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藏过一首断了弦的歌》岑岸

13、破碎的蝶，染了一片嫣红

　　01
　　我们保护着一个女孩的坚持。没有再向其他人说起。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和绛笙，徜徉在一片花海里。她依旧那样甜美地笑着，笑容里仿佛住着一个叫南方的男子。
　　残阳如血。
　　红彤彤的夕阳的呼吸，毫不费力地染红了所有的花朵。我竟开始忧伤。
　　这原本都是一朵朵开着绚烂紫的花。像每一个少女的梦一样，朦胧着轻纱一样的曼妙的憧憬。像是在微甜的幻念里，开出了一朵丁香的惆怅，却又像芦花那样，轻盈地低吟一个唯美的故事。瞧，那一弯紫色的月亮，与我们做着一样的梦。
　　突然，变成殷红的一片。
　　我看着绛笙在花里舞蹈，舞尽了妖娆。
　　我只觉一阵阵的心痛。心痛她就像是一只破碎的蝶。
　　突然。
　　我只是眨了眨眼。
　　花海不见了，只剩下那殷红殷红的血。
　　里面泊着一只破碎了的蝶。
　　霞光中，我恍恍惚惚看到了，悬崖边上的绛笙，轻轻地在熟睡着的南方脸上，落下一个吻。
　　我好像，只顾着贪恋，她轻灵的姿态。
　　她跳下悬崖，化身这只泊在殷红里的破碎的蝶。

　　我惊醒，摸着湿了的枕巾，仿佛那殷红眼红的血。

　　02
　　上午的三节儿科结束，我就跑去了绛笙寝室。

　　我锁上了门，俯身问她，一切可好。
　　她听得懂，说，我没事。
　　只是，她用力地抱住了我，开始哭起来。
　　我轻抚着她的背，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的伤痛。如果当时南方可以郑重地跟她说声不要犯傻，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也许绛笙早就知道了，会是这样一个伤痛的结果，她只是想伤害自己，报复她没有得到的他的一个关心。只为他的一个眼神，绛笙就可以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绛笙说，他只是当我妹妹啊。我恋了那么久的人，到头来，只是我的哥哥。
　　我说，不管是恋人还是哥哥，他今后都会照顾你，保护你的。
　　她说，是啊，只要能够永远这样静静看着他就好。

　　虽然没有东窗事发，但顾清浅和林墨深，也终是散了。

　　那晚我把南方约了出来，我问他，只能把绛笙当妹妹吗。
　　他说，是的。你别管这么多了。
　　可是你吻了她啊，你说那都是你给她带去的伤害啊。
　　他说，我只是作为一个哥哥保护她。
　　我说哥哥不会对妹妹做那种事。
　　他说，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我说那该是她心心念念想了多久的一个吻啊。
　　他说，你别再管了，好不好。
　　我想他不可理喻。既然不肯，何必给她一个吻留作念想。
　　就告别了。

　　而他们，依旧是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03
　　假期，我和南方带着绛笙去芜湖方特玩。

　　我是个胆小的人，现在。
　　别看我小的时候呼风唤雨，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只需一只黑黢黢的小强，一张月黑风高夜里的斗篷，一点恐怖音乐里的绿眼，我就会捂住双耳，闭上双目，扭曲成羊水中胎儿的形状，尖叫。也许，我本能地将自己带回孕育中的模样，本能地坚信着，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懂，反而不知天高地厚，无所畏惧。

　　我跟他俩强调着，我只玩好玩的，新奇的，不……不刺激的，那些火流星啊，过山车啊，我绝对不碰。
　　他俩笑嘻嘻地答应着。

　　或许我真该尝试下，急速的转动，急速的飞越。不知道胃里会不会有排山倒海的感觉，会不会有灵魂出窍的惊心动魄，会不会在瞬间与另一个世界的我擦肩。
　　但此刻，我只是拼命拒绝。
　　我怕会有天旋地转的眩晕让我倾吐出所有，只剩一张躯壳。我怕我的灵魂贪恋那个没有任何记忆刻录的急速世界，不愿回到这个会有悲伤的世界。我怕在火光四溅的短暂的一秒，我遇见了与这个时刻交会的我，她会说我太挫。

　　所以，我倚靠着一棵树，看着他俩，高速旋转。
　　其实，我看不到他们。
　　我不知道此时，他们还有没有力气对望一眼，说声别怕。不知道此刻，他们会不会想着永远停留在风里，咆哮着心底的愤怒与希望。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有没有记起，我，还在下面等待他们的着陆。

　　我想跟南方说，别再让我孤零零地看着你们在这么疯狂的游戏里心惊肉跳了。
　　可我不敢呐。那个叫绛笙的女子，曾经经受过更加惊魄的事。
　　我是如此胆小，竟连它万分之一的惊魄，都不敢尝试。

　　晚上，我在归程的火车上，沉沉睡去。或许是因为白日里的害怕，消耗了我太多。

　　我又开始做梦。
　　我梦到一片浩瀚的海，漆黑一片。所以，我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边。
　　隐隐约约，有一束淡淡的光。
　　光柱里，是绛笙，还有南方。
　　我看到海盗船在海里悬挂，摇曳。每当它晃荡至最低点，都会浸没水里。我仿佛感受到了那种闷在水里压迫至窒息的感觉。
　　绛笙喊着我，小右，小右。
　　可是我看不到她了。那柱光，消失在我的孤独无助里。
　　我惊恐地喊着，南方，绛笙。却无人回应。
　　我在大海里漂泊着，寒冷就快将我吞噬。
　　我突然摸到了一只手，修长的手指，细滑的皮肤。我感觉得到，那是绛笙的手。我慢慢看到了她白皙的脖颈，只是换了一张狰狞的面庞。
　　我惊恐着甩开她的手，大声喊着南方。
　　南方的笑声传来，说，我在这儿呢，快过来。
　　影影绰绰，在海盗船上的他。
　　我央求着绛笙，我不要去。
　　她笑着，冷笑着，嘲笑着，把我拉上了船。
　　我的心开始悬空，仿佛很快就会撞到苍穹，撞的七零八碎。
　　我哭着，放肆地哭，求求你们，放我下去。
　　没办法了，我湮没在刺骨的海水里，看不见任何光。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呻吟着，不要。

　　惊醒，我看见南方坏笑地看着我，问：“不要？不要什么？不要玩过山车？”
　　我鄙夷地瞪了他一眼，继续想我的事。

　　我想，是因为，我感觉到了，绛笙将我当成了假象的敌，才会梦到她那一张狰狞恐怖的脸。

　　或许，是我，把她当成了敌。

　　呵，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