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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凤兮求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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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待彩蝶要踏出雅间房门,老鸨急切切的跑了上来,“三爷,不好了,刚才哭着跑出去的女孩落汤鸡似的回来了,好像还要闹事。”李恪并未抬眼,但眼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脸色也在一瞬间变了,难道她真的回来了?
彩蝶见李恪脸色不对,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也暗想道若她真是回来寻三爷的,倒真不枉费了三爷这番心思了,于是便问老鸨道:“来闹事的?何以见得?”
“我本来在踏雪阁看几位姑娘准备要给客人表演的舞蹈,谁知那丫头进来,二话不说就翻箱倒柜,几个人都拉不住。”
“是么?我去看看。”见李恪仍是低着头不言语,彩蝶只得如此说。
待彩蝶到踏雪阁时,踏雪阁内早已是一片狼藉。各式精美的舞服散落一地,沈颜卿还半蹲在衣箱前翻着什么,众舞姬在旁边指手画脚低声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住沈颜卿。“呦,郡主又来啦?莫不是还未玩够要接着玩不成?瞧瞧,落汤鸡似的,也不知回家换身衣服么?脏兮兮的,半分郡主的气质都没有,怪不得三爷不喜欢你呢。”彩蝶又摆出一副青楼头牌令人憎恶的样子故意说道。
“我没空和你闲聊,你这有衣服么?我是说舞服,还有我要香汤沐浴,给我准备一张一丈长六尺宽的白绸,两块砚台,里面装满墨,叫你们春香楼最好的乐师为我弹奏《凤求凰》。告诉李恪,半个时辰后让他到踏雪阁见我。”沈颜卿将悲伤埋在了心底,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勇气和决绝。
“郡主是在命令我么?”彩蝶也不似刚才戏谑,言语展现出一丝不易发现的认真。
“没错,我就是在以郡主的身份命令你。”与彩蝶的对话,是沈颜卿生平从未用过的居高临下的口气,同时也看到了那一刻彩蝶眼中的错愕以及----赞美。
沈颜卿不得不承认,踏雪阁真的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从门口望去整个踏雪阁呈圆形,抬头看去最令她惊讶的是,踏雪阁是露天的,四周是古香古色仿先秦时期的阁间也是看台,它们互相独立约有二十个。每个隔间前都有竹帘只有舞蹈开场时才拉开,阁间前方便是用白璧砌成的池子,池中之水悠悠的泛着蓝光,池子正中是一个汉白玉铸成的莲台,由三层莲瓣层层套嵌而成,踏雪阁四周编钟,古琴,无一不有,处处建造巧夺天工,与外面的红粉艳俗的春香楼真是天壤之别,真不知当年建造踏雪阁和春香楼之人,为何会建造反差如此之大的内外套间。
香汤沐浴后,沈颜卿正在发愁老鸨给的衣服都不合身时,彩蝶却拿来了一套舞服,以及配套的首饰,“郡主殿下,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了,但愿你的舞步别差劲到踩坏我的舞服。”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虽然依旧是话里带刺的讽刺,可语气中只余下单纯的关心。
梳妆镜前,沈颜卿换上了彩蝶借给她的舞服,是那样的合身那样的妥帖,就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纯白色的天蚕纱,蜀锦织成的水袖,苏绣刺上去的花纹,还带有几抹墨一般的颜色作为渲染,整件衣服犹如一幅浑然天成的山水画,与沈颜卿所跳之舞相得益彰。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梳妆间外一能听见窸窸窣窣的人的谈论声,沈颜卿急切地捕捉着有没有她熟悉的声音可是却一无所获。
珠帘后琴乐声起,沈颜卿随着乐师的旋律翩翩起舞,一曲凤求凰,是我求你,亦是你求我,可是如今你究竟在哪呢?
子烨我回来了,可你为什么不回来?
一丈白绸翩若天山雪雁,黑发长旋腰际如飞瀑倒悬,沈颜卿抬手甩出水袖,在暗夜的天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钟鼓和鸣,琴瑟共奏,沈若萱和着乐律开始翩翩起舞,水袖长挥,巧转回旋。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六名侍女以优美的舞姿将丈余白绸送至莲台上,她凌空而起,在白绸上继续展现她曾艳动整个长安城的舞姿。她轻盈地移动到砚台旁,双足双袖沾墨,以足袖代笔,配以舞步开始在白绸上作画,乐师的琴技堪称无出其右,一曲《凤求凰》让他演绎的百转千回,荡气回肠。只怕司马相如在世也会自叹不如。
就在沈颜卿几近绝望的时候,珠帘后面一抹红影飞出帘中,艳如红霞,美若桃花,双足轻轻划过池面留下一道水痕,随意挽起的发髻在微风中轻轻飞扬,水面上一道火红的魅影成为了踏雪阁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景致。男子轻身飞上莲台甩开玉骨折扇,划过沈颜卿身后,从后面用折扇卷起她的水袖,身子微微后倾脚下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手上稍一用力沈颜卿就融入了眼前魅惑的红中。
沈颜卿微微抬起头看着李恪风情万种的微笑,凤眼半睁倾泻的似水柔情不禁痴了。李恪修长的手抬起沈颜卿的下颚,两片薄唇就在王柳萱因为惊讶而微微半张的樱桃小口前停了下来。
一抹妖艳的红,一袭纯净的白紧紧相拥,连接着两个极端,连接着两颗早已难舍难分的心。“好好!不愧是一舞倾城的沈颜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三皇子好眼光。”整个踏雪阁无人有半句嘈杂,是谁如此大胆竟敢这般放肆。
沈颜卿远远望去只见此人衣着实在普通,甚至可以说在踏雪阁内诸人珠光宝气的映衬下略显寒酸,其人不过二十几岁,然而笑容不像李恪即使是故作欢笑也掩不住内心的悲伤,也不像李承乾即使是在笑也让人觉得笑容无比深邃甚至是黑暗。他给人更多的是一种冷静,淡漠,高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仅仅是一个笑容便以复杂至此。
“夜辞兄居然还没走,我以为你不屑于看这种东西呢。”李恪揽着沈颜卿的腰,侧头看了一下沈颜卿倾城的笑脸,便甩开娇艳似火的长袖凌身而起,在平静的池中点了几下,随着池面荡开层层涟漪李恪和沈颜卿稳稳地落在说话男子的身前。
那个男子并未理会李恪的打趣,而是转身向沈颜卿浅浅的行了个礼道:“在下姓钱名弘楷字夜辞,在下便是这春香楼的主人。”
沈颜卿听钱弘楷说完后不禁暗自惊叹了一番,好一个钱弘楷,春香楼只怕说日进斗金都不为过,他居然能安守清贫,穿着朴素至此,沈颜卿刚刚要赞叹一番却看见钱弘楷腰间悬着一个金质的小算盘不过手掌大小甚是精致。右手戴着一个扳指,在踏雪阁幽暗的灯光下微微的泛着湖蓝色,而只要略一侧身蓝色就会随着角度的改变而改变。
难道这就是用传说中的和氏璧制成的?若真的是,只怕十座春香楼也换不来这样一个扳指,而此人居然就明目张胆的戴在手上,未免也太·····
李恪见沈颜卿出神的看着钱弘楷,故作委屈苦笑道:“哎呀呀,夜辞兄你的魅力可是比我大多了,看看小娘子见了你,都忘了她的夫君了。”说罢向沈颜卿用力的挤了挤眼睛,想弄出几滴眼泪。
这般露骨的情话听得沈颜卿立即脸红了半边道:“你是谁夫君?谁答应做你的娘子了?”说罢照李恪的小腹就是轻轻一拳。
顺着沈颜卿的动作,李恪立即弯下腰双手捂着肚子扯着嗓子干叫道:“啊呀,小娘子杀人了,救命啊。”他这一叫不要紧,就连钱弘楷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沈颜卿嘟起小嘴不满的私下拉拉李恪示意他不要再叫了,然后双手掐腰对李恪说:“你武功那么高,都会飞的,我怎么杀你啊。”一边说还一边夸张的比划着。
李恪一脸坏笑的贴近沈颜卿道,“啊呀啊呀,小娘子到现在还不明白么,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沈颜卿本来红着半边的脸霎时间比李恪身上穿的红衫还要红,半羞半嗔道:“找你的牡丹花去,不理你了。”
钱弘楷见此情此景略显尴尬,只得干咳了几声道:“咳咳,我好像有点多余,那个三皇子沈小姐继续,在下就先回府了。沈小姐我们后会有期。”说罢转身离开了。
“就是就是,我和我家小娘子打情骂俏他居然还好意思看,要是我早走了。”李恪看着钱弘楷远去的背影一脸不满地说着,还顺便回头送给沈颜卿一个大大的坏笑道:“小娘子说为夫说的是吧?”
“我何时答应嫁你的?就像你这种吊儿郎当的皇子我才不稀得嫁呢。”沈颜卿不禁羞红了脸,挥舞着小拳头向他示威。
“苍天啊大地啊我李恪命苦啊,我最心爱的小娘子不要我了!!”李恪从指缝间见沈颜卿不屑一顾的看着他并不为所动,只得心生诡计趁沈颜卿不注意咬破了下嘴唇。
“哎呦。”只听李恪大叫一声,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双目紧闭,像是昏过去了。
沈颜卿见状顿时乱了手脚,“李恪,李子烨,你别吓我啊,你快醒醒,我答应嫁给你的,不闹了好不好,你快醒醒。”说着说着沈颜卿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李恪一个鲤鱼打挺立即坐了起来,捧着沈颜卿哭红的小脸小鸡啄米一样亲了起来,“终于答应嫁给我了吧,像你这种女孩子长得不漂亮,又不解风情,还很傻,只有我瞎了眼睛才会勉为其难娶你吧,我可不是真的喜欢你有呦,是为了帮助大唐其他男子解决疑难问题,你不要多想哦。”
看着李恪那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欠扁样,沈颜卿真的是很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但结果却是举起拳头趴在李恪怀里大哭起来,沈颜卿为了自己追求的这份爱情失去了太多,她太害怕真的会再失去李恪了。甜蜜、幸福、感伤一起涌上心头,只有眼泪才是最好的宣泄方式。
李恪顿时手足无措了,忙道:“小娘子别哭,别哭啊,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爷可真不喜欢了啊。”“你还说,你还说····你敢不要我,你敢不要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沈颜卿在他怀中幸福地笑着,继续挥舞着毫无震慑力的小拳头。李恪,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早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没有你,我无法呼吸。大雨过后繁星满天,月亮也从乌云后面姗姗来迟的探出了头,雨水滴答滴答落玉般滑落房檐,被暴雨打落的花瓣静静地躺在泥土中。
落红不是无情物,只作情深葬君前。
沈颜卿与李恪相互搀扶着走出了踏雪阁,贪婪地吮吸着雨过天晴后的美好。
十指相扣,意味着彼此生命的紧锁,但我们早已将自己的生命交付于对方之手,换取一个一生一世永恒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