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角落你可在》六莲

6、【6】

　　一次，外面下起了磅礴大雨，补习课后我犹豫的等在教学楼门前，没有带伞，又不知母亲会不会来这里接我。大家带伞的都匆匆回家，没带伞的，有的冲入雨中叫喊着跑没了影儿，有的则和我一样，在教学楼门前徘徊。

　　正当我的耐心绷紧到极限时，肩膀上蓦然一暖。是他修长笔直的站在那里，适才拍了一下我的肩。

　　慢慢撑起伞，他温和道。

　　“家远么？”

　　“就在对面……”

　　“那这段路我送你。”

　　“老师，你偏向嘛……”有女生指责般的不满道，“为什么不送我们回家呀？”

　　他微微一笑，揽过我的肩步入雨中。

　　“不是我偏爱，你们家都太远了哦，我不顺路。”

　　他就那样一路扶着我的肩，手上的温度直直传入我心中，让我有一阵莫名的悸动。

　　强烈忽视那种感觉，我小心迈着步子。一把伞轻轻往我一侧靠拢。

　　“老师都淋湿了。”我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背，他身子微微一紧。

　　“不要紧的，马上就到了。”

　　我们在泥泞的道路上小心走着，他闲聊起来，“明天停课，不出去玩么？”

　　“我一般过生日时才会大玩一次。”

　　“哦，那你生日什么时候？”

　　“五月十八日。”

　　“真的么？阴历还是阳历？”

　　“阳历。”

　　“属相呢？”

　　“属龙。”

　　“不会这么巧吧。我也属龙，生日也是阳历五月十八。”

　　“啊？”

　　我知道了他的生日，他竟然和我差了整整十二岁。

　　也许，这就是缘分。不合时宜的缘分。

　　可就是再有缘又有什么用呢？

　　我记得和母亲曾说，我爱程斌老师。

　　母亲嗤之以鼻，推着单车不屑的说，你这年龄，知道什么叫爱？没见过世面的小东西。

　　是啊？什么是爱？直到我渐渐长大，许多许多年后，我都未把这段微妙的感觉归为爱情，也从未把他归为我的初恋。

　　可是，那份感觉又是那般真实——

　　他在夏日的午后，与年轻的数学女老师打着羽毛球，下课后的同学都跑去为他助威，我站在不远处遥遥的望着。

　　的确。不远处，却是目光遥遥。与他的距离，不仅是年龄，还有阅历，成长……

　　运动是快乐的，望着他稳健的身影，面上浮现的浅浅笑容，我有一瞬的恍惚。

　　从未感觉，他离我是那般的远。

　　他的眼里，似只有站在他对面的那位女子，而周围，不过是他的学生。

　　不知何时，那位女老师开始频频在他的身边出现。

　　他们下课后时常在走廊里对视，然后会意一笑。他对她说的话温和而客气。

　　清明远足时，他会三两步走到她身边，然后一起并肩而行。

　　他们一起聊天，一起出行，一起吃饭……他经常跑到她的所带的班级里去。

　　他对我再不像往常那样亲密，而我亦强烈忽视掉那种望见他们时心底泛起的颤抖，只是偶尔目光掠过时，会对那位女子生出由衷的羡慕。

　　他不过是我人生路上的一个老师。我这样对自己说。

　　终究是要离开的，未来的路太长太长。

　　毕业临近了。

　　办公室里，我看着他批改作业。偌大的房间，只有我们两人。外面的操场上我们班在上体育课，众人练习着又是一个新的版本的广播体操。

　　“老师，你认为哪个高中好？”我打破室内的沉寂，静静的看着他。

　　阳光斜射入室内，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上一抹浅淡的暗影。

　　是谁说过，长睫毛的，都是重情的男子。

　　他没有抬头，心不在焉道，“三中。”

　　那是市重点高中之一。正是母亲打算让我考入的学校。

　　“原来老师也觉得三中好。”

　　他没有说话，我也沉默下来，望着窗外的操场出神。

　　时光在指缝间渐渐流淌，那是我们无法抓住的变幻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