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虹光》鸢格

9、第 9 章

　　“子青，你怎么来了？”一接到电话，江席天就下楼了。却在公司门口旋转门后静立了许久，看着纷扬雪花中娇小的身影，仿佛隔着一层世纪油彩，他不忍打扰这幅画。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直到看到雪中的小人儿因为寒冷跺了跺脚，猛然生气怎么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不懂得心疼人，赶紧给保安打了个招呼不准员工过来后就跑过去。
　　“江席天，真的谢谢你的礼物，也许对你来说没什么，可我是一个学生，不能收这些礼物！”到底是正天集团的，三温暖都是大手笔，我看光是那帽子上的一根兔毛我都买不起。
　　“我们不是朋友吗？”江席天眼里满满地失望。
　　“如果是朋友，冬天请我吃小吃街的火锅我就最幸福了。”子青不忍心看江席天那样的人眼里有丝毫的失望，赶紧安慰道，“好不好，江席天，下次我们一起吃火锅，你收回这些名牌礼物吧？”
　　眼瞳乌黑，眼白莹润，粉嫩的皮肤因眨眼而遮盖了这清亮的黑白片刻，就被长长的睫毛将皮肤抬起，再次将星子一样的眼眸投进江席天的心里。江席天心里如同被冬阳拥抱，惬意得让他想立刻抛下一切杂事，抱着这小人儿去一个无人的岛上厮磨余生。这样一想，他整个人都幸福了起来：“也好，那你得好好请我吃几顿弥补对我的关心之情的辜负！”丫头，请等等我，等我慢慢将我的心意告诉你，等我慢慢将我的柔情包围你！
　　听到江席天这样说，子青倒不好意思了，只是简单的朋友间的关心，怎么自己就这么能折腾呢？“一定，你要是有空，随时打电话给我，我恭候大驾！”
　　“必须的！”江席天开朗地大笑。殊不知，这一幕把一直躲在暗处偷看的刘总监惊得天雷滚滚，直呼天降红雨！
　　“江席天，从今天起我们不是朋友了！”子青喘了一口气，“我们是好朋友！”
　　江席天一颗心上天入地，终于平稳着陆。丫头片子，来日看我怎么收拾你，敢折磨我？“好，我们是陪吃陪喝的好朋友。”

　　三天前才说去吃火锅，没想到这个周末上午江席天就一电话过来，牛哄哄地宣布要来验收某人的诚意。子青郁闷地离开了温暖的小窝儿，提溜着毛茸茸地小兔子包热情接驾。
　　“江席天，你吃得惯小吃街？”子青再次无语地看着眼前的极品美男一个人横扫三盘牛肉、四盘五花肉以及一摞的青菜瓜果，愤慨地按了按即将要大瘦身的小兔子。
　　“为什么吃不惯？”江席天满脸满足幸福，在子青眼中看来这就是酒足饭饱之后的常见无良形象。“以前在美国大学留学的时候，食堂太贵，中餐馆更贵，常和一帮朋友跑到各种小吃街觅食。”
　　“我看你的样子不至于穷得吃不起美帝国主义的食堂吧？”子青表示深深的怀疑，送礼物那么大方，还能把自己饿死？
　　“可不是差点饿死？”江席天终于放下了筷子，“大学四年我都是自己搞定的，学费是奖学金，生活费自己挣。”
　　“这么牛？”子青忍不住眼冒红心，“江席天，你太厉害了！——只是居然堕落到敲诈我这既领不到奖学金又挣不到生活费全靠父母劳动所得的血汗钱养活的弱女子，实在是人神共愤！”
　　“哎，不知道是谁夸下海口，江席天，我对不起你，这火锅店里的所有菜任点，绝对吃到你脑满肠肥，兜着走！现在，想食言啊？”丫头，别嘟着嘴了，以后，都让你吃回来！
　　“哼！”我还不是想着您这高级白领哪会吃得惯我们这些垃圾食品，肯定意思一下就好了，哪知道您这么体察国情，居然从帝国主义带回来这么恶劣的习惯！“算了，看在您在帝国主义一不小心就要沦落为卖女孩的小火柴的命运悲剧中，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敞开了吃吧！”说完，还大方地挥了挥手，“阿姨，菜单拿来！我要加菜！”
　　看着子青被暖气熏得红扑扑的脸蛋和水气盈盈的眸子，江席天眼里都是笑意，转头冲着过来递菜单的老板娘递过去三张红票子，“买单！”
　　“阿姨，我来！你要是收了钱我就再不来你这儿吃了。”子青见江席天居然自己买单，太不把她这个女地主放在眼里，一嗓子喊得老板娘虎躯一震。
　　老板娘也是圆滑：“别啊，小姑娘！在饭桌上千万别跟男同志抢结账啊，太不尊重他们的男性尊严了！”
　　“额，阿姨，不就是结个帐么，至于这么上纲上线么？”子青扒着阿姨不让走，非要抢过结账大权。
　　哪知道阿姨一个凌波微步转了个身就远去了，完全不理还维持着半趴姿势的某人。
　　“走吧，知道今儿个吃的有点多，我自己来！下次，你再请吧！”江席天扯了震惊于老板娘的矫捷身手而石化状态的子青，“我看你也吃得差不多了，走吧！”
　　“江席天，下次一定我来付钱！”子青信誓旦旦。
　　“好好，下次我不带钱包来。”只要还有下次就好！“吃得太多，带我在你们学校转转吧？”
　　“嗯，好啊！刚好昨天的雪也还没化，现在学校里美得不像话！”
　　“额，会不会不方便？”江席天故意说道。
　　“什么不方便？”子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被你男朋友或是喜欢的人看到就不好了！”
　　“我没有男朋友啦！”子青白了一眼江席天杞人忧天的脸。至于喜欢的人，尤竞，你会看到么？你会怎么想？胸口有东西溢出层层苦水，直教人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深怕捅破那一层水膜，苦水倾泻而出，满身狼狈。
　　江席天闻言也不作多想，甚为满意。
　　两人便边散步边聊天。
　　“江席天，你是哪儿的人啊？”完全没有咱们江南男子的柔弱文秀嘛！
　　“我老家J城的，我八岁的时候就跟着调职的爸爸到这里了。现在爸爸又回老家了，我因为工作在这儿，只能在这儿安营扎寨啦。”江席天没有说的是，他是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直到现在，大院门口都还有山岗的士兵。这些对于丫头来说太远了，是她完全不了解的世界，这个世界太复杂，江席天不忍心，将这里的种种猫腻黑暗摊开给那个小丫头看，这些都不适合她！
　　当然，他也知道，趁着现在对小丫头用情不深断开最好，两人都能回到自己的轨道，但是，每每想到会从此再看不到丫头，他就不忍心，也狠不下心来对自己下如此重手！“也许，我们以后会在一起，如果那样，从此以后，就让我，在你头顶张开一方朗朗晴空，不受风吹雨晒，免去流言蜚语。”江席天心里情意绵绵，却只字未曾吐露。
　　子青哪知道江席天边回忆童年边经过了如此激烈的天人斗争，只当他是在思念老家的爸爸，便出言安慰：“马上就过年啦，你就可以回老家看他啦！——对了，你妈妈呢？”
　　江席天苦笑一下：“我三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当然，江席天也不会告诉那个小丫头，母亲是战地记者，常驻战场，在那次大规模的暴动中被流弹击中，新闻中还将那一次牺牲的十几位新闻英雄的名字一一讣告，只是，丫头不会知道其中就有他的母亲。就连他，也是在后来长大之后找出录像带一遍遍回放，感受母亲曾经存在过的气息！
　　本来准备安慰人的子青哪料到一下把局面弄得更凄凉，而一向颇具掌控者气质的江席天居然身世如此悲惨，也禁不住难过起来：“不伤心了，好不好，江席天？你还是拥有很多，你要让在另一个世界的妈妈不要为你担心。”说完，还抚了抚江席天的肩。只是，不知为何，鼻尖却是阵阵酸意。
　　傻丫头！江席天见子青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鼻尖却红得厉害，就知道这小丫头肯定是心里难过得不行，刚想出言安慰，灵机一动。“我能抱一下么？可不可以借我一点温暖？”
　　“你？”子青泪光盈盈地望着江席天，殊不知，江席天见此情景花了多大的气力才克制自己狠狠地把她抱紧怀里，揉进骨子里。
　　“父亲很严肃，从来没有拥抱过我！”爹，对不起了！为了您儿子的幸福，您就暂时牺牲一下名声吧，虽然在大院里您一向都是以慈祥和蔼博得众多小朋友的敬爱的！
　　子青却是再也受不了强大的江席天居然忍受着这么多的寂寞与寒冷，赶紧用双手箍着江席天的腰身，小嘴里不住呢喃：“再不会寒冷了，也不会孤单了，你的身边还有很多人啊，还有我啊！”
　　江席天被这意料之内却突然的暖玉温香惊喜了不少，鉴于身高优势，子青箍在他身上，头埋在他胸前抽泣着，完全看不见他的脸，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丫头的黑发在他胸前心上恣意妖娆，生机勃勃，仿佛要朝他的内心深处潜伏而去。
　　听到压抑的声声抽泣，江席天眉眼弯弯，丫头怎么比我还伤心！其实虽然从小就没有母亲陪伴，但江席天并不感到生活残缺，父亲尽管工作繁忙，但总会抽出时间来陪他，而大院里其他的叔叔婶婶都是极疼他的，一起长大的几个死党都是硬过命的。真的，他不是那么伤心。可是，现在看着小丫头为他难过成这样，他倒是有些伤心了！
　　“我们不难过了，子青！”江席天扶起那张泪水纵横的小脸，“你再哭下去，我也要哭了啊！”
　　子青闻言赶紧抹了抹泪水，冲着江席天绽开微笑，“好，我们不难过，我们还要大声笑，以后都不难过，要一起吃，一起笑！”
　　“好！”江席天知道，丫头终于把他放进心里了。
　　“我带你去看看雪后的竹林吧，好看死了！”子青扯了江席天就跑。
　　来来往往的学生看着奔跑的俩人都目露疑惑，待仔细看清被扯着跑的男子清峻如画，听到前方女子的催促温糯甜馨，都不禁眉眼舒展，满心暖意。
　　春天，应该不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