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的红木窗照进室内,云母屏风折射出缤纷的光彩。
屏风内,一名美人正端坐在镜前,黑发如上好的绸缎,静静地铺散开来。
一名丫鬟灵巧地为她挽了个飞燕髻,随后又执起几只金灿灿的钗环,欲往发间簪。
“不用这些,”美人说着,随手从梳妆盒内抽出一支墨研静雨倩玥簪“寻常在家,简单即可。”
“可今日是老夫人大寿。”小丫鬟有些迟疑。
“我不必参加的,”美人提醒道,“墨竹,动作快些。”
“是。”如此,墨竹便也不再顾忌了,几下便梳妆完毕。
妆毕,墨竹扶着那镜前的美人缓缓起身,刚一坐到榻上,门外便传来了大太太身边的碧荷的声音。
“表小姐可起来了?”
“已经起了,碧荷姐姐,有什么事?”墨竹赶忙跑去开门。
“现在前厅人手实在是不够,大太太特地让我来找表小姐借用墨竹、如兰二人,还望表小姐见谅。”碧荷惯是一副笑脸,此时亦不例外。
“我们院子里的粗使婆子、丫鬟昨儿已经被调派走了,现下只剩我和如兰二人,若把我们再支走,小姐恐怕……”
“墨竹,去厨房叫如兰,你们就跟碧荷姐姐走一遭吧。”步非烟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如此,就多谢表小姐了。”碧荷的笑脸依旧没什么变化,“表小姐请放心,中午她二人便可回来,必不耽误表小姐用膳。”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只余一片寂静。
眼见四下无人,步非烟从里屋走出,用手帕包好些鱼食便向荷塘走去。
~~~~~~~~~~~~~~~~~~~~~~~~~~~~我是分割线~~~~~~~~~~~~~~~~~~~~~~~~~~~~~~~~~~
轻倚在湖心亭的抱柱上,步非烟心不在焉地撒着鱼食,清风拂过,她的露水百合裙裙角微微晃动,掀起香风阵阵。
忽的,她襟口处的手帕掉进了池塘,步非烟将鱼食放下,单手扶住抱柱,倾身去够那水面上的丝帕。
可就像被施了法似的,无论她怎么去够,那手帕就是和她差了一指距离,怎么也够不到。
“噗通——”
步非烟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水不断地灌入她的口鼻中,没多久,她便失去了知觉……
强烈的阳光刺着眼皮,步非烟欲用手挡住眼睛,手臂却如千斤重,丝毫抬不起,没过多久,她便忆起了之前的事。
这下,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眼见周围还是萧府宛院的景物,自己身上也已经湿透,此时正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凉意,她想着,自己应该是活了吧。
她正纳闷,无意间却瞥到一旁的大石上站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眉目清俊,丰神俊朗,在阳光下,身形却是透明的!
非烟大着胆子走到他面前,试着摸了一下他的衣角,却发现完全触不到,手直接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你……你……”一时间,非烟也无法辨别自己是好奇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
那男子从巨石上轻飘飘地落了下来,青衫随风飘摇,无端引起一番风流韵致。
“我救了你。”他浅笑。
“你是什么?”非烟颤着声音问。
他却是向着池塘走了几步,转身说了句:“晚上再来的话我就告诉你。”说完,却是凭空消失了。
非烟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她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我是分割线~~~~~~~~~~~~~~~~~~~~~~~~~~~~~~~~~~
这天,墨竹与如兰很晚才回来,服侍非烟沐浴歇息之后,她二人便累得瘫倒在偏房里,睡得十分沉。
非烟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朝着池塘走去。
果然,那名男子坐在大石上,想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说着,他朝边上挪了挪,留出一片空位示意非烟坐下。
“我向来胆大。”非烟迟疑了一下,然后坐在了那巨石的边上——与那男子隔了一大段空位。
他依旧温温润润地笑,隔着这段不算长的距离,他甚至闻到了非烟发上残留着的兰花淡雅的香气,她背上的衣衫被湿漉漉的发晕染出一片又一片的水渍,如一朵朵开在衣衫上的暗色的花。
“你叫步非烟,是这萧家老夫人的外孙女,因父亲死在任上,母亲病逝,不得已投奔了舅家,我说的对或不对?”
非烟淡然道:“你所言不差,可这些事情萧府里的仆从们都是知道的。”
“我还知道你明年就要被送进宫里,你父亲其实是死于非命。”
非烟一下子脸色惨白:“你究竟是何人?”
“我?”他正了脸色,“我是这一带的水妖,名洛泽。”
“那你,那你为什么不吃我?”
“谁告诉你妖就一定会吃人的?”
“难道不是吗?”非烟无意识地歪了歪脑袋,眼里尽是不解之色。
水妖洛泽见她不施粉黛,端的是清丽绝伦,双唇微微张着,眼里一片迷离之色,比起平素,别是一番妩媚姿态,不觉放缓了语调。
“我虽是妖,可也是追求修仙正道的,并不伤人,相反,我为积功德还会救人。”
“今天你救我也是积了一件功德了?”
“不错。”
“你怎么是这么一副游魂的状态,我开始还以为……”非烟渐渐没了声音,大晚上的,她还真有点怕。
“三个月前与几个不大好对付的妖斗了一回法,妖力损失太多,渡过下一次妖劫之前都会是这个样子。”说着,他站了起来,“明天再聊,有人来了,快走吧。”
非烟见他又是凭空消失,自己也赶忙跑回了屋里,这才躲开巡夜的人。
~~~~~~~~~~~~~~~~~~~~~~~~~~~~我是分割线~~~~~~~~~~~~~~~~~~~~~~~~~~~~~~~~~~
第二日一早,空中便下起了小雨,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非烟站立在窗前,一片一片地拨弄着珠箔。
看着这一幕,洒扫的丫鬟婆子们坐在墙角嚼起了舌根。
“这表小姐要是爹娘安在,现在保不齐就是个二三品大员家的贵女,这日子过得可比现在要舒心多了。”一个婆子边嗑瓜子边说着。
“表小姐现在过得也不差呀。”一个刚来的小丫头说道。
“当然得对她好些,这萧府的老爷太太们可指望着送她进宫得些好处呢。”
“入宫不好吗?”
“好?那这大太太怎的不把她亲生女儿送去?一入宫门深似海,凭这表小姐的品貌,入了宫也是个招人妒的,你说萧家会为她这个外家的人打点多少?”那婆子神神叨叨地说着。
“你们在絮絮叨叨些什么,还不去厨房做事?”端茶回来的墨竹训斥了一通,人便散了。
“小姐,别愣神了,过来吃些点心吧。”如兰帮着墨竹把茶盏点心从食盒里拿出来。
非烟不自觉地绞着腰间的丝绦,心神不宁地问道:“这雨会下多久?”
“这可说不准,”墨竹回答,“现在正是梅雨季节,一场雨兴许能下好几天呢。”
“这么久?那今晚兴许也要下了?”非烟接着问。
“是呀,小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细心的如兰追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说着,非烟端起了茶盏,却险些被烫到。
晚上这雨果真还在下,且雨势比早上还要大些。
今日恰好是墨竹当值,她一向睡得死,非烟见她睡下了,又听到了浅浅的呼吸声,终于还是下了床,撑开一把伞向着池塘边走去。
昨日坐着一个人的巨石现下空空荡荡的,非烟心里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难言的失望。
“你今日竟会来!”一个惊奇的声音自非烟背后传来。
非烟手中的伞一时没拿住,眼见就要落到了地上,幸亏那洛泽一下子把住了。
“小心些,淋着雨可就不妙了。”他笑着施法用伞遮住非烟。
一时间,非烟迷茫了,她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说:“约好了见面我便不会失约。”
黑暗中,像是有谁点起了一盏明灯,照亮了这院中氤氲的雨气,也照亮了油纸伞下乱了频率的心。
他默了,定定地看着非烟,半晌牵起了唇角:“我也是。”
~~~~~~~~~~~~~~~~~~~~~~~~~~~~我是分割线~~~~~~~~~~~~~~~~~~~~~~~~~~~~~~~~~~
“你说你是水妖,那你的真身就是这片水吗?”非烟趴在护栏上指着池水道。
“应该说这整个城的水都是我的真身。”洛泽扇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折扇道。
“哇,你这么厉害呀!”非烟瞪大了眼睛,仿佛是某种小动物。
洛泽眯着眼睛,伸手想摸摸非烟的脑袋,无奈透明的双手完全无法触及她。
“唉。”洛泽收回了手。
“怎么了?”非烟这才转过头。
“没什么,”他摆摆手,“真希望快点渡过妖劫。”
非烟也微微地点头,她前几天晚上都熬夜刺绣,终于绣好了一条束发带,今日本想送给洛泽束一束他披散的发,却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傻事。
“听你上次说想试一试北地的点心,可巧我院里有一个北方来的厨娘,你要不要试一试?”非烟笑道
过了一日,墨竹、如兰陪着非烟散步时就发现自家小姐不住地往水里扔点心。
“小姐,”如兰委婉的说,“这也太多了些,鱼儿会撑到的。”
非烟笑眯眯地答道:“无事。”
“小姐,厨房的张妈妈会哭的。”墨竹指了指倚在院墙上一脸哀怨的张妈妈。
“我原是想着,这糕点是在是美味,得让鱼儿尝尝,张妈妈莫要误会。”非烟不自然地解释,结果换来了张妈妈泪奔而去。
晚间,非烟不住地问:“如何如何?”
洛泽叹道:“不如南方点心软糯可口。”
非烟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下回可莫要这样多地投食了,”洛泽有些哭笑不得,“这塘里的鱼儿们都要跳起来拍你了,我给那些险些撑死的鱼儿们消食之时它们也说今日真是一场灾难。”
非烟翻了个白眼,又觉得不够,便朝着洛泽吐舌头。
“本来只觉得你温婉可爱,现在才知道你却是最淘气不过的了。”洛泽笑道。
“你不喜欢吗?”鬼使神差地,非烟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当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洛泽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神情,只是笑意加重了几分:“怎么会不喜欢呢?”
~~~~~~~~~~~~~~~~~~~~~~~~~~~~我是分割线~~~~~~~~~~~~~~~~~~~~~~~~~~~~~~~~~~
晨起梳妆,墨竹一打开窗户,一阵凉意扑面而来。
“这天气可真凉,怕是过不了几日便要入冬了。”如兰一面调着胭脂,一面说道。
“今日便穿那件云纹绉纱袍吧。”非烟思虑再三终于决定了。
“小姐,现在可不是穿那个的季节呀。”
“哦,那便穿那件新做的烟云蝴蝶裙吧。”说完,非烟又专注地挑选起了妆盒里的发簪。
墨竹如兰二人无奈地对视。
午后,非烟习惯性地在榻上小憩,如兰和墨竹嘱托小丫鬟清露把好门,便去了管家处清点宛院下一个月该领取的日常花销。
那清露年纪虽小,心智却很早熟,待她二人走后,清露急忙掏出情郎写来的情信细细阅读,看完之后又从正屋非烟的床边拿来一个炭盆,眼见情信烧了一半,屋外突然有人喊她,她便急忙将炭盆放回原处,赶紧出了门。
却不想,那情信还未烧完,炭盆里又正好拖进了帘子的一角,不一会儿,那床边的布帘便整个烧着了,火势还有蔓延的势头。
非烟睡得沉,又被烟火味呛得昏了过去,待众人发现时,那火势已经大得冲不进人了。
“非烟,非烟。”迷糊中,非烟感觉有人在喊自己。
“洛泽。”非烟的嗓子已经沙哑了。
“你终于醒了,你可知道你差点葬身火海?”洛泽抚着她的脸。
“嗯,”非烟一下子察觉了不自然的地方,“洛泽,你……”
“我今日刚渡了劫。”洛泽浅笑着与她十指紧扣,额抵着额。
“你可得对我负责。”非烟红着脸说道。
“噗嗤,”洛泽止不住的笑了,“你可真不怕羞。”
非烟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再不探出头,所以,她没看见洛泽苦涩的微笑。
没过多久,非烟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非烟,非烟,我今日是渡了劫,可惜渡劫失败了。”
“我一直以为这次的劫还会是天雷,没想到却是情劫。”
“你本该死在今日,但是我去改了司命星君的生死薄。”
“逆天改命的后果是……魂飞魄散。”
“真想抱你多一会儿,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