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忘生》街心的雪

2、宫宴

　　事事安逸，生生平凡，求也求不来，唯有沉浮于世间。

　　上古神战，妖鬼祀泣，民恕于援，集惩万枯，天下三分。圣国居中原乃军事强国，地广人博；明夏其南乃农业富国，森之精灵繁多；千图居岛，传说有上古神力庇佑，乃神秘之国。

　　如画的美人，对着夜色痴笑，纤指触眉，另一手托住娇小脸庞，长发飘散随风浮动，墨色眼瞳倏尔划过一丝挣扎。
　　贴身丫鬟莲双端茶进来，“小姐！天正凉着呢，您还在窗边吹风！”没等女子发话，径直过去，合上窗户。李夜收回思绪，展颜笑道：“莲双，我可不是姐姐的柔弱身子，你瞧我可是生过一回病？”莲双奉上茶，面露难色“小姐总是对的，奴婢多事儿了！”知道这小妮子是生气了，急忙赔罪似地倒上一杯茶，“我的好双儿，当然是你对了。”
　　莲双无奈地接过茶，刚绷起来的脸暖意浓浓，小姐待人真诚，从不分卑贱，此刻的讨好就是讨好，绝不含丝毫算计。莲双喝了口茶，说道：“谢二小姐赏，明天可得进宫赴宴去，还是早些休息好，皇上说不定要召见的。”
　　明日是圣上为宁王洗尘宴请百官，各官女眷皆可入宫赴宴。宁王乃圣上胞弟，深受圣恩，去年今日领兵镇压西南叛乱，半年自请整顿边疆，至今返朝。宁王仅用了半年时间扫除叛乱，还连根拔起了义月教这一诡异的魔教，本该即刻返回享受封赏，却又自请前往西南边疆，镇守至今。宁王此次被封大将军，麾下良将无数，统兵三十万，权势显赫一时。圣都每个百姓都津津乐道于此，朝中每一股势力都在猜疑，据说还未回府前，上府请帖无数，只是宁王却毫无回应。
　　终于等到圣上殿宴，文武百官入太和殿及偏殿参宴，女眷随公公指引，来到翩澜殿，由圣上新宠茹贵妃主持宴席。
　　高大冰冷的皇城大门缓缓打开，这巍立了数千年的宫门，淡然地看着无数的鲜活的生命群涌而入，无数艳丽的身姿香消玉殒，看着人们在高贵、卑微、温柔、冷酷、凶残、慈悲各种各样的面具下，被欲望驱使，一步一步沦陷的心。
　　门外的人，为了改变命运，千方百计进来；门内的人，为了掌握命运，争得头破血流。有人幡然醒悟，想出这门，有人威逼利诱，断了这门。
　　一入宫门，就得下轿步行，四周皆是高高的红墙，庄严沉重，女眷们跟着公公，半步不敢多走，连呼吸都压低了。李夜第一次进宫，盯着鲜艳的红墙看，竟有着说不出的恐慌。李倾瞅到，抓了把她的衣袖，“妹妹，这是怎么了？吓到了？”李夜刚想开口，领头的公公斜过身子，轻睨了一眼她，顿时紧闭嘴巴，再无言语，跟紧了走去。约莫半个时辰，穿过无数宫墙，景色忽变，虽是立秋，眼前却是绿影横斜，流水潺潺。踏过湖面上的迂回长廊，只见一座清雅宫殿印入眼帘。公公们请了安，由宫前婢女领着她们进入翩澜殿。
　　殿中已然有不少人了，有公公尖声喊道：“永安王之女李倾、李夜进殿。”两人携手进殿，殿中主位还空着，所有的人都在各自寒暄，听闻永安王之女来了，纷纷侧目议论频频。早有流言满城，永安王之女为求得右相之子香公子垂爱，特制和思果献之，且与四城美妓芙蓉玉共争。此时殿中每个人都想一睹这传闻之女，是否真有那绝世的容颜可以和芙蓉玉媲美。众人看向这对姐妹，一人淡雅静谧，天青色锦服罗裙，仿佛遗世独立的仙人般站着，大殿顿时一片安静；一人清丽脱俗，着乳色琉璃衫，还有着一股稚气，仿佛仙人座下女童，人人屏息凝视。
　　一声柔媚的娇笑打破了这宁静的场面，茹贵妃在侍女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大殿，直朝主位走去，众人回过神来，纷纷低头向两旁退让。待到她坐定，众人齐声拜礼，“叩请茹贵妃金安。”李夜微微抬首，就感到一道锋利的视线立刻剑一般地刺来，她心头一跳，忙低下头，李倾伸过手来，轻握了下她，又自放开。只听那柔媚的声线再次响起，又不乏高贵，“各位免礼，快请起，今儿个虽是圣上设宴，咱们女子同席就不要拘谨了。”众人谢恩就坐，抬眼看去，这女子娥眉青黛，头上戴了一颗极其引人注目的夜明珠，更显得雍容华贵，如果说永安王之女是仙子，那么茹贵妃便是那下了凡的仙子，亦多了分皇家的威严。
　　“这两位想必便是永安王之女了，果真姿色过人，本宫都要自叹不如了。”茹贵妃一眼望向李夜二人。众人的眼睛又转回到两人身上，个个琢磨起这话。
　　“娘娘过奖了，我们姊妹又岂能与您相提并论呢。”李倾颔首低低答道。
　　“娘娘，您头上的夜明珠真美啊！”李夜两眼盯着茹贵妃的发髻，仔细研究，突发感叹。
　　众人显然错愕不已，“那是皇上送给娘娘的。”一位嫩粉色宫装的女子从殿门正中出现，缓缓走进，叩首道：“民女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茹贵妃脸上瞬间绽放笑容，宠溺地让她坐在身旁。
　　此人虽是恭敬地请安，脸上却透着嬉笑之色。不少人已经认出，那是茹贵妃的妹妹柳沁。这茹贵妃宠冠后宫，连妹妹都可以自由出入宫廷，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出言感叹娘娘深受皇宠。
　　随着公公传旨开宴，茹贵妃也唤来歌舞供大家欣赏。这群舞美则美矣，却有个别女子不协调。李夜受某人的影响正在观察着殿中各人的长相，挑剔地瞥了眼，低声道：“怎么没有美男跳舞呢，都是女子，也没什么好看。”
　　李倾保持着微笑，好言道：“妹妹，你怎的不研究研究这御厨的手艺？”
　　李夜这才发现，一连串的侍女已经上菜完毕，眼前道道佳品，皆是从未见过的样式。她亮起一双眼，发现猎物似地开始试菜，那些偷看她的人，顿时觉得品尝美味佳肴才是正事。
　　由李夜这么一带动，整个殿里的人都开始饮酒吃食，不少人相继敬酒，其乐融融。
　　“娘娘，如此良辰，难得圣都各大才女都在场，不如来个诗会如何？”说话的人乃是尚书之女颜灵儿，亦与苏佩之、白展月齐名为圣都绝世三才女。这圣都绝世三才女今日有两位在场，苏佩之乃太傅之女，白展月只是第一富商白欣荣的女儿，没有入宫参宴的资格。
　　这才女一说，在场只要有点才的都跃跃欲试，茹贵妃也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下同意。李夜用一种极其轻松的语气随意地问道：“姐姐，如果有人背诗会被揭穿吗？”
　　“这不是自毁名声吗？历代文人墨宝怎会有人不知？”李倾答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进灵离的书房欣赏民间艺术的，至少在坐的达官贵妇和千金小姐甚少机缘浏览市侩小说。
　　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应，李倾转头看去，李夜正猛喝桌上的酒，急忙拦住。“妹妹，怎的喝如此多的酒。”
　　喝完最后一口，李夜微红着脸，支起脑袋，“姐姐，我头晕，想出去吹吹风。”
　　“好吧，你别走远，让宫女扶你。”从没见她喝过酒的李倾担忧地说道。
　　“姐姐放心，我就在外面坐会儿。”说着急忙站起来，往外奔去。
　　这翩澜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出去个人，也没人留意。至少表明上没有谁拦着。
　　殿外萧瑟秋风迎面拂来，让人不禁打个冷颤。
　　李夜打发掉女婢，暗想远师兄的法子真不错，果然适合。要知道堂堂王爷之女不会作诗，只会背诗，这是多么令人蒙羞的事实，就让这个事实随着她的偷跑而成为秘密吧。她起身四处走走观望，轻松地避开侍卫，没一会就出了翩澜殿。
　　这宫里处处都有一种道不明的沉重感，能把野史倒背如流的她，当然知道这正是每个女子勾心斗角展现智慧的后宫。不过就算是再黑暗的地方，也有着令人向往的不知为何物的爱情产生，如皇后的贴身婢女和守门侍卫队长的深情云云。书上说皇宫里尾戒森严，因为到处都是宝贝，想来那皇位是个大宝贝。
　　李夜一路胡思乱想，突觉远处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杀气，快步疾走，几个掠影从眼前消失，只留下微弱的梅香。那速度很快，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此时李夜也只能判断他们从哪个方向出来。那样一群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地的人，会是谁的势力？
　　李夜脸上扬着一抹兴奋的笑，往那深深的宫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