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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十年前,齐国出现内乱,齐景帝在四十寿诞之际被其弟檀王萧烨毒害,之后檀王便联合了大将军刘在恒杀进了皇宫夺取了政权。

      萧烨为人凶狠暴戾,据说那一晚他着人血洗王宫时没一丝心软,上至中年的妃嫔,下至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并着若干宫女太监他都一一斩杀。檀王说,要做,就要做得彻底,留下余孽,只会让如今的一切付诸东流。

      三日后,檀王萧烨昭告天下,他已然为王,改年号“承德”,意为顺承天德,恩惠大齐。

      只是,萧烨素来性情暴躁,且在太尉大人甘枫的唆使之下横征暴敛、兴建宫方亭台用来享乐,以至于弄得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近些年来是愈发的狠厉了。

      ******

      西北的草原上牛羊成群,微风吹拂着碧绿的嫩草,草儿们随风摆动恰似那一浪浪的海水,蓝天下翱翔着几只猎鹰,矫健的身影划过苍穹,惹得牧羊的孩子一片欢呼。

      就在这时,一匹红色的骏马如风疾驰而过,所到之处草皮飞溅,停留在草丛中觅食的东鸟立刻扑腾着翅膀闪了开去。

      马背上一个身着红色蒙古袍、头戴银色镶有琥珀色玛瑙的翻檐尖顶帽的少女,灿烂若霞的笑靥沉浸在冬日的光辉之下,显得格外的恬静。

      空旷的草地上躺着一个俊逸的少年,他以手作枕枕着自己的头闲静地晒着太阳,剑眉却是紧蹙着。

      ——这是他惯有的表情,无论何时都是这般模样,清冷、孤傲。

      在骏马奔驰在少年身侧三丈处时,红衣少女紧拉马缰绳喝住了马,随即跳下来坐在少年的身旁灿烂一笑:“允哥哥在想什么啊?”

      萧允望着蓝天不言不语,身旁的女子又道:“我真羡慕这天上的白云,它们能自由自在地飘来飘去,没有任何拘束。”说到这儿,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少年望着蓝天,依旧没有任何言语。对于他的表现,少女已习以为常。

      距十七岁离开徐州来到格尔木族草原已有两年了吧!这两年内,他说过的话比喝过的水的杯数还要少,曾经一度还被草原上的牧民误以为是哑巴呢。

      因为寡言,他甚少与人搭讪,故此朋友稀少,除了陪他一同来到草原的李正李老师之外,便只有格尔木族的小公主格尔木·琴欢乐意与他说说话了。

      西北地区的天气异常多变,白天还是晴空万里,夜幕降临时却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蒙古包内燃烧着一团烈火,沙棘树燃烧时发出的吡啵声成了寂夜里唯一的声源了。萧允面无表情地坐在火堆前,窜起的火苗映射在他的瞳孔内,妖娆诡异。

      帐门被打开了,呼啸的寒风夹着雪花立马窜了进来。

      “允哥哥!”

      美丽的红衣少女捧着铜铸的罐子蹦蹦跳跳地进来蹲在了他的身侧,“今天下雪了有些冷,我便替你温了壶热酒——来,喝点暖暖身子吧。”说着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酒杯将其盛满,然后伸出双手恭敬地手递给了他。

      萧允愣了半响,还是接过了酒樽一饮而下,暖腾腾的热流瞬间袭遍周身。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是多久前享受过呢?十年前?还是根本就没有享受过?

      不,有过!就算全世界的人对他是虚情假意的,但至少有一个人对他是真心的。

      美丽的公主在手心呵了口气搓了搓,道:“允哥哥,还有两天就是白月节了,过了这个白月节,就是你来格尔木草原两年半的日子了,到时候我会为你举办个非常隆重的宴会,格尔木草原所有的勇士和姑娘都会为你祈福的。”

      少年皱了皱眉冷冷道:“我不需要。”

      格尔木·琴欢微微一怔,他的语气令她感到一阵寒心。不过天真的少女并没有放弃:“要要要,一定得要!你来草原这么久了,认识的人很少 ,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多结交几个朋友!”

      “我没有朋友。”萧允毫不客气地回绝了她,“而且我也不需要朋友。”

      这句话到底还是烙在了公主的心上,她的鼻头酸了酸,起身离开了萧允的房间。

      他是没有感情的,至少他自诩没有感情。

      童年时的他有着令人羡慕的生活,然而,究竟是幸福还是辛酸,只有他自己知晓。

      是背叛,造就了他对一切向自己示好的人产生了厌恶之感;是背叛,让他永远对感情淡漠。

      自两岁开始,他就被自己的母亲整日逼迫着、督促着练习书法学习治国之道。两岁的孩子连笔都尚且不能握住,可是他的母亲却是非逼着他练习不可。

      握不住笔,就用布条将笔绑在手上,严寒酷暑皆是如此,哪怕双手溃烂了也不曾被应允休息过。

      他每天的任务是练一百个字,背一篇治国之道。窗外的其他皇子公主们由宫人嬷嬷带着抓蝴蝶,捉小鸟,而他则只有干望着的份儿。

      记得有一天他趁着嬷嬷在打盹儿便偷偷溜了出去和他们一起玩耍,玩得正起兴时被他的母亲兰贵妃给拧回了宫罚在院里的卵石上跪了三个时辰,直到晕厥。若不是他的皇叔求情,怕是兰贵妃还要罚他吧。

      那时候,他仅仅三岁。

      五岁的时候他已经能画出令人咋舌的丹青了,故此,他便为自己的母妃作了幅画,素眉红唇,婀娜秀姿,笑靥如花,罗绣轻拂,正是这后宫三千中最美的女子。

      兰贵妃接过他呈上来的画后轻瞄了一眼,毫不留情地给撕成了碎片。她说,你若不能画好齐国的山河,便与我没有任何干系。

      那一年,他六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书法经道已是众位皇子莫能企及的了。虽然收获颇多,也得到了景帝的器重,但他所失去的,只有他的母妃知道。

      一日,年幼的皇子正好做完了一天的功课去往母妃的宫中,可就在他踏进母妃的寝宫之时,见到了令他永生不忘的一幕。

      红色的纱幔内一片狼藉,瀑布般的青丝散落在玉枕上,光洁无一物的肌肤上泛着点点红晕,那是动情的现象。纤细的身体被一个男人压着,是一个很熟悉的人,但却不是他的父皇。

      檀王!竟是他的皇叔!

      难怪檀王经常来探望自己,难怪母亲看他的眼神如此温柔,难怪他会赠母亲玉!

      可是,她是父皇最爱的女人啊!

      从前,他以为母亲对他那么严厉是为了他好,所以他从未有过埋怨,甚至将母亲视为最尊敬的人,因为在这深宫之中,只有靠拼搏才会有出头之日。可是那一刻,他的心颤抖了,他对于母亲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还是个孩子的齐国大皇子惊慌而逃,在离去时不小心蹭到了母妃寝宫门前的个一盆,响声惊动了正在颠鸾倒凤的人。

      在母妃宫里见到的那一幕深深地伤害了孩子的心灵,曾经一度视为最尊敬的人,此刻已换了模样。那双缠绕在男人身上的素臂,那如娇似吟的声音不停地回旋在孩子的脑海里。

      他蹲在墙角里尽量让自己的身子蜷缩到最小,以此来隔绝世界。浑身不停地颤抖着,他是在害怕···害怕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

      “允儿,在想什么呢?”兰贵妃缓缓蹲下将手搁在了孩子的肩上,岂料这一举动,竟把他吓了一跳。

      兰贵妃的手顿了顿,她慈爱一笑:“孩子,有些事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吗?”

      这是她第一次对孩子温柔。

      萧允双眼直直地望着地面,对她的话似乎毫不在意。兰贵妃愣住了,她轻轻地将自己的孩子拥入怀里,温言道:“允儿,母亲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母子能有今天,能够在这深如火的宫廷里生存下来全靠了檀王的帮忙,若没有他,也就没有我们母子的富贵荣华,你懂吗?”

      孩子抬了抬眼皮,望了母亲一眼,然后重新埋首于母亲的怀里。

      因为他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母妃是迫不得已的,他曾经听人说过,女人的命,都是掌握在男人的手里的。

      “你不会告诉父皇的对吗?”

      他答应了自己的母亲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可是,直到那一天。

      兰贵妃的寝宫内依然春色荡漾,缠绵之后檀王递给兰贵妃一个白色的瓷瓶,他说,里面是一种秘制的毒药,无色无味,是他雇了好些术士花了几十天才炼制出来的。把它给皇上吃下去后,这个天下就是他们的了。

      他们,也包括年幼的萧允。

      母亲答应了,他惊愕着去给他的父皇通报,却被兰贵妃给锁在了宫里。

      寿宴之上,皇上暴毙,而后就是檀王起兵谋反。大将军刘在恒率兵包围了齐宫,不让一人逃走。

      檀王并没有履行他对兰贵妃的诺言让萧允做皇帝,他为摄政王,而是,直接做了皇帝。

      当夜,檀王手持长剑血洗齐宫,先皇的一干妃嫔宫人尽数斩杀于他的剑下,就连兰贵妃都没有逃脱。

      当剑刺入她的胸腔时,她笑了,笑得妖艳美丽。鲜红的血自嘴角溢出:“萧烨,你···你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们母子···”

      兰贵妃的倒下,宣告着屠宫的结束以及景帝时代的结束。檀王自以为景帝的人都死了,包括他最宠爱的大皇子。但是,在被杀之前,兰贵妃将萧允的衣服套在了一个与他身高差不多的孩子身上并划花了他的脸,以此做了萧允的替死鬼。

      “允儿,是母妃对不起你父皇,母妃,母妃也对不起你,以前对你不好,从未尽过母亲的责任疼爱你,以后也不会了···你和李太傅从北门出去吧,那里刚才应该没有太多的人把守,赶快走!”

      ******

      时隔经年,他仍记得当时母妃把他推走时的眼神,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爱。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原谅他的母亲的,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是她害得鲜血染遍了齐宫,也是她,让齐国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允儿,明天就是格尔木的白月节了,在过节时你可要开心点,”李正坐在床沿上看了一眼瞪大眼睛望蒙古包顶棚的萧允,捋须道,“我们来格尔木族就是为了你的未来,以及齐国的未来,希望你莫忘了此行的目的。”

      少年依旧是望着棚顶发呆,对老师的话也未作任何反应。

      李正见他不语,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理了理袍子后迈开步子优雅地离去了。

      在他刚走到帐门口时,萧允开口叫住了他:“我要回去。”

      李正转过身来诧异道:“为何?现在军队没有筹集到位,还不是时候啊!”

      “我不要那狗屁江山。”少年冷冷道,“那龙椅谁爱坐谁坐。”

      李正的手一抖,他略带责备的口吻道:“当初贵妃娘娘抵死将你送出了皇宫,就是为了让你夺回皇位,你怎么就不明白你母亲的一片苦心呢!她可是···”

      “够了!”萧允起身厉斥道,“我没有母亲!两岁时她就不曾把我当人看,她只晓得自己的地位,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说到这儿,他拉下肩上的衣服露出了一片如女子一般的雪肤,只可惜雪白的皮肤上有许多条可怖的伤痕。他道,“你看见没,这是她留给我的,这是她在我四岁时留下的。那条鞭子是大臣进贡给父皇的金鞭,金子做的,她就那么一下一下地抽在我的身上。我的背上还有呢!十五年了,从未消退过。”

      李正的眉头皱了皱,袖口里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作为大皇子的老师,他知道兰贵妃对大皇子的严厉,以为只是跪跪而已,却没想到···

      他刚开始被任命为太傅见到萧允时顿觉欢喜,这孩子生性灵动,脑子也聪明,嘴巴甚是乖巧,学什么都轻松。

      只是,稚子贪玩,童心心切,因为偷懒,所以他几次都被兰贵妃责罚跪在宫外的小石卵路上。

      起先李正也没怎么在意,认为孩子就该严厉管教,但到他觉得这孩子一天天的不怎么爱说话了,才发现有些不对。是他的母亲过于逼迫他了罢。

      “所以,”萧允拉拢好衣衫后淡淡地说,“我要回徐州了,去找师傅。”

      师傅···提到他的师傅,李正当即就想到了那袭如雪的白衣。

      下了一夜的雪后,广袤的草原已成银白一片,格尔木·琴欢正和她的侍女们在积雪堆雪人。

      然而在昨天晚上,一个穿着黑色汉服的俊朗少年早已背着行囊策马离开了草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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