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鱼》路人初行

21、第二十一章

　　三天后七月最后的一天，虞家的马车来了。随马车一起来的还有闵大娘。这个面白脸净，一脸喜气的四十多岁的大娘是虞大嫂的陪嫁，原是虞大嫂的奶妈，而现在是虞大嫂最器重的人之一。她的到来就意味着虞千菡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因为按照闵大娘的说法，她只是奉命行事的下人，小姐不应该为难下人。
　　沈莫离扶着虞千菡上车的时候还是为虞家马车内部的精致暗暗吃了一惊。大家都对虞家的低调司空见惯了，似乎有时都忘了其实它还是一个富贵绵长的家族。外表不过就是个青顶油布的普通马车，里面却置着一整套珍品阁的青竹垂溪的绣锦薄被，单说这一套锦被就不下五十两。再看看小几上那套四方窑的茶具。还有车里四壁为了防震而垫着厚厚的绣枕，都是成套的珍品阁的绣品，用手摸上去却是馨凉透气，不会因为现在的天气而觉得热气。
　　“沈家的马车只会更好不差。你别学着苏文灿一样来挤兑我，好像我有的，苏家就缺了她的似的。”虞千菡看着沈莫离斜着眼睛道。其实平时家里人还是很少用这种马车的，这应该是大嫂照顾她受伤未愈的原因。呃，忘了，家里倒是有个人有事没事经常坐这种马车出去访友的，五太太嘛！
　　“呵呵！她挤兑你那说明她羡慕你来着，你有什么不高兴的？”沈莫离笑了笑。
　　“苏家还差她马车不成，你没看见她那匹大花，就一匹马就定得上我这两辆马车了！”虞千菡不服气的憋了憋嘴。沈莫离不禁暗暗好笑，其实虞千菡还是很少会计较这些东西的，今天被苏文灿激了几句就开始这样了。这两人还真是不能一处放。
　　“所以啊！她的大花招人惦记了不是，你看，现在她的大花在哪呢？”沈莫离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的也是啊！哼，让她张狂去！”虞千菡听了后十分解气道。上次江随波偷走了苏文灿的那匹高头大马，后来人却是被人抬了进来，就是出了银子楼时也没有睁开过眼睛，所以大花也就不知道所踪了。
　　“你们在我背后编排我什么呢？”虞千菡刚说完，苏文灿就跳上了马车。
　　“说你……”
　　“说你没大没小的，老盯着人家丫鬟看。”沈莫离不等虞千菡说完，就急急地抢了话去。苏文灿看了看沈莫离一眼，知道沈莫离是怕虞千菡当着闵大娘的面跟她死掐，所以也就不没在追问。
　　“这有什么，好歹我还是个女的。你看看那几个伙计才是，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苏文灿大笑着指着店里几个靠在墙角偷看两个丫鬟的伙计道。苏文灿这样大笑，自然被两个正在帮虞千菡收拾行李的丫鬟听见了。本来被几个年轻的伙计盯着看就很不自然了，现下再被苏文灿这一大笑，两个粉面都红到了耳根，玉面嫣然，显得更加的撩人眼眸了。
　　“你们都皮痒了！敢盯着我的丫鬟看，看我下次不打得你们满地找牙。”虞千菡撩起车窗布，朝着李三几个就是大喊。可惜平时她的积威不够，没人怕她。
　　“呵呵，七少，不是咱们没见过姑娘，实在没见过像七少侍婢这么漂亮的姑娘罢了。”几乎伙计还是回了虞千菡一句，然后才大笑着很给面子的各自散开。虞千菡又看了看两个强作镇定的丫鬟一眼，这才放下车窗的帘子。
　　“不简单吧！”苏文灿对着沈莫离挤了挤眉笑道。
　　“行了，你就别掺和。”沈莫离看了看虞千菡，然后推了推苏文灿下车去了。“路上自己注意点，有什么事就跟闵大娘说，别忍着。”沈莫离下了车又回头对虞千菡交代道。
　　“得了，老七是那种会忍着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她家人呢。”苏文灿忍不住对沈莫离道，“老七，回去可要担当心了，千万别一到家就挨罚抄女戒之类的。”然后又对虞千菡笑道。
　　“借你吉言。”虞千菡咬着牙对着苏文灿一个字一个字咬着道。
　　“小姐，咱们该走了。再晚，天黑就赶不到大鱼村了。”闵大娘恭敬的出声提醒。于是众人又寒暄了几句，闵大娘就上了虞千菡的马车。
　　“你说，老七身边的那两个国色天香的丫鬟应该没这么简单吧？”苏文灿看着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马车对着沈莫离道。
　　“那是老七的事，她又不傻，自然知道怎么回事的。”沈莫离摆了摆衣袖扭头进店去了。苏文灿却依然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嘴角也高高的翘了起来。虞千菡家里肯定也挺精彩的吧，希望这个傻丫头可以应付得过来。

　　“大娘，怎么把她们也带来了？”马车里虞千菡又是一脸迷糊睡相的对着闵大娘。
　　“三太爷现在不在饮庄上，咱们现在是要去三太爷的平谷庄，大太太怕您身边没人照顾就带了姹紫嫣红她们。大霞依侍两个在家帮您守着院子。”闵大娘恭敬的回答道。
　　虞千菡也不再问，靠着马车璧就迷糊起来。大嫂是什么意思？要她收服这两丫鬟？她有这本事吗？还记得上次想收拾范大厨，在那么有明显优势的情况下，范大厨还不是给了她两计白眼？最后还是沈莫离出的手。
　　“小姐，过完年您就十四。有很多东西您得现在就开始学了。女孩子总是要出嫁，要是等到了婆家才学，不仅被人家看低咯，还是要吃好些亏的。”闵大娘看着一脸迷糊相的虞千菡就知道她又开始要睡觉了。虽说现在是养伤，可是有些事是不得落下的。大太太还特别交代过，这是已经是迫在眉头了。
　　“大娘指的是什么？那两个丫鬟？我瞧这她们半年挺好的啊！”虞千菡勉强的睁开一只眼睛懒懒地说道。
　　“哎哟！我的小姐啊！您这大半年都在闭关练功，一出关就来小银城，这两个小妮子的小动作您怎么看得见？”闵大娘那喜气的圆脸不禁皱成一团。其实虞千菡自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两个脸蛋可以和虞老五有得一拼的妙龄少女忽然被塞来给她做侍女，脑子正常的人都会觉得奇怪吧。或许家里有些人真的以为她脑子不正常，不会觉得奇怪，所以才把这两烫手的山芋扔给她了？嗯，这倒是很有可能。
　　“回头再说吧！到了大鱼村，麻烦大娘就我一声。”说着虞千菡就斜躺了下去。大鱼村其实是饮庄的一个祖传的庄子。因为落在饮庄与几个主要城镇中间，向来都作为饮庄人的中途休憩的地方。而饮庄的酒也有许多是从大鱼村开始外售的。
　　闵大娘看着虞千菡已经睡了下去，明显是没有再谈的意思，也就不说什么了。事情还得一步一步来，一口吃不成胖子。在小姐痊愈的这段时间，自己都会随身伺候，到时总是有机会的。于是也靠着车壁眯了起来。

　　话说这两个美婢确实是有来历的，准确的说是虞家现在两位太太斗法的产物。其实一般的斗法也不会殃及到她虞千菡，可是那次她大嫂玩大了，不小心就把她扯了进去。她是这样觉得的。
　　一年前，虞老五的夫人五太太经过长久的布线埋伏，终于找到大太太也就是虞千菡的大嫂的错。于是死揪着不放，将事情越闹越大，使得虞大嫂很没有面子。其实大家都知道，管理一个大家子的人，只要故意找茬怎么会都有疏漏的。
　　其实是这样，五太太不小心打坏了房里的一套茶具，之后就派身边的丫鬟去跟掌家的大太太要一套四方窑珐琅彩釉的茶具。当时虞大嫂也没注意，就叫了自己一个心腹的丫鬟领着五太太的丫鬟去库里取。可不一会儿就有人来禀报说两个丫鬟在库里吵了起来，原来两个人在交接茶具时不小心将茶壶摔碎了，那茶壶折了现也要二十多两银子，两个就为了是谁的错吵了起来。恰好当是两个负责打扫仓库的小丫头在现场。虞大嫂一审问，两个小丫头却战战磕磕的说是虞大嫂的丫头打碎的茶壶，然后还要怪五太太的丫鬟。五太太一得了消息就不得了了，炸了锅似的到处喊冤，说大房这几年怎么看不起五房，亏待她们五房了。后来惊动了家里唯一的长辈三太爷，老人家和虞大嫂提了提，最后把虞大嫂的丫头撵出了饮庄这才作罢。
　　虞大嫂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于是心生一计。几个月后，也不知虞大嫂去哪弄来了两个美婢。先推出一个扬言要送给五爷，说不能亏待了兄弟，也算是为茶壶的事给五爷赔不是。这边虞五爷还没来得急说话，五太太就跳了脚，说是虞四爷是兄长，身边就一个柳姨娘，怎么着也应该给虞四爷。至于茶壶的事，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不要再提了。谁知五太太这么一说正着了虞大嫂的道。虞大嫂又再推出一个美婢来，说两个爷一人一个。
　　这回急坏的可不只是五太太了，柳姨娘也跟着行动起来。不过柳姨娘是落魄官家小姐出身的，比起五太太的指桑骂槐手段不知高出多少。柳姨娘今年也就二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加上本身相貌也是极为出众的，对着虞四爷一番细雨梨花后，虞老四竟然果断的带着柳姨娘跑到汕阳城自己的别宅住了半年，直到虞千菡出关的前几天才带着柳姨娘回饮庄。于是给虞老四送美婢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这招却治住了五太太。为了这事本来夫妻就不是很和睦的两人开始用恶语相击。后来虞老五以休妻来威胁五太太的胡闹时，虞大嫂终于满意的松了口。虞大嫂说本来是路上看这两个丫头流落街头十分可令，于是就将她们带在身边学学规矩，后来觉得两位叔叔身边的人太少了，有些凄凉，这才想起要送两个美婢给两位叔叔，不想却闹出这番事情来，实在是她做大嫂的考虑不周。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那也就算了，只是两个丫鬟已经跟在她身边了，她也不能这样就扔下人家不管，可是她身边丫鬟的位置都满了，又实在是安排不下了，于是就做出了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愁样。
　　五太太得了这话大大的松了口气，喜不自禁。又是开始转了转眼睛想想可以把两个丫鬟塞到虞五爷看不到的地方。最后想到了虞千菡只有两个丫鬟，对于虞家了嫡亲小姐来说这是很失排场的。虞五爷胞妹庶出的虞千秀都有两个一等丫鬟两二等丫鬟，而嫡亲的幺姐儿才两个一等丫鬟就太不像话了。五太太本以为提出将两个美婢塞往虞千菡处时会遭到虞大嫂的反对，谁知虞大嫂当即就拍手叫人将两个美婢送到虞千菡处。五太太之后想了想总觉得虞大嫂应得太快，像是中了她的圈套一般，可是回想又觉得这样没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而五太太自然不知道虞大嫂的一石打中了几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