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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   (一)

      2012年6月,你从大学毕业来到了某个一线城市打拼,高昂的房租让你望而却步,最终选择了一个偏僻的小公寓与人合租。

      同室的室友是个很邋遢的人。她的房间一打开,一股浓烈的尘腐味就散发出来,隐约可瞥见里面垃圾扔得到处都是。真不知道她在这样的环境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房子除了地段不好,其他条件都还不错。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房东约摸是为了有效利用,直接在客厅塞了一张双人床,原本不大的客厅立刻就被挤得满满当当。

      虽然房间的布局让你略感不舒服,但是室友承担了大部分的房租,条件只是让她住卧室,并且早晚为她提供一顿饭。这样的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

      奇怪的室友天天足不出户地与电脑打交道,过着生物钟完全混乱的生活,而你每天朝九晚五,出门前和回家后在她房前放一碗饭。

      有时候回家后碗已经空了,有时候早上睁开眼,饭还好好地放在门口。而前一晚朦胧中醒来时听到的稀稀索索,仿佛沙砺掉落的声音,表示她一夜都在与键盘做奋斗。

      三四个月以来,你们都甚少交流,基本维持着相安无事的状态。

      临近十一国庆大假,公司里特别忙碌,各种杂事琐事全都推在身为最底层的你身上,你不得不开始无休止的加班。有时候你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就能看到室友正扒在门口等你,长发掩盖下一脸焦急的表情生怕你要逃跑似的,每每都让你忍俊不禁,身上的疲惫也就轻了很多。

      可是到了夜里,稀稀索索的声音不厌其烦地骚扰着你,连梦里都是公司永远做不完的账,录不完的收据……

      睡眠质量严重影响了你的工作效率和身体健康,你终于忍不住要跟她摊牌了。

      国庆大假终于来了。这一天是周日,你顶着黑眼圈醒来以后满肚子怨气,“吭吭”敲响了室友的门。门无声地打开,露出室友万年不变的睡衣和藏在刘海下的半边脸。

      那张脸如死人般惨白,抬起的眼睛里尽是猩红的血丝。

      你吓了一跳,皱起眉头问:“你又通宵了?”

      她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你。被那双充血的眼睛注视着,你有些发瘆,只好移开视线说:“晚上就好好睡觉,休息好了人才有精神。”

      她还是一言不发。你不禁有些恼了,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向墙角,愕然发现在你的床边和墙之间的旮旯堆着一堆平日被忽略的垃圾。多日囤积的不满与怒气噌一下就窜了上来。

      你指着那堆东西质问:“这怎么搞的?”

      她怔怔地看着,垂下眼睛小声说:“我房间放不下……”

      你气结,心头的怒气都不知道往哪撒,当即提高了声音说:“那你也不能往我床底下塞!怪不得最近老闻到一股怪味,原来都是你搞的!”

      你不由分说拎起扫把将堆积在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扫了出来,她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绞着手指呆呆看着你,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扫把艰难地在旮旯里拨拉了几下,扫出一堆东西,都是些莫名其妙的盒子瓶子,占位一样排在一起。其中还有一瓶是你上个月买了没用的墨水,被扫把一拨就打翻了,黑色的墨汁流了一地。

      你简直要疯了。

      “我受够了!”你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再也不当你的免费保姆,房租我自己出!”

      你当即扔掉了扫把,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躲进被窝里生闷气。

      想当初在家里,谁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大学四年离了家才养成独立自主的习惯。可这个习惯不是为了照顾室友养成的!白天工作已经很累了,凭什么还要为了几百块钱去照顾别人?

      各种各样的抱怨一齐涌上你的心头,一时间又是气愤又是委屈,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直到你默默哭得累了,隐约听到外面走动的声音渐渐消失,你悄悄拉下被角偷瞄了一眼,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室友又把自己关进了小黑屋,床角的垃圾似乎被她拿了回去,垃圾桶里只有你的墨水瓶和其它一些你很久没用过丢了也不知道的东西。

      那一滩墨迹看来她有用心地擦过,可地面上还是留有一块黑色的印记去除不掉。

      你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下床将盆里的污水倒掉,并开始准备早饭。

      你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将饭放在室友门口就算数。你又一次敲响她的门,觉得应该和她好好谈谈。

      过了好久门才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一条缝,露出她头顶的头发,刘海下的眼睛偷偷瞄着你。

      你二话不说抓住她把她拉了出来,对她说:“出来吃早饭,吃完我帮你收拾。”

      早饭在一种沉默的氛围里吃完了。你做好全副组装打开她的房门,房间里的惨状还是超出了你的预料。整个不大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东西,地面只有电脑桌和床之间几步的距离被踏出了一条小路。

      你当时就感到头晕,差点就想撒手不干了。

      最后还是沉下心一点一点地帮她清理,嘴里一边说道:“你也该学会生活自理了,我搬出去以后你还这样,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

      身后忽然传来异样的目光,你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回头正准备道歉时,忽然看到她正立于你身后,白色的睡裙笼罩着她细小的身体,长发直盖住脸颊,一双泛红的眼睛藏在头发之间居高临下地窥视着你,乍一眼像贞子一样恐怖。

      你脚下一滑跌倒在满地的垃圾里,心突然跳得很快,快得你几乎无法呼吸。

      “怎、怎么了……”你强压下惊惧问道,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她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比你还恐惧,讷讷地问:“你要搬走了?”

      你咽了口口水,点点头:“嗯……有可能,十一我要回趟老家,看看父母。”

      不知道为什么,你竟不敢将原先想好的话说出口,只得如此含糊地敷衍了几句。

      她看起来很伤心,就像死了亲人一样伤心又惊恐,一双空洞的眼睛瞪得老大。你没法理解,甚至有点头皮发麻。于是你想着快点收拾完就走,这个房间里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压迫着你。

      将上面一层东西该收的收,该扔的扔后,地面总算露了出来。这时,你发现地上散落着一些绯红色的骨头,你拾起来一节细细端看,这个质地真的很像骨头,拿在手里还沉甸甸的。你继续在地上挖掘,到处都是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骨头,散了一地。

      直到你搬开角落里的一本词典,新的发现让毫无准备的你下意识将词典扔了出去。

      “啊——”你大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手指颤抖着指向墙角,却说不出话来。

      “BODY君……原来你在这里。”她忽然喊了出来,欣喜若狂地扑上去,小心翼翼地拾起置于墙角的骷髅头颅抱在怀里,欣慰地抚摸着说,“我还以为你不在了,原来你躲在这下面……”

      你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看清楚那居然是一具人骨模型。长长舒了口气后,身体渐渐感到一股刺骨的凉意窜上来。

      尽管你知道你的室友爱好非常古怪,可亲眼看到她抱着一颗头骨像抱着洋娃娃一样兴奋的表情,你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发寒,甚至是恶心。

      你再也没有心情打扫了,连待都不想再待下去。反正也收拾得差不多,你对她嘱咐了几句以后便将剩下的活交给她自己,回到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

      走出那间房间的时候,你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胸口的滞闷才开始缓解。一扇门所隔出的仿佛是两个不同的空间,连空气都不一样。

      你本来是打算明天再回家的,可是现在你迫不及待地就想走,继续留在这里哪怕多一秒钟,恐怕都要让你发疯。

      (二)

      国庆假期间,你回到了老家探望久别的父母。当你临行前,室友一直抱着那颗绯红色的头骨现在门边看你,视线直直落在你背上,一眨不眨。你从没有觉得她会是如此恐怖。

      回到家以后有好几天,你常常在梦里看到那双眼睛,感受到那股视线。每一回你半夜从梦中惊醒,眼神呆滞地看着对面的墙时,都会错觉她就在墙的另一面,说不定真在看你。

      耳中仿佛又听到了稀稀索索沙砺掉落般的声音,慢慢由远及近……

      眼看着假期一天天过去,黑眼圈一日日加重,你简直要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病。

      在父母的介绍下,你决定回到老家工作。一来住在家里可以省下一大笔开销,二来你也想和父母住在一起。也许连你自己都不敢承认,其实你是在无意识地逃避她。

      假期结束以后,你回到原公司办离职手续。谁知老板不让你走,批评你没有提前说明,公司大假刚结束堆积了一堆的工作找不到人手。

      你在和老板理论争取权益的这几天里,只好回去多住了几天。

      室友很乖,又像以前一样天天小狗似的蹲在门口等你回来。尽管你因为她这副乖巧的模样放下了一点戒心,可一想到她房间有一具逼真的白骨模型,她每天都对着那具白骨睡觉,和白骨说话,和白骨生活在一起……你就没法让自己像以前一样看待她。

      和老板的谈判终于敲定了,你最后牺牲了半个月的工资撕掉了那张卖身契,虽然结局惨重,但是你心情很痛快。

      那天晚上你特地买了很多好吃好喝的来招待室友,当做是分手饭。你本以为她会很难过,就算不难过也一定不开心。可是出乎你意料的是,她也很开心,好像她其实巴不得你走似的。

      你喝了一点酒,烈酒穿肠而过说不出的痛快。想到今后会有更光明的未来在等着自己,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而室友依旧寡言少语,连菜都只动了一点。

      那天晚上你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的总是找不到舒服的睡姿,再加上酗酒头痛,睡一会儿就开始做梦,梦一会儿又醒过来。这时你不禁有点后悔,不该喝那么多的酒。

      或许是因为口干,或许是想去厕所,你又一次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全身无力地根本不想动。在床上磨叽了一会儿后你歪过身子准备一鼓作气撑起来,这时,你恍惚间看见墙上有一个人影,仿佛趴在上面看你。

      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你怔怔地看着,那个人影也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好像影子就是从墙里面透出来的。耳边钻进了熟悉的稀稀索索的声音,这一回你终于确定那不是敲击键盘的声音,而是真正的石砺掉落声!

      你一个激灵坐起来,慌忙打开了床头灯。再定睛一看时,墙还是那面墙,哪来的人影?

      那种稀稀索索的声音也停止了,夜里分外的安静。

      你把天花板的大灯也打开了,房间里顿时亮如白昼。你迟疑着爬到墙边,鼓了很大的勇气伸手摸了一下。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自己喝醉了,产生的幻觉?

      你下意识按了按额头,头还在发痛,心想也许真是这样。垂下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床缝上,你有些疑惑:床和墙之间的距离是这么窄吗?你明明记得刚搬进来的时候,这里能站下一个人。现在却连一个拳头都塞不下了。

      这么说起来,假期前那一日打扫的时候还能塞进一把扫帚……怎么回事?

      你的酒意全醒了,忽然记起某个事情,便趴在床缝边费力地往里瞧。

      果然,地上那滩暗淡的墨迹还在。只不过奇怪的是,呈不规则发散状的墨迹有一半都被压在了墙下。

      你终于肯定--不是错觉,墙在向前推移!

      脑海中第一个就想到了室友,还有那具诡异的人影。可是你坚决甩了甩头,被这个荒谬的想法逗乐了。

      怎么可能?应该是房子年久失修,墙体松动导致的。

      大半夜的自己吓自己。

      你自嘲道,嘴角牵起一抹笑容,可是却始终笑不出来。

      那一晚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却还是止不住地发冷,连灯都不敢关。

      终于熬到了天亮,你疯狂地砸开了房东的门,顾不得房东臭着一张脸直骂你神经病,急切地说:“房东,我要退租!”

      房东一听眉头就拧了起来,骂骂咧咧道:“租赁合同还有半个月呢,退租不退钱的。”

      “行!”你忙不迭点头,“我不是来退钱的。”

      “那你大清早来干吗?”房东的表情已经不耐烦到想打人了。

      “那间房子的墙有些松,你找个人修一修吧。”你诚恳地说道。

      房东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那间房子租不出去,等下次租出去了再修吧。”

      “那怎么行?”你惊叫起来,“还有个女孩子住在里面,万一发生事故怎么办?”

      谁知房东一脸嫌恶的表情看着你,骂道:“神经病啊,大清早说什么呢?上次那个逃租的混蛋跑了以后,只有你一个来求租的,哪有什么女孩子?”

      你愣住了,脚步生根一样驻在原地。

      脑海中不断闪过室友的样子,逼真的骨骼,诡异的人影……最后,只剩那夜夜不断响起的稀稀索索的声音,如潮水般排山倒海而来,吞没了你。

      你并不知道,有一种现象叫做——“鬼推磨”。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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