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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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南巡转眼启程，此时甄然已坐上了御舟，沿京杭运河而下。不是甄然第一次出远门，没有了第一次的惊喜，却更添一分从容。
不管康熙此行的政治目的，于甄然，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直至四月，行至江宁，康熙突然诏甄然前去觐见。甄然想康熙大概知道了自己祖籍江宁，要一问究竟了吧。心中顾虑。
到了御前，康熙开门见山道：“然丫头，昨几日听阿哥们说你可是扬州府人？”
“回皇上话，雨然确实扬州生养，近年才归京。”甄然不慌不忙道。
“嗯，也难怪。朕看你就像南方的女儿。如此，你也算回到家乡了，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儿？朕都让人替你办了。”康熙看上去心情不错，允诺道。
甄然见康熙并不深究自己的出生，回答道：“然儿但愿便服自个儿出去瞧瞧。”
康熙竟笑道：“是个会玩的！这样吧，明儿跟朕一起私服出行。回去准备准备。”
甄然不知该喜该忧，谢了恩，退了出去。
这几日，康熙一行住在江宁知府特修的行宫里。甄然独住，和几个御前服侍的女官一处，倒也无事端。今日，甄然半喜半忧回去，路上碰见了这次出行才同自己熟络起来的御前女官如英。
“乐安格格吉祥。”如英微微给甄然一福。甄然扶她起来，才注意到她身后脸生的小女娃，随口问道：“如英姑姑，这位妹妹好面生。”
如英低头答道：“她是行宫里本地的使唤丫头，替外采公公打下手的。犯了些差错。”
“哦？她犯了什么错？”甄然见这女娃怯怯懦懦一副可怜样，生得又端正，心中不免生出怜悯，多问了两句。
“回格格的话，小红她失手砸了几个茶盏。”如英如实答道。
“不过是几个茶盏。你要带她去领罚？罢了，回管事公公，便说乐安格格免了她的罪。你且带她下去吧。”甄然三言两语打发了如英。
小红感激地俯首跪地，哽咽一阵竟晕了过去。如英忙传了底下太监来。甄然想即和小红面善，便让太监把小红抬到了自己的住处，由自己照顾片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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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然亲自用热毛巾给小红擦了脸，她渐渐苏醒。见乐安格格看着自己，小红竟不似方才慌张，张圆双目。
甄然轻笑道：“你醒了？好些了？”
小红站起，躬身回复道：“谢格格相救。小红好多了。”
甄然扶起她道：“方才见你只觉怜惜。现在你不似方才怯懦，倒叫我更喜欢了。你是本地人？怎么在这里当的差？”
小红闻言，四下看了一圈，低声道：“乐安格格可还记得扬州甄氏一门？”
这次，甄然大吃一惊，紧紧握住小红的手腕，狠狠盯着她道：“什么扬州甄氏？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红明明被甄然大力扼住，却轻而易举挣脱开，平静道：“小姐莫慌张。小姐不记得小红了？”
甄然惊讶至极，更加害怕自己的身份双重暴露。她即不是陈雨然，也不是甄然。这个自称自己该记得的小红，是从前甄府的人？甄然不敢确定，更不敢轻易开口。不停打量小红。
小红继而道：“小姐不记得小红不妨。贾公子，小姐也忘了？”
甄然锁目，咬牙道：“什么甄家、贾家？你想说什么？”
“公子早料到姑娘今日会这样说。公子说了，明日姑娘私服出行，多多留意着。”小红凑到甄然身边说完，便悄悄退了下去。
甄然魂不守舍呆呆坐在房中，左右思索。这个来历不明的婢女小红，决不像自己初见那样简单，有身手亦有胆识。照她问的，定是知道自己从前的身份。而她口中的贾公子是何人，与甄氏一族到底有什么渊源？康熙安排的私服出巡知道的人该不多，这个贾公子居然了解得清清楚楚，还能安排这么一个耳目到自己面前说这样一番话。甄然想着，竟觉得害怕，不知明日会出什么事。
担惊之时，胤祥带着关柱直接进了来。
“怎么？得了皇阿玛的恩旨，高兴傻了？”胤祥在甄然面前晃晃五指，嘲道。
甄然心不在焉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呵呵，”胤祥仍一副嬉皮的样子，“前几日谁在我耳边吹风，让我带她偷偷出去玩来着？”
无法，甄然侧目道：“是是是，明天微服，我高兴傻了！”
胤祥方才正经道：“怎么？你不是真高兴？谁招惹了你？”
甄然道：“我是担心，高兴过头会不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关柱忙道：“格格多虑。明日的护卫都是御前侍卫里的精英，定不会出乱子。”
甄然微微点头，问道：“你们都知道明天微服了？明天皇上都会带着谁？”
“哦，皇阿玛前些天召见我的时候才透露有意微服。和大臣商议过，明天只带着你我，还有吴椣御史，另几名御前侍卫。皇阿玛的意思是想去集市逛逛，从城里一直走到城外，看看江南商农的生计，如此而已。”胤祥娓娓而言。
甄然疑惑，这样小范围的活动，涉及不到十人，那神秘人是怎样得知的？便问道：“胤祥，这次是你头次到江宁？”胤祥点了点头，甄然继而问道：“那你可曾结识过江南人士？学子也好，官员也好？”
“怎么了？我只认识些祖籍江南的京官。”胤祥不解。
“罢了，我随便问问。咱们明天一定要去吃那梅花糕！还有这里的鸭子！唉，太多美味了。定比御厨做的地道！”甄然忙着转移了话题。
提及美食，胤祥不觉饿了，便攮甄然和关柱一同去小厨房用午膳。
*
夜里，甄然辗转不能眠，起来看看月色也有丑时了。银白月光映进青石地板的小屋，透出几分灵异。忽觉外间草木晃动，好似有人，甄然不禁毛骨悚然，却掩不住心中好奇，推门往走廊看去，空无一人。正想回屋，突然感觉被什么小石子砸到了腰，甄然低头一看，脚边竟是个纸团，忙捡起纸团，四下张望，仍旧无人。
甄然捏着纸团躲进屋里，蹴着月光展开纸团，上面用小楷端正写着：戌时有变，随机伺动。最后还落了一个奇怪的紫色符号，歪歪扭扭像是什么花。
甄然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小红提醒自己要留意的事。但会出什么事变？这伙人要刺杀康熙？……甄然不敢细想，躺在床上，对着八个字的纸条直到天明。
*
三十八年的江宁城车水马龙，集市上热闹非凡，丝毫不逊京城。甄然和胤祥紧紧跟着康熙和吴大人，被四个侍卫前后保护着。一行人衣着简朴，没什么破绽，有说有笑。
自从上次一句，胤祥待甄然大不相同，处处时时留意着。此次南巡，二人更加如胶似漆。甄然今日一身男装，毫不避讳地和胤祥牵手并肩而行。一夜的担心此刻已成甜蜜。二人虽不曾言明，但彼此终于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意。
顺利行至原定的驿馆用过午膳，康熙心情大好，便道要直奔附近的村落，看农民夏种。众人自然欣然跟随前去。甄然瞅着离戌时越来越近，越走到荒郊野外越为焦心。
胤祥见甄然心不在焉，拔了根牛尾巴草，逗弄她道：“又想什么大事呢？”甄然沉默不语，抬头看着康熙的背影。
一行人踩着田埂，偶尔吟诗讲经，不知觉竟快日落黄昏。
吴椣见时刻不早，超出了原本计划好的路线一些，便请示康熙道：“爷，咱们到前面的短亭歇歇脚。再跟附近的农站买两个瓜果给少爷们尝尝。便回府去，可好？”康熙揣度有理点头允了。
不知侍卫哪里弄来的大西瓜，香甜非常。众人正吃得赞不绝口。突然闯进一帮衣着褴褛手持大刀的匪贼。四个侍卫警觉地拔刀相谏。吴椣机警地将康熙护住，胤祥亦挡到康熙身前，将甄然死死护在身后。甄然惊得牙间颤颤作响，此时的脑中一片空白。
几个匪贼将侍卫打散了，胤祥和吴椣都不得不出前帮手应付。甄然一下陷入孤境，推搡之下竟被匪贼掠出了短亭。众人都被打散了，只两个侍卫死死守着康熙左右应付。混乱之中，甄然被捂住了嘴，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不知过去多久，甄然昏昏醒来。
“小姐，”小红见甄然苏醒，凑前道，“你终于醒了。”
恍惚之中，甄然意识苏醒，回忆起来，诧道：“怎么是你？我在哪儿？”
彼时，有人推门进来。甄然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房间是一间地下石室，四面都是森然的石墙，燃着几束照明火把。
进来一个一身白衣、身形削长、带着斗笠面纱的男子。甄然瞧不真切他的长相。小红见到男子福身退了下去。甄然独自面对神秘男子，害怕无言。
男子径直走到甄然身边，掀开甄然盖着的被褥。甄然惊慌地捂住自己裸露的身体，恐道：“你要干什么？”
男子仔细打量甄然，似乎确认了什么。转过身，拿起桌上的衣服，背身递给甄然，柔声道：“穿吧。”
甄然吓坏了，接过衣服，胡乱套好，仍瑟瑟发着抖。
男子听见身后没有了动静，揭下自己的斗笠面纱，坐到甄然身边，平静道：“甄然，好久不见。”
甄然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但今日所经历的一切都太过不平凡。眼前的白衣男子，剑眉皓目，轮廓深邃，看上去不像什么贼盗鼠辈。倒像什么小说中描写的，正义凛然的大侠。甄然猜测这大概就是小红口中的贾公子。
男子见甄然渐渐平静，见到自己却一副疑惑表情，继而道：“怎么？我的样子变了这么多？”
甄然不解。男子急道：“何故要跟我装痴？”
甄然没有了方才的害怕，莫名道：“我何时装了？我不认识你。”
男子冷笑道：“你记得谁？你的父亲陈希阂还是你姐姐陈雨晴？或者是你身边那些爱新觉罗家的阿哥们？”
甄然扫了男子一眼，低头不语。男子被甄然的冷漠激怒道：“旧雨残云仍在，门巷都非！”
“拿这些陈词滥调来，有何用意？即便我知道这词，也不知和你的关联。”甄然焦急更有些烦躁的愠怒。这些人，为什么不能跟自己讲清楚说明白。
男子反问道：“你在害怕什么？还是时隔那么久，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甄然和眼前的男人对视良久，漠然道：“要我说多少次，我不记得。”
男人又笑了，突然拿出一个锦囊，扔给甄然。甄然掂量锦囊两下，打开一看，顿时口不能言。居然是自己刚出九爷别院那会当掉的步摇。
“怎么？你终于想起来了？”男人口气戏谑，眼神却不含糊，直直看着甄然。甄然惊惧之中，脑中一片空白。男人缓和下来，坐到甄然身边，安抚道：“然儿，莫不是气我当日不曾救你？唉，那时发生了太多事。今日，我将你找来，自然是要从头计议的。”
甄然满眼疑惑看着男子，猜测到几分端倪，便道：“你大概不知道，我成为陈雨然之前就失忆了。我所记得的只有九爷的别院。你，还有你口中的当日，我一无所知。”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低沉道：“小莲只道你被人毒害，我以为你已经痊愈，不曾想你失忆至今。对你，或许也是好事吧。”
甄然确信此人对自己无害，好言道：“过去的不愉快于我都是过去了。小莲告诉过我，我的父亲是扬州府的富商甄齐轩，从未提及过什么亲戚旁支。你是小红口中的贾公子吧？我们是旧识？”
男子叹了口气道：“我是云初。我们甄、贾两家是世交。你从前都直呼我云哥哥的……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么？”贾云初落寞地看向甄然。
甄然支吾两声，摇了摇头，又问道：“你为与我见面，一番动作可是不小。都是为何？”
云初犹豫片刻道：“我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那些过往，你既不记得了，我何故生生把你找来？罢了，今日你我再见都是我一厢情愿。你且回去吧。我会让人替你安排。好好做你的乐安格格，只当你今日不曾见过我。”贾云初挥了挥手，自顾自便要出走。
甄然掩不住心中的疑惑，拽着云初的衣角，抬头凝视他道：“云初哥哥……”
云初瞥见那抹熟悉的眼神，一如十年前的甄然，因为小事被甄伯父罚跪，便那样恳求自己为她说情。一模一样的神情，可眼前的这个她怎么把从前这样的美好也一并忘记了？
甄然见云初动容，问道：“我并不是故意不记得。你费那样的周折找到我，一定有你的理由。告诉我，好不好？我不想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甄然的这一番话，自己也不清楚是否发自真心。她最多的必然是好奇，而那些过去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贾云初深看甄然一眼，轻道一声“珍重”，仍唏嘘着离开了。他计划了太多事，却万万没想到甄然再回不去从前。便让自己独留在痛苦的过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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