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钗逐步摇》柳子媚

2、贰·回忆

　　（钱媛）
　　若要真的像话本里说的那样，“一眨眼十年已过”，那也只可能是垂垂老矣时的回眸一叹。
　　有时我曾想，鼎盛王朝一旦消泯，纵有人为此叹息三声，怕也算不得什么正义。
　　此时天下，有几人曾在隋都无休无止的笙歌中，享过那沉桃浮李，有几人曾看着那废墟上腾起的烟火笑的泪啼，又有几人像我一样，面对着叛军的亲眷，还可以微笑着不带一丝仇恨？
　　我也曾想起那日的情景，想起那日青镜的诡异。
　　我站在钱万三的背后，冷冷的望着故隋巍峨的皇城，被抢掠得还不过瘾的兵士，一把大火烧了个彻底。我看着冲天的火光，显露出我从来没见过的妖冶，燃烧的砖瓦霹雳似的响着，彩画朱砂一片一片的掉落。那群士兵们呢，在抢掠得过了瘾后，则开始装起了正人君子，夹着武器站成整齐的一列列。
　　突然从火中爆出一声凄厉，钱万三眯起了眼睛，那个玄衣男子背过身去，仿佛不忍看似的。我抬头见到有一个宫女，一个还没有逃出来的宫女，踉跄的走到高楼上，然后开始唱些什么——亡国的音调是森森的，但我不懂。
　　“你怎么不哭？”玄衣男子忽然转过身来问我，看着他那郑重的脸色，我突然有些想笑。
　　我的眼神在乱转，我的声音是空空的：“我不知道……哭什么呢。”
　　玄衣男子慢慢的告诉我，我那不可一世的父皇死了。
　　“什么叫做……死？”我的心一片茫然。
　　“一个小孩子……还不知道这些呢。”钱万三突然走过来说话了。
　　玄衣男子又一次沉默，昂首去看那漫天火色。
　　半晌，那火光微微变弱了，他突然急急的转身说：“哀莫大于心死。”
　　仿佛被人引导着，我脱口而出：“死的都死掉了，活的也要死掉的，还哀什么呢。”
　　仿佛看见钱万三的表情瞬间变得惨白了——以后我在钱家生活了那么多年，还没有见到过这种失态。
　　“喏，去吧”玄衣男子神色有些微妙，抚了抚我的头，道一声“跟你的父亲回家去。”
　　这以后的记忆，像被人突然截断，再也记不清楚了。我就这样混混沌沌的到了钱家，成了钱万三的养女，取名钱媛。
　　而当年自己说出的这么一句话，我后来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古怪。
　　我知道肯定是那枚青镜，在我的身上做了手脚。但它给我的迷惑又不止这些，譬如我失去的东西，又譬如当凶狠的兵士冲进来时，它究竟到了哪里去。
　　但当我渐渐长大，我也不得不说，钱家的确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地方。我只能企盼着，神仙爷爷给我的古镜，有一天还能够重现人间。

　　（镜魂）
　　我看着隋王越来越得意忘形，看着他随手将我送给了侍寝的宫人，看着这升平王朝崩塌。
　　若不是坤仑镜一旦沾了寄主的泪与血，便得帮助她完成三千世界的空间转换，这些又与我何干呢？
　　我只是坤仑镜中的一缕魂魄。
　　隋王的女儿想要平安，好吧，她现在已经是“钱媛”了；而代价，是她对叛军的仇恨之心。
　　钱家是历经两朝战火的大族，而钱家四世独传的嫡子钱万三则是商人之首；她会慢慢体验到钱家的深厚根基的。没有人会怀疑，在这三军混战的世道里，钱家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就是用仇恨换得的平安。
　　此生此世，如非她最后将自己作为交换品，我都得忠心为她交换到最美好的东西——这是坤仑镜的宿命。尽管仙人给了坤仑镜这条约束，但只要没有见到念妖壶，我就可以随着古镜在百世轮回中游荡。
　　得到坤仑镜的，没有一个人会逃脱的了失去灵魂的宿命。

作者有话说

　　好吧，这几章真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