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决绝的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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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进入四月份了，高三的最后冲刺，像洪水猛兽一样，势不可挡地来到。
秦霄已经回来了，多了一份坦然，琉佳他们六个人的成绩在年级里稳占前十。一切的前景都那么美好。
琉佳开始在放学之后留在学校上自习，她一定会去那个有三角钢琴的音乐教师，一直上到十点钟静校，还和小晴、芳一起，分散地，坐在教室里看书，非常安静。琉佳总是听着CD做那些繁冗的数学题，或者坐到高高的窗台上去背历史。年份，事件，人物，意义。飞快地在心中念诵，合上书默背。日子就这么过去，有时候琉佳甚至觉得自己像一匹疲于奔命的马，随时会倒下死掉，或者，就慢慢地被消磨在这些枯燥没有感情的文字里。终于琉佳在天光微亮时，跪在厕所里剧烈地呕吐，用凉水洗脸，看到镜子里自己黯淡的面孔和疲倦的眼睛，然后她咬着失色的嘴唇，吞下了那两颗小小的药丸。她的梦里依然是亮晶晶玻璃如繁星，泛着深红的鲜血。
从那天开始，琉光会带着秦霄、承泽到音乐教室来上晚自习，一直到十点静校。然后六个人同路回家，走路在路上，不说话，只是一首一首地唱歌。
五月五日那是足以让琉佳、琉光、琉星、叶姨还有白校长铭记一辈子的日子。那天是周末，琉星犯了他人生中最大的错误，绝对不是耸人听闻，他的后半生后在为着一个错误而忏悔。
刚刚学会学钢笔字的琉星把桌上的墨水撒在了一本陈旧泛黄的《绿野仙踪》上，那是琉佳书房角落里的一本旧书。
琉佳看到书时，眼里渗满了悲伤和绝望，那是琉佳小时候她妈妈总会给她念得故事书，是她对母亲最重要的回忆之一。但是琉佳只是苍白的微笑：“没关系。”
但琉星也是个敏感的孩子，他知道如果真的没事琉佳会训他两句。如今，什么也没说出口，那他的祸就闯大了，起码令琉佳伤心了。
琉星内疚之余，趁哥哥姐姐复习功课，爸爸妈妈出门时，没有告诉任何人，偷偷溜出了家门，要为琉佳在找回一本商务印书馆，1992年修订版，已经发黄的近乎绝版的老书。
夜里十点，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大雨，白家的四口人湿漉漉地坐在客厅里，他们已经出去找了四五次了，白校长也已经报了警。
琉光第3次复述事情的原委，不只是叶姨的心太急，还是太恨正散开头发的琉佳，冲过来大喊：“小星怎么对不起你了。用得着你这么对待他，不就是一本书吗！你安得什么心，我就不信你没欺负过小星……”之后一巴掌甩在了琉佳的脸上。与此同时，窗外炸开了一声惊雷。
琉光一把架住了要发作的叶姨：“妈妈，我说过了，这不关琉佳的事，小星和她承认错误时，我也在场。琉佳绝没有欺负小星的意思，不然去年她在高楼下为什么会为小星当铁架。”
琉佳跟着惯性倒在了沙发上，红色的液体从鼻子里流了出来，她回头，眼神凌厉而倔强，“我亲生父母都没有打过我。而且，我没有想你虐待我一样虐待你的儿子。”掷地有声的声音，带着一种不经意地骄傲和坚定，“后妈的心堪比蛇蝎。”
“你给我跪下。”琉佳的最后一句话触怒了白校长。他额角的青筋微微暴起。
琉佳听话的跪在了茶几前。叶姨此时也母夜叉般的将玻璃果盘、茶杯砸在了地上，没有人注意，玻璃的碎屑像钻石一样在客厅的辉煌灯光下宛如钻石般绚丽，而且，有的以及在琉佳白皙的皮肤上划出了淡淡血丝。“你再给我说一遍！”叶姨一下子揪住琉佳海藻般的长发。此时的她已完全没有了一点音乐老师的优雅。
琉佳瞪大了眼睛直视着叶姨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重复：“后、妈、的、心、堪、比、蛇、蝎。够啦吗？”
叶姨好像一个充气娃娃一样一下子漏了气，她放开了琉佳，指着白校长，边哭边嘶吼：“这就是你的女儿！我嫁给你一年了！她竟敢这么说我！”
白校长此刻也没有了知识分子该有的风度，怒斥琉佳的不孝。琉佳抬起头看着白校长：“爸爸，你会为这个女人而骂我？还是你只为了钱？”
白校长突然愣住了，继而是扬起手又是狠狠的一巴掌，琉佳完全没有防备的受了着一巴掌，由于巴掌的惯性，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匍匐在琉佳妈妈喜爱的茶色地毯上。
一阵敲门声，叶姨慌忙跑到门边，打开门竟是一位民警把迷路的琉星送了回来。叶姨、白校长千恩万谢地送走了民警。抱着湿漉漉的琉星进了门。正要张罗着给琉星洗澡换衣服时。
“爸爸，妈妈。先等一下。”跪在琉佳身边的琉光叫住他们，琉佳还趴在地毯上，茶色的地毯上被红色的液体浸湿了。一切人的呼吸都停止了，惊愕地看着琉佳，琉光扶着琉佳爬起来，当他直视琉佳时。他的瞳孔睁大，双手颤抖，脸上顿时埋上了阴翳。
琉佳缓缓回头望向叶姨、白校长、琉星，看着他们呆若木鸡的神情，悲痛欲绝地说：“爸爸，这是你，第一次，打我。”说完，琉佳起身冲进了大雨中。地毯上是她流出的血迹，和潦草凌乱带血的玻璃碎片。亮晶晶玻璃如繁星，泛着深红的鲜血。
白校长、琉光几乎同时追了出去，只留下叶姨一个人抱着琉星瘫坐在地板上，直接面对着那血红色的地毯和上面的晶莹碎片。
医院里的医生极其惊讶的接待了这个脸上肌腱血管几乎全部断掉，上身大部分划伤割破的女生，也许有个消息会更加恐怖——琉佳的左眼永远的封闭了。
秦姨、白校长在听到医生的讲解后，已完全没有了在家里的那种气势，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琉佳的花季在他们两个人的手中提前终结了……只剩下残花败叶。
夜里三点，林老夫妇匆匆赶到医院。看着坐在病房外一脸颓然的白校长。林董事长问：“琉佳怎么了？医生怎么说啊？”
一瞬间，世界没有了任何声响，医院的走廊里静的可怕，甚至呼吸的声音的没有了。
良久，白校长留下了两行眼泪：“琉佳毁容了，左眼失明了。”
林董事长木讷地瘫倒在轮椅上，继而是暴风雨般的疯狂：“这就是你当时答应的照顾好我的外孙女！这就是你说的照顾好琉佳！白坤屏！我的女儿在你身边累死了，我的外孙女你也给毁了。你到底是不是她的父亲？”琉佳的外公说着说着眼泪就来了，“瑰兰去得早，琉佳才多大就没了母亲，你怎么可以和你的新欢一起虐待琉佳？她是多好的女儿啊！为了你和你的学校跑到巴黎来向我求情，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林老夫妇早已老泪纵横了。白校长把脸埋在了手心里。
之后小晴、承泽、秦霄、芳陆续也都到了。每个人听完琉佳的现状后，唯一的表情就是呆滞……
病房里，琉佳的脸上缠了厚厚的纱布。琉光坐在病床前握着琉佳冰冷的手，心里的焦躁溢于言表。蓝色的大眼睛六神无主的看着琉佳微微颤抖的眼睫毛。
两天了，琉佳一直是间歇性地醒来或睡去。她固执的不肯睁开眼，医生告诉白校长，他们也无能为力，这是病人本身在抗拒。林董事长一怒之下带着琉佳回了他在桂城的别墅，不允许任何人来看琉佳。第两天的下午，琉佳就醒了过来。她突然明白了那个一直纠缠的血肉模糊的梦魇，原来那是她在梦里看到多日以后的自己。
一个星期后，医生来拆线，林宅的镜子同时全部消失了，但在喝水的同时，琉佳无声的落泪了。林家别墅里充满了琉佳痛苦凄然的惨叫，像一只被活生生隔断翅膀的鹰，充满了绝望的味道……琉佳总是打破茶杯，在深夜看见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黑色觉得压抑的时候，用它们在手腕上割出细致错落的伤口，看血慢慢渗出来，再擦去。仿佛那是她生命的全部体现……
林董事长派了三个女仆轮流照顾琉佳，其实是监视，曾经没有看到女儿死去的他害怕琉佳自行结束她年轻的生命，给他一具和女儿几乎一样的尸体倒在血泊里。
琉光每天放学都会等在林家别墅外面，一等就是一夜。
琉佳始终拒绝见他，她的脸已经由原来的光鲜亮丽变成了丑陋无比，现在马路上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比她好看。她不敢也不忍见他。只是系在手腕上的银色丝带是她永恒的寄托。
三天后，又是一个雨夜，琉佳望着窗外的初夏的暴雨和时不时出现的闪电，她问女仆：“琉光还在外面吗”
“是。一直在。”
“给他送一把雨伞，一件干净的外套。”琉佳又看了看手腕上的银色丝带，“告诉他别再来了。”
下雨的夜里，琉光在门外大喊：“琉佳，你给我出来。你个胆小鬼！你出来啊！为什么不敢见我……”
下着雨的夜里，琉佳光着脚穿着睡衣戴着面纱，冲向林家别墅的大门口，琉光满脸倦容地倚在门外的柱子上，金色的头发淡蓝色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泽。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全身往下滴着水，琉佳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隔着铁栅栏门，哀伤地看着他。
琉光缓缓地问：“为什么不敢见我？”
“我们还是分手吧。”琉佳文不对题地说。
“没关系，我不在意你的容貌，真的没关系。”
“告诉我为什么？”琉光歇斯底里地大喊。
“因为恨。”琉佳同样的喊了回去，“没有你母亲，我可以平平安安的考上大学；没有你母亲，父亲不会甩给我那一巴掌；没有你母亲，我也不会是这幅尊容。”琉佳的面纱粘在了脸上，朦朦胧胧地勾勒出曾经的动人脸型。
“我不在意你的容貌，我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琉光握住铁栏杆对琉佳说。
“但你是叶姨的儿子。分手吧，就算我食言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就像达芙妮怎么会爱上阿波罗……”说完，琉佳不顾琉光的反应义无反顾地回头走进了林宅，她突然感谢苍天，今夜是个雨夜，眼泪可以混在雨水里，永远不被他发现……
远远站在街角撑着伞的秦霄目睹了全部的场景，他走过去拍拍琉光的肩膀：“回去吧。”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昏黄路灯下只有雨的吟唱，好像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决绝的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