周，校医院温暖的气流正包裹着他。药剂的效果立杆见影，汤姆觉得体温一点点儿回来了。他的思绪也渐渐清晰。
　　“先生…”他缓缓说道，“我想问…您有没有听说过…‘魔法反噬’？”
　　斯拉格霍恩疑惑地晃晃脑袋，“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哦…我…只是想知道，先生。”
　　“把它喝完。”斯拉格霍恩将杯子重新塞到汤姆鼻子底下。汤姆汤姆小心翼翼地捧住，硕大无朋的双耳杯遮掉了大半视野，他只能看见斯拉格霍恩抖动的海象胡须，竖起耳朵捕捉他说的每一个词。
　　“是有这么回事…”斯拉格霍恩努力回想，“这个…哦，是这样的：当一个人触到某种极其强大的魔法时，如果他本身的魔法力量相比之下过于悬殊，那么那种魔法将不会听命于他，而是反过来作用于他。”
　　“那么…”汤姆又要开口，但是斯拉格霍恩再次打断他，
　　“我断定现在不是给你开小灶的时候。等你恢复了，我们有的是时间。好了，现在暖和地睡一觉。我告诉了你的朋友，他现在在外面等着消息呢。我要去告诉他你醒了，但是我想还是先等你睡到天亮再叫他来看你比较好…”
　　“哦…不！”汤姆叫道，他想找人谈谈。“现在就可以，先生。”
　　“哦…好吧，”斯拉格霍恩迟疑一下，走过去开门，“给你们十五分钟，怎么样？然后你必须给我乖乖睡觉！”
　　“好的，先生。”

　　门打开又关上，斯拉格霍恩走了出去。罗兰侧身挤进来。
　　“嘿！我…”汤姆压低声音开口，忽然又没了词。
　　“不用说了，”罗兰挥了挥胳膊，“我在你身上找到这个。”
　　是那个木盒。汤姆大大松了口气。“教授没发现吧？”
　　“没有。”罗兰嘟哝着爬上汤姆的床。“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汤姆回答，“我是在禁林里拿到的。”
　　“这是个记忆盒！”罗兰断言，激动地将它拿在手中晃动，似乎里面的东西会哗啦作响。
　　“记忆…什么？”
　　“这样说吧，它是用来储存…思想和故事。”
　　汤姆微微一怔。思想和故事…那个古冢幽灵将这个交给他…是什么意思呢？
　　“只有很有来头的巫师才能拿得出这种东西。看看吧。”罗兰伸出手去打开它。
　　“不，它打不开的！”汤姆回过神，脱口叫道。
　　然而罗兰已经拨动了银扣。
　　“嘎吱”一声，这声音令人有不愉快的遐想。利齿啃碎骨头，就是这种声音吧……而银扣依然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
　　“快看！”汤姆按住罗兰的手，两人一同往墙上看去。
　　那面粉墙，原本纯白没有任何装饰，现在开始冒烟，有一缕缕蛛丝般的东西在上面爬开。
　　是那行字，它再一次出现。汤姆的手猛然一颤——这一次，它赫然在灼烧：

　　“继承人警惕！力量不够者必遭强大魔法反噬！”

　　罗兰微张开嘴，脸上是一幅呆滞了的惊讶表情。
　　“就是那个，”汤姆咬牙轻声说，“我看到过，在试图打开它的时候。”
　　他话音未落，就见那行字诡异地闪了闪，消失了。
　　“我不希望它再出现了…每一次，都是它阻挡了我…”
　　罗兰直起身，神情严肃地望着汤姆，他现在没有那种发现宝物的兴奋了：
　　“说真的，你是在哪儿得到这东西的？这不是一般的魔法。”
　　“禁林里…一个古冢阴魂给我的…我想，跟我有关吧…”汤姆的声音渐渐沉下去。接着，他忽然探过身，以无法被窃听到的小声在罗兰耳边嘀咕。
　　罗兰的脸色渐渐变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汤姆。但是怎么可能呢？它也许是很久以前斯莱特林的东西，怎么能证明你的身世呢？”
　　“为什么不？那对我很重要…”汤姆眼中浮起一抹激动的红，他忽然想起什么：
　　“罗兰，你听说过密室吗？斯拉格霍恩刚刚告诉我。”
　　“密室？！”
　　“是啊。你听说过？”
　　罗兰沉默着，他没有看汤姆，而是专注于某些虚无的东西，可以看到月光在他眼中碎裂。
　　“是啊，”他终于轻轻开口，声音有一点儿嘶哑，“实际上，像我这样世代出自斯莱特林的巫师家族，多半都是知道这事的。”
　　“那么，它是真的？”
　　罗兰凝望汤姆许久，似乎不忍让他失望，碧蓝的瞳孔中结有一丝星霜。
　　“我不知道。”终于，他轻轻摇头。
　　“斯拉格霍恩也是这么说的！”汤姆烦躁地说，柔顺的黑发此刻一缕缕缠结于他苍白的指间，“他说，密室从来没有被证明存在过。可是这个传言的一部分，却是说‘只有当他的继承人出现，密室才能被打开’，不是吗？”
　　“为什么突然对密室那么赶兴趣？这个话题如今很少再有人谈论了。”罗兰望着他，有一丝疑惑，“你想要它打开吗？”
　　这话听来却是如此刺耳。
　　那蓝色的眼眸退却了，像是自知失言。
　　黑色的瞳仁却蒙上了一层雾。
　　不知哪儿来的风，无形自两人之间掠过。回头见窗倒还关得好好的。窗帘敞开，这才发现今晚的夜空竟然没有猫头鹰飞翔。
　　“我知道自己只是个杂种，够不上真正斯莱特林的高标准。密室会把我也清出去的，是不是？”
　　汤姆淡然道，似乎这是与自己丝毫无关的话题。他的手却在床单下紧紧握住。
　　“对不起。你知道我不会这样说，”罗兰轻声道，他深深吸了口气：
　　“但我还是要说，我确实认为你不会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一瞬间，汤姆的手松开，无力地垂在床沿。
　　趁这短暂的静默，罗兰站起身，拍拍汤姆的肩，
　　“你太在乎它了，伙计。”他虽然是说得轻松，但语调里有种掩不住的担忧，“好好休息吧，天快亮了，我得溜回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黑暗中，终于又只剩下汤姆一人。

　　其实夜并非那么黑暗。陪伴汤姆的，是窗外的冷月清辉。
　　他的眼微闭，似乎熟睡。月光雕刻出他的轮廓，投射在墙上的精致剪影随呼吸颤动。那韵律，最温柔的风也不过如此吧……然而有冰冷的咝咝声响起。如果此刻有第二个人，只怕已经惊呼起来。
　　这场景是如此诡异…一道黑影蜿蜒垂下，起伏着划出华丽的波浪。直到光亮处，月色才辉映出妖艳的蛇纹，闪动荧荧绿光。那是毒蛇的标志。
　　它攀上床柱，长长的身体盘绕住床头，张嘴时露出寒光闪闪的牙：
　　“主人，您叫我？”
　　“纳吉尼……”汤姆的眼霎地张开，那透出冷冽白光的眸中没有一丝倦意。那些追捧他的人们是决想不到在美丽得体的表象下还会有邪恶如这般的表情。他的手搭着床沿，手指随意地轻扣，
　　“我发觉，情况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是吗？主人…”
　　“纳吉尼，你听说过密室吗？”
　　“什么？哦，我不了解…”
　　“没关系，我更愿意自己去弄明白。即使会费一些时间，但是解开一个谜的过程会很有趣…你愿意帮我吗，纳吉尼？”
　　“那是我的职责所在。”
　　汤姆轻轻地笑了。紧接着他的声音变得低不可闻，而蛇头却在那一连串极低的咝咝声中抬得更高，似乎是因兴奋而昂起。
　　降下凡尘的路西法，他也许能明白在那晴天霁日后将会隐藏着多少雷电霹雳，而夜总是如溺爱的母亲一般庇护邪恶的滋长。
　　“我明白了，主人…”蛇咝咝地说。
　　“那就好。”汤姆慵懒地点头，“记得随时汇报。”
　　“是的，主人。可是…您看上去为什么那么虚弱？是不是需要休息会儿？”
　　“虚弱？”汤姆望着自己的手，那上面禁林灌木的尖刺留下的累累伤痕血迹未干，惊心触目。那行诡异的字又闪回他脑中。
　　“继承人警惕！力量不够者必遭强大魔法反噬！”
　　汤姆嘴角的笑容冻结了。
　　那行字并未再出现在墙上，而是深深烙入他心里了。
　　汤姆紧紧地抓住床单，攥得骨节发白，伤口又迸裂开，流淌出殷红的血。
　　“主人…”蛇已经在不安地爬动。
　　然而汤姆却不在意那疼痛。他盯着红白一线相隔的极端，血花的猩红绽放在漆黑的眼瞳。
　　“是反噬吗？”
　　他有了一丝轻微的颤抖，额角滑落几滴晶莹的汗，
　　“不过…我不会放弃，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