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鸣]非计划内展开》残烛落灯

1、银发

　　傍晚开始下起了雪。打工的老板说平安夜和圣诞节要回家，店铺暂时关门，把兼职的大家都赶回了家。

　　一室一厅的小套间里只有鸣人一个人。父母因事故早亡，每天忙着学业和打工倒是没觉得什么，在这个大家都回家团聚的圣诞，那种讨厌的感觉，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感觉又出现了。正巧又赶上暖气坏了，被通知说是明天才能修好。鸣人被冻得轻轻战栗。把手放在嘴边呼了口气，搓了搓，然后跳到衣柜前，抬起衣柜的一角，抽出了几张纸币。

　　胡乱围了一条围巾，鸣人出了门。

　　外面天已经差不多黑了。鸣人匆匆走着，在暮色的余韵中穿过陈旧的公寓区，眼前豁然开朗。这里和刚才的世界完全不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周围嘈杂的环境让鸣人感觉活了过来。他放慢脚步，让自己沉浸在人流中。这种感觉很好，能有效驱散孤独带给他的不适。

　　即使外表出众，也并不一定能摆脱孤独。拥有金发碧眼、猎豹般具有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小麦色健康的皮肤，鸣人并不缺少女人追捧。深知那些女人都是冲着他的外表来的，鸣人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找到温暖。

　　俗套的节目往往不缺乏捧场的人。平安夜一起来看电影的情侣几乎把电影院围得水泄不通。四周都是脸上挂着笑容，牵着手的年轻人，幸福的表情都是相似的。

　　电影院旁边有两个穿着可爱的少女在卖手灯，四周围了不少人。人群中有个银发的家伙，在一群黑发中很是显眼。鸣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人长得很高挑，目测有180公分。并不服帖的发梢稍稍立起，随着他的动作轻柔地摇动。鸣人站在他的斜后方，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清瘦稍尖的下巴和一段白皙的脖颈。不知不觉陷入认真地观察的时候，那家伙突然转过头来，视线在鸣人周围转了转，然后锁定了他。

　　鸣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把脸转向一边。待他再次转过来的时候，那个家伙已经不见了。只记得他一双异色的眸子，在暮色的阴影里反射一丝妖异的光。

　　鬼使神差，鸣人走到那对少女旁边，打量了货架里面摆放凌乱的手灯。其实也并不是很好看的手灯，可爱的标签上居然打出了“3000円”的高价。鸣人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买主基本都是可以推测的otaku，在少女周围黏腻地周旋。

　　他瞬间明白过来。其实每天在打工的店里，也不是没见过骚扰女员工的男性。大多男性都是一副缺乏运动的死宅相，一边同女孩子说话，一边眼睛乱瞟。实在是让人恶心。但是刚才那家伙却并不像是在这里为了和女孩子搞不清楚而买下手灯的人。那种感觉该怎么描述呢，鸣人想。那种人大抵是很受女性欢迎的气质，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即使是不多见的美人，也只需稍费工夫便能得到，并不需要来这里找乐子。

　　真是要命，刚才只是一瞬间，连他的脸都没看清，却已经深深地陷进那双瞳，这个认知让鸣人感到极为挫败。但是好想再见一面，好想看清楚他是什么样子，好想听他的声音。

　　鸣人对刚才逃避那家伙的视线而错失认识他的机会而感到懊恼，同时心底居然爬出一丝庆幸。他有点无法理解自己的庆幸究竟缘何而起。

　　没有了逛街的心情，鸣人拐过几个弯，进了一间酒吧。

　　Silvery&Golden

　　这是一间他以前常来的酒吧，后来因为存款告罄，忙于打工，就很久没有来过。酒吧老板是他国中时期辍学的好友犬冢牙。原本是为了几个朋友经常能聚一聚，便央求他有钱的老爸买下这间店作为根据地，没想到这家伙请到的调酒师居然声名远扬，慢慢的，这酒吧便在周边小有名气，客流量也渐渐大了起来。牙声称他要开始把这间酒吧当成事业来做，很快便买下了旁边的店铺，扩建装修，还雇了几个兼职服务生。

　　看到鸣人进来，牙惊喜地从吧台跑出来：“鸣人！好久没来了，平安夜没有伴儿吗，嗯？”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轻挑起细长的凤眼。

　　“有啊，这不是来找你了吗。”鸣人笑着环住牙的腰，捏住他的下巴，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好恶！”牙挤眉弄眼地看着鸣人，一脸嫌恶地擦着脸，“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呢，我身边有的是女人。”然后嘻嘻哈哈地把他摔在里面一张最大的沙发上。

　　鸣人哭笑不得地摸摸被撞疼的头，心里却暖了起来。

　　元气满满的牙一直是鸣人羡慕的对象。虽然没有继续念书，也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在做着。母亲比较严厉，但对儿子的爱意让周围人羡慕，父亲很稳重而有担当。虽然周围的人都说自己的笑容很阳光，但是一个人住的鸣人怎么也填不满心中的空洞。终于在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告白时，他答应与她交往。那女孩有家的感觉，让他感觉无比心安。即使如此还是很快分手了，是对方先提出的。平时少言寡语的女孩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他并不爱她。

　　他发现自己对女生没有任何情|欲，他喜欢的是男人。玲珑有致的女孩子，柔软的胸部和腰肢，这些是美的，但是谈不上诱惑。而能勾起他兴趣的则是矫健的臂膀和挺立的脊梁。也不是没有找过同类的朋友，而通过圈内认识的朋友让鸣人招架不住。明确的身体关系，缺乏交流，每次见面都直奔爱情旅馆。因为不是平时生活认识的人，话题也只停留在情|事上，不只从何了解对方并一起生活，反而更觉得空虚。有时候鸣人觉得，是不是自己这种人一辈子也不会找到可以共度一生的人，没有家庭维系，同为男人，两人之间什么都不是。

　　因为所谓的恋爱，打工也暂停了好久。分手的原因也不得不算上空空的钱包。鸣人为此辍学一段时间，调整心情，打工赚钱。

　　牙是唯一一个知道鸣人性向的朋友，他从未对此事表达不满。安慰与支持之余，还在他辍学的那段时间收留了他。鸣人曾在心中发誓，要用一生守护这段友谊，报答这个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牙指挥小弟上了两杯清酒，然后坐在鸣人旁边。

　　“怎么样，最近打工累吗？累的话就先别做了，借你点救救急。”

　　看着牙难得一本正经的脸，鸣人心下感动。他放缓了视线，凑近他：“当然不累。我这样健壮的身体……怎么样，想试试吗？”最后一个字落下，声音已然贴到对方耳根，顺便呼了一小口热气。

　　牙被吓了一跳，他稍稍撤开身体，面色微红地骂道：“滚，你这家伙在哪学到这样的下流招数，净用在我身上。看来打工不够努力，还有余力捉弄我，下回让你在我店里当搬运工。”

　　“乐意效劳。”

　　看着鸣人一脸坏笑，牙又问：“春风得意啊你小子。怎么样，有目标了？”

　　以往在牙问这种问题的时候，鸣人总是大大咧咧地笑答“还没有啦，本大爷眼光很高的”，没想到这次，他居然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犹豫。抓住了这细微的线索，牙认真起来：“你不会是爱上谁了吧。”

　　鸣人他把双手背起来，垫在他金黄色的短发后，嘴边泛起嘲讽的微笑：“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你以为我是刚发育的小男生？”

　　“哇，才见一次面就爱上了，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啊！”牙抓住了鸣人话中的关键词，蓦地站起来围着鸣人转来转去。

　　“烦不烦啊，坐下，老实点。”

　　牙嘿嘿笑着坐下，贼贼地靠近鸣人：“我说，你这次不会是真的看上人家了吧，对方是什么人？外表内向实则淫|荡的少年？稳重严谨一脸社会感的大叔？对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呢，真想见识一下见一面就能征服你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什么样的人？自己也并不清楚。鸣人苦笑。那个人转过来的时候正好背对着旁边的光源，整张脸完全被埋在阴影里。看身材是个如假包换的成年人，肯定比刚成年的自己年长。虽然没看清长相，气质倒是很明显。他周围有种时空被拖慢了的感觉，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下次，下次再见到他一定可以认出来，只要还有相见的机会。

　　“喂喂？鸣人？”

　　发现鸣人瞬间凝滞的目光，牙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顺着他的视线向窗外看去。还没来得及锁定目标，身边便扬起一阵风，鸣人早已奔出店门。

　　突然醒悟过来的牙跟着也起身准备追出去，刚踏出两步便被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拉住：“店长，小心被驴踢哦。”

　　只是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金灿灿的发便从视野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