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凌麟

4、第四章

　　“你说什么？”韩熠眩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拿着手机像是刚打完电话，看见穆让他有些高兴，不过穆的声音太轻让他听不真切。

　　移去视线，穆不明白此时为什么像个初恋的男孩般紧张，红通通的脸幸好有微弱的光线能够遮掩不至于让别人猜透他的内心。

　　“熠眩。”陆瑶看见韩熠眩一阵轻松，“昊明在这里吗？”说话时陆瑶掩饰得打量着穆，韩熠眩看穆的眼神让她有些好奇，然后才神情复杂得笑了笑。

　　“小瑶？昊明今天没说会来，说不定会早回去的。”由于被穆挡住了视线，韩熠眩这才发现陆瑶。

　　“真的嘛？那我回去等他，byebye——”还没等韩熠眩叫住她，陆瑶一下就跑得没了影。

　　无奈，已经习惯了陆瑶的爽朗，韩熠眩见怪不怪，见穆不作声，韩熠眩不想让他太紧张，“坐吧，想喝什么？”穆还是不作声，他也没有追问。放下公文包，酒保殷切的端上两杯透明的液体，“请慢用。”韩熠眩只是简单得笑着表示感谢。

　　穆发现那是杯半透明的液体，这年头不喝酒的男人实属少见，他倒是有些钦佩，负气得认为韩熠眩定是活得很辛苦。

　　“你真是这家店的老板？”穆觉得心里有疑问始终是不舒服的。

　　“嗯。”放下玻璃杯，韩熠眩点点头，想是刚才陆瑶的嗓音一定很大。“还是安静的比较好啊，可以享受也可以放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韩熠绚温柔得看着穆。

　　穆始终不敢直视那道目光，隐隐约约像是带着什么，是他无法回应的那种东西。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对了，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手机交给韩熠眩。

　　“哦，这是昊明的，上次你见过他，他总是丢三落四，谢谢你特意带过来。”发现穆有些拘谨，接过东西后便不再继续看穆。

　　那个花花公子是韩熠眩的堂弟，穆根本无法想象，因为韩熠眩那么完美的关系嘛，穆有些害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这种感觉让人惊慌，是对未来无法预测某种程度的惊慌，什么时候又有了未来。穆轻哼出声，他认为那一定是由于与某个人形成了强烈对比的关系。

　　“反正我会来这里，一样顺路无所谓。”耸耸肩，穆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猛灌下吧台上不知名的东西，也许下咽得太快还没尝出来是什么味道，只是淡淡的酸，这让他想起几天前那个淡淡的柠檬味，穆不喜欢酸的东西，然而这种味道却是酸酸甜甜的。穆一向觉得自己的品位不是很高，他认为只要是适合自己的东西那一定很特别。

　　韩熠眩并没有漏听穆那个自嘲的鼻哼声，尽管那很轻。

　　“那次是你带我回去的？”穆原本不想问，但是没有对话的相处让他觉得尴尬。瞥见韩熠眩像是没有理解，穆补充，“就是我晕倒的那天。”穆说得很小声，他不想让别人听见自己那么狼狈，现在唯一就剩下那么一点自尊。

　　“嗯，我经过时正巧看到你，原本以为你只是累了过来看看。”韩熠眩的目光闪烁着，有些血丝，“你咳血晕倒了，我知道你休息下就会醒的，怕你不喜欢医院，所以想等你醒来再决定要不要去，就带你到休息室里。”

　　“可我醒来时不是在这里。”失忆只是一个愿望，然而穆还是记得的，两次醒来，他所在的地方是完全不一样的，除了那个熟悉的味道。

　　“对不起，因为那时已经两点要关门了，看你还睡得很熟又不知道你住哪里就把你带到我那里去了，本想等你醒来跟你解释，但我突然有事回不来。”韩熠眩说得很平静，只是简单陈述着事实。

　　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反而是对方说的抱歉，终于成功得做了一次无赖，被“运送”两次都没醒，若不是还有些微弱的呼吸声，韩熠眩一定以为自己是搬运了一具尸体。

　　“那个……我。”穆知道给别人添了麻烦，而且还不小，他想说谢谢可觉得这两个字出自他口中总有些别扭，“东西已经给你了，我该走了。”穆不敢和韩熠眩太接近，长时间的相处很容易爱上人，不是这么说过的嘛，他长长得叹着气。

　　“嗯，这也好，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该早睡的。”韩熠眩已经站起来，像是准备要送穆。

　　这在穆眼里看来很新鲜，不是应该留他下来相伴到黎明或是趁着酒醉吃尽豆腐也行，穆唯有的信心也就是这副皮相。

　　在门口，韩熠眩踌躇着要不要送穆回家，他不想让穆觉得他有什么目的。拦了一辆出租车，韩熠眩转过身，“你不应该走太多路，”天气凉了容易感冒对肺不好，“坐出租车比较舒服些，车钱我来付，当是谢谢你的举手之劳。”拿着个手机在穆面前示意得晃了晃，他看出穆内心的要强，不想让穆觉得欠他的。“还有……”似乎想起了什么，拿出纸笔，迅速写了些东西交给穆，“这是我的号码，到了的话务必给我个电话。”说完，韩熠眩笑了，温柔的那种。

　　没有多余的推却，穆觉得那样很傻，想来韩熠眩也是很坚决的。接过纸条，捏在手心里，穆忆起类似的画面像是上演过，不由得手心紧了紧。目视着那张笑颜逐渐看不见为止，穆发现那个笑的背后似乎还有些什么，莫名的伤痛竟和他的眼神有些相似。

　　穆走后没多久，韩昊明从停车场悠闲的独步过来，见韩熠眩站在门外专注的样子很是不解，上前拍了他的肩，“怎么了？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小瑶来找过你，我告诉他你会早些回去的，怎么你会在这里？”目送穆离开，韩熠眩始终放不下心，根本没有察觉别人的接近，韩昊明的出现使他吓了一跳。

　　“哦，那我还是回去吧。”兴趣的眼神有些灰暗，韩昊明觉得有些对不起小瑶，总是让她一个人。收回搭在韩熠眩肩上的手，准备离开。

　　“昊明等一下，”韩熠眩叫住他，迟疑了一下，“对小瑶好点，她是个好女孩。”

　　“嗯，我知道。”就算再糊涂，韩昊明也知道，面对小瑶的那种情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不会随便出手，有种从未有过想珍惜的心情。只是不愿就这样收回浪荡的人生，喜欢玩的天性就算努力过也很难彻底改变。

　　“你知道就好，别再让她难过了。”韩熠眩轻轻得笑着，像是祝福，对他们的。

　　仰头看着黑夜，无星无月深蓝得竟觉这般美丽。

　　穆已经到了，展开纸条犹豫着要不要打，手机已经没电一个星期了，房间里的电话被他拆了，穆认为那不需要。拿了些零钱，穆准备到楼下便利店买牛奶，几天前他养成了睡前喝杯牛奶的习惯，那是谁说的穆已经不记得了。晚上的天气还是有些凉，他穿的很薄，有些弱不禁风。路边的公用电话让穆又有些犹豫，拿出纸条，他还是拨了一串号码。

　　“喂。”一个很好听的声音。

　　穆知道那是属于韩熠眩的，周围没有其他的杂音，想必他是在酒吧的办公室里，穆想起自己曾睡过那里，安静的一个房间，他的脸有些红，庆幸对方看不见。

　　“我到了……只是想告诉你这个。”

　　“嗯，那我放心了，谢谢你。”轻柔的声音，感觉很舒服。

　　谢？为什么要说谢？穆很怀疑究竟哪里值得别人对他说谢谢，他想笑，但不能笑。

　　“我要走了，这个是公用电话。”穆不习惯说再见。

　　“嗯——”

　　挂之前有一段沉默，穆觉得这样的情形竟有些尴尬，想起那个能包容一切的笑容背后，有些淡淡的忧伤，他对韩熠眩有些好奇，或许那只是他的错觉。走出电话亭，穆突然觉得有些热了，想来这天气不会那么快就转凉的，他讨厌冷冷的天气。

　　一觉睡到天亮，穆好久没有在早晨醒来了，有些轻松，他很珍惜这个时刻，窗外的阳光看的顺眼了些，他决定到外面走走。

　　露天咖啡是放松心情的好地方，随便找个位子刚要坐下，穆发现韩昊明坐在不远处正笑盈盈得看着他。穆头皮一阵发麻，眼下也不能装作没看到。

　　“嗨，真巧！”韩昊明不顾穆的反应，拖起咖啡杯走到他面前，“看你恢复得不错。”打量着穆，韩昊明作出结论。

　　穆不喜欢别人这么看他，这让穆会想起那种带颜色的眼神，他不喜欢韩昊明，尤其是那种随时都会勾引人的眼睛。穆希望现在能有人来把他带走，眼睛不禁看着四周。

　　“想找熠绚的话恐怕你要失望了，我一个人来的。”又是那种笑盈盈的眼神，此时更是带了几分得意，韩昊明看得出来穆眼神中对韩熠绚的期盼，也许穆没有察觉，昊明认为他们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

　　“我没说要找他。”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让穆心里有些赌气，发现这种情绪，穆吓了一跳。

　　“那也难怪，看来你已经知道那晚是谁带你回来的了，”说到这里还不忘停下来暧昧的笑笑，他决定帮熠眩一把。“他那天可被你吓坏了，尤其看你咳出的血后，从没见过他这么惊慌的样子。不过后来还是我开的车把你送去他那里的，这个，你怎么报答我？”说完，韩昊明凑近穆，眼神有些调戏，又像是恶作剧。

　　穆直视着韩昊明，发现那种眼神竟这般迷人。穆会想到韩熠眩的眼神，有过担心，“原来他曾经那么着急过，”为了他嘛？“那天见到他时明明笑得那么平静的，”穆突然感觉到那个总把微笑挂在脸上的人，一定不会在别人面前表露伤心的事。

　　“嗯，他一直都是这样，看起来总是很轻松。”韩昊明看起来有些沉重，“不知道怎么做到的。”韩昊明深吸一口气，像是想要换种心情。

　　穆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也是很容易疲惫。

　　“你一直去他店里，想必也听过不少故事，我告诉一个你从没听过的……又也许听过的怎么样？”韩昊明并没有表露好玩的心态，倒是保持着刚才一副沉重的表情，“他是店里的常客，以前一直有个叫杰的高三学生来找他补习，杰很崇拜他。但是杰很孤僻，因为父母都在国外，朋友又少，在杰眼里只有他是不一样的，高考前天杰说爱他，杰以为他对自己是有那种感情的，这么做只是想为自己打气。”往咖啡里加了点牛奶，韩昊明继续道，“然而，第二天他没参加高考，去了伦敦，死了。”韩昊明整个身体埋在椅背里，捧着咖啡杯，眼神有些涣散。

　　死了？自杀嘛？穆心惊。“是拒绝了吧……”没头没尾的故事，不过这在穆看来还是有些痛心，无力得拖着疲惫的音调。韩昊明难得的真情流露，穆错觉的认为这个故事说的莫非是他自己。

　　韩昊明没有回答，良久才开口，“谁知道呢……后来他很久都没有出现在店里，所以没人知道答案。”

　　原来不是他，穆确定。沉默了片刻，穆轻轻得开口，“为什么不说爱？哪怕是欺骗也好。”

　　“因为那不是事实。”压抑的声音，韩熠眩毫无预警的出现在穆的身后。

　　“熠眩！那么你们聊，我先走一步。”像做错事的孩子，韩昊明迅速离去。

　　穆不可置信的缓缓起身，第一次直视那道目光，从而清晰得看见那抹一闪而逝的痛楚。

　　“他说的……”许久，穆想问。

　　“他说的人，是我——”温柔得看着穆，韩熠眩笑得轻柔。

　　——你的目光里有我无法回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