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体情缘番外》隐川

2、２

　　小枫完全变了样子。原本沉郁的平静如今已死气沉沉，小枫的心田荒芜了。看守所黑暗而冷酷，当他进来的时候，我看见的不是活人，而是一缕游魂。桌下我的手握成了拳。
　　小枫在桌子对面坐下，抬头看我一眼，又把头低下去。
　　我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那是怎样的眼神！那样深沉的绝望不仅压垮了小枫，也让我喘不过气来。风握住了我的手。
　　心似乎可以安定一些了……我反握了一下，吸口气道：“小枫，我知道小优一定不会是你杀的……”
　　“是我、是我、是我……”小枫木然地从嘴唇里吐出重复着的两个字，原本苍白的脸庞青得仿佛死人。一种令人窒息的腐烂味道从这两个字里弥漫开来。
　　“你疯了！”我忍无可忍地当胸揪起小枫的衣服，狠狠摇晃：“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杀了小优，只有你不可能！要你杀了小优，除非你不再是你齐枫！”
　　“小优的血流在我手上。好冷、好冷……”小枫还是那样精神恍惚的样子：“小优大学要毕业了，打电话要我去他寝室帮他拿行李，然后、然后……我不知道！”小枫忽然跳起来紧紧抓着我的手，指甲掐到我皮肤里去：“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小优躺在我怀里，胸口扎着刀，而我的手按在了刀柄上！哥，你告诉我，小优不是我杀的还会是谁？！”小枫哀嚎起来：“我杀了我所爱的人！”
　　小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一遍又一遍地狂叫。狱警们冲上来试图把他压制住。小枫拼命挣扎，口里发出野兽般的声音来。小枫的精神已在崩溃的边缘。
　　狱警们用力拉扯着小枫，把他带了下去。我怔怔坐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双腿剧烈地颤抖着，完全没了力气。我叹息一声，闭起眼来。
　　“齐齐……”风试探着叫我。
　　我疲倦地以手支头，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小枫以为自己杀了小优，其实他根本没有意识，不知道当时自己做了什么。他完全可能是在昏迷的情况下被人搬进杀人现场的！”
　　“齐齐……”
　　“小枫自己也说了，流到他手上的血是冷的。如果是小枫进了寝室才杀的人，刚死之人的血该是温的。小优在小枫到达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齐齐……”
　　“小枫解释不出他为什么会在那里，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被人陷害的！风，只要我们能找出凶手，小枫就清白……”
　　“齐齐，够了……”风把我揽进怀里：“你该休息一下。你在哭泣。”
　　睁开眼睛，眼前果然一片模糊。可是风心疼的眼神却那么清晰地映在我心底。“我怎么软弱了好些。”我伸手拭泪，“以前我从来不哭的。”
　　“傻子，这会儿还不哭就是铁石心肠了。”风轻柔拍抚着我的背。“好好哭一场感觉会好些。”
　　“一天哭一场已经很多了。一个大男人成日家哭算怎么回事。”我抱抱他，松开了手。哭有什么用？眼泪换不回小优，小优的死，小枫的罪名，都需要我为他们调查昭雪。我没有时间哭泣。我要冷静。
　　“接下来要去哪？”风也不勉强，只是用一种看着易碎品的眼神看着我。我有些不适地转过脸去：“去警局的停尸间。我和齐氏的法医约了三点去看小优的遗体。”
　　“……答应我，做完这件事后立刻回家休息。”风又强硬地补上一句：“剩下的事交给我。”
　　我只得点了点头。
　　小优苍白地躺在那里。火焰般精灵的眼睛紧紧合着。
　　“齐齐，你要教我催眠术啊！不要忘记了！”
　　“齐齐！！！你又耍我！！！！”
　　“齐齐，这个什么什么鱼很好吃的，要不要你来吃一口？”
　　“齐齐！…… ……”
　　歌唱般欢乐的调子仿佛还在空气里隐隐回荡，当年的那个孩子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伸出手去，却猛地又缩回来。指尖上那一点残酷的冰冷让我的心也冻起来。小优死了！那一刻我才真正地意识到，我所心爱的孩子永远地离开了。
　　“……怎么样？”我的声音干巴巴地在空气里响起来。“可以确定他的身份和死亡时间么？”
　　法医已经在小优身边工作了一整天。他把一份资料递给我：“这是死者的DNA测试结果，这是我们从优先生挡案里调出的血液样品分析结果，比较后我们发现这里的一对碱基……”
　　我低声打断他：“我只要知道结果……躺在那里的尸体，究竟是不是优华篱本人？”
　　“确认是他本人。”
　　我心里茫茫一片，又问道：“死亡时间呢？”
　　“应该是74到75小时前。”
　　昨天我们接到出事通知才赶回来，那么说，小优在我们回来的前两天就……
　　“发现尸体是在前天下午，这其中的一天半时间差又是怎么回事？”风发现一个问题。
　　法医又递过来一份资料：“这是警方的报告。他们的解释是：优先生的室友从一星期前到发现尸体的那天都没有回过寝室，而发现那天正好回校拿行李。所以他们判断，齐二少爷在四天前杀了优先生后，就一直陪着尸体，直到被人发现。”
　　如果小枫真被人迷昏后带到现场，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小优的尸体，他绝对会神魂全失地守在小优尸体边的。如此一来，被人发现守在小优身边的小枫理所当然地成了疑犯。
　　我的头剧烈地疼起来。是谁这样处心积虑地要置小枫于死地，又是谁杀了小优？
　　回去的路上我靠在风怀里，让他微凉的手指为我按摩。想要对付小枫的人估计这五年来会有不少。只要进了商场，就算是佛祖也会招人憎恨。可是小优呢？这五年来他活得很平静。考上了不错的大学，进了令人羡慕的工商管理学院，被小枫软磨硬泡不过正打算毕业后来齐氏帮忙……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谁会想要夺走这样一个孩子的性命？！我几乎可以断定，小优是为我们齐氏送了命。
　　从传来的消息得知，优爸优妈伤心过度卧床不起，优妈更是心脏病突发如今还在加护病房严密观察中。
　　早知道我和他相识一场会是如此凄凉结果，当年的我就算死也不该于他附体的……
　　附体！
　　我一下跳起来。“风，帮我接张立科张教授！我要明天，不，今天晚上就见到他！”
　　晚上八点的时候，张教授已经坐在香港齐宅的客厅沙发上。
　　“你想用催眠术探察优先生脑中残存影象从而找出杀人凶手？”张教授微微惊讶地说。“可是，你知道我是个精神科医师，只能救治活人，对死人的催眠我恐怕做不到。”
　　“当年您可以把我的灵魂送去与小优附体，难道您就无法把小优的灵魂唤出来问几句话么？”我立刻说。
　　“啊不，不。我是个医生，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齐齐，你知道在精神控制上有脑电波影响一说。你当时的脑电波在催眠作用下与波长相近的优先生的脑电波发生了共鸣，使得您失去意识而优先生产生不属于他的记忆，在你看来就好象是自己跑进了优先生的身体……这些都是有科学解释的，并不是什么灵魂出窍。”
　　“脑电波也好，灵魂出窍也好，难道您就没有办法知道小优最后看到了什么吗？”我有些烦躁地问。
　　“……如果你相信鬼神之说，不妨试试招魂。从某种意义来说，招魂就是对死者的催眠。”张教授道。
　　“……我会去找全香港最好的通灵师。”
　　从不知道，香港最好的通灵师竟然就在我身边。当我隔天看见陈嘉德陈大律师走进来时，十足吓了一跳。
　　“吓到了么？”嘉德微笑起来：“我是律师，可我家世代都是通灵者。”
　　“确实想不到。”有谁想到像他这样现代的人物竟然会从事如此古老神秘的行当？
　　“那么，废话少说，我们开始罢。”陈大律师开始发挥他雷厉风行的作风。“一过头七亡魂就回过奈何桥难回阳间了，优先生已经死了五天，我们可要抓紧。”
　　我点点头，引他到床边。小优的尸体就躺在上面。嘉德绕到床头爬上去，正对着小优的头顶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口中喃喃念动，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时间静静流逝，嘉德忽然动了动。他睁开眼睛皱眉道：“奇怪，阴间并没有优先生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