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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祸起萧墙(下) ...

  •   不要说险些被气晕过去的驸马王覃,就连原本只希望沈玦随便扯个理由说服自己的新城公主都愣住了,不过很快她就抚掌大笑,欣然道“寿阳县主果然如传闻所言,学综九流,器蕴谋猷,权变之才独步燕赵!”

      沈玦心里腹诽,外面的传言都说我掩袖工馋,贪名慕利吧?

      双方冷冷对峙,这时,一个骑兵从远处黑暗里冲到近前。

      此人大概实在太紧张心急了,完全没主意到现场古怪的气氛,高高勒住缰绳后,一个利索地翻身下马,冲着王覃那处单膝下跪,急促地大声道“见过大郎君!北门禁军不知受何人调令,正点兵前往承天门!大人请大郎君速速擒下太子,皇后已密令心腹尚宫开南华角门,大郎君可挟太子从此门入禁内与大人汇合!”

      他一通吼完,见平时风度翩翩的大郎君此刻竟是呆若木鸡,情急下竟顾不得上下有别,催促道“大郎君,此事不可拖延啊!”

      “闭嘴!”
      呆愣的王覃突然暴怒,恨不得朝这个父亲的亲兵脸上狠抽几鞭以泄心头恐慌!

      原本打算作壁上观的新城公主闻言脸色骤变,北门禁军一向是掌握在天子手中,难道说父皇已经清醒过来可以下达诏令了?她的面色瞬间惨白。

      如果说有“内军”之称的左右卫是由圣人信任的心腹统帅,那么北门禁军则只有圣人亲临或是手持兵符加诏书者才能调动。更何况虽说左右卫也算训练有素,但如何能与拥有万骑天下最精锐骑兵的北门禁军相提并论?

      沈玦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旁边无论皇长孙还是东宫侍卫都纷纷露出如释重负之意,还有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从城墙后响起。对比刚刚沈玦说动新城公主两不相帮时,他们依旧忐忑的紧张模样,可见皇帝能够清醒对众人心理上带来的变化有多大。

      新城公主绮罗下的手轻轻发颤,她尚且如此,身边的侍卫就更惶恐难言了。尽管他们都是战场上敢于拼杀的血性男儿,但对于皇权依然有着刻入骨髓的深深敬畏。

      站在宫墙上的沈玦看见新城公主侧头对侍卫统领飞快说话,她并不关心这位殿下下达了怎样的命令,因为沈玦相信以新城公主的个性一定会做出正确选择。

      每个人的脸颊肌肉都绷紧了,空气里酝酿着一触即发的气息。

      即使是这个恐慌的时候,新城公主身边的侍卫依旧岿然不动,将她护得密不透风,而随着那位首领的手势,身后的军队中剩下数十名骑马卫士也动作肃穆地策马而前,隔离在新城公主与王驸马之间。数十人竟是隐隐将王覃等人成为半圆状包围起来,刀锋泠然,似乎只要公主一声令下,就能对这位公主府曾经的男主人痛下杀手。

      沈玦在墙上微笑,王覃能接管左右卫,除了王氏自身在军队中的根基外,新城公主掌控的百余名甲士也功不可没。要知道今夜皇宫才是叛军的主要目标,王氏手里世代积攒的那点家族私兵基本都投入进这个主战场了。王覃想要攻下东宫,归根结底出主力的还是他自己和公主府护卫。

      按例,公主建府出宫后,可以有五十人的私人侍卫,而新城公主作为深受帝宠的皇家公主,不仅在受封财帛上令人艳羡,圣人还特地下旨划了一百名甲士作为新城公主的侍卫。当然她还不是最多的,先皇后之女,永安长公主足有三百名侍卫!在京畿重地,三百位精悍甲士足以令任何一个世家侧目相待。这也是为什么即使现任王皇后屡次被永安长公主扫了颜面,却不得不忍下这口气的原因之一,要知道无论太子亦或诸王,至少名义上都没有自己的私人小军队。护卫皇子的侍卫都是属于皇帝拨过去照看儿子的,从皇帝手里领取俸禄,而皇子们自己手里是一个甲士都没有的!

      皇长孙虽然先前被沈玦那番突破他三观底线的言辞惊呆了,但是见到局势竟然朝有利于己方的方向发展,也不禁露出了今夜以来第一个笑容。他问道“我们不需要派人出城相助阿姑的侍卫吗?”

      沈玦直白地答道“现在不是时候,他们夫妻还未反目。”

      王覃先是被新城公主的话气得七窍生烟,紧接着又被皇帝可能醒来这个消息震得六神具乱,但是他毕竟在世家子弟中也算得上颇有才干,浸淫行伍近十年,瞧见公主护卫的这番动作,心头蓦地一惊,只得勉强把脑海里种种杂念撇开,先寻思如何过得眼下这一关。

      而他的护卫更是紧张的变幻队形,将自家郎君护在中央——由不得他们不紧张,王氏的私兵在几个一流士族中也算不错的,但那要看和谁比!与由贵族子弟组成的东宫护卫相比自然是高出一等,但和新城公主这群历经过战场洗礼的精兵相比,在人数持平的前提下也最多堪堪打个平手而已,何况他们此刻不仅人数上处于下风,边上还有一群极有可能倒戈的左右卫军队!

      “大郎君——”王覃的一名心腹亲卫低低提醒,局面一触即发,要早做决断啊。

      王覃手握着腰间的刀柄,额头有细细的汗珠,但他还是维持了自己的风度,努力缓和声音道“四娘,莫要被那燕地贱人三言两语调拨了你我夫妻关系,我怎会干出如她所言那些无情无义、有违誓言的事来?我们不是说好以后要生五男三女的吗?我们连大郎大娘的乳名都想好了……”

      几句话端的是情意绵绵,新城公主眼眶一红,却狠心别开了头。

      没错,这些话她是都说过,但就如沈七所言,一个驸马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个驸马站起来!王覃死了,她还能和别人生下五男三女,但如果自己完蛋了,谁会管她的第一个孩子是叫大宝还是二宝呀!赵国可是历代都不缺下场凄凉的公主!

      看见新城公主一言不发地移开了视线,但表情更坚定了一些,身边的侍卫首领立刻领会了主人的意思,针对王驸马的包围圈又缩小了不少。

      很快,在寂静的夜里,城下不断传来刀剑刺入□□噗噗的闷声。

      风吹过,有血腥味。

      皇长孙默默看了半响,涩声道“虽说阿姑此举是深明大义,只是……”

      “只是什么?郎君是认为公主太过狠心吗?”沈玦反问道。

      皇长孙老实地点了点头,他有些后怕地说“不过也幸亏阿姑狠得下心,万一因为心存夫妻情意,阿姑不忍对驸马下手,此事便难办了。”

      沈玦摸了摸下巴,意味不明地笑道“殿下,您认为一个可以对父亲长兄造反的人,会因为站在敌对立场的人是自己夫婿而不忍下手吗?”

      皇长孙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拱手说“小王受教。”

      战斗持续过程中,沈玦不许侍卫出城战斗(这个提议受到了全体东宫侍卫的拥护),只允许他们挑几个善射的出来,用从犄角旮旯里找出的仅有的三把弓抽冷子发发暗器,也非常恶毒地允许他们在城上观看战斗时可以扔点拳头大的石头下去助助威当然得看准点砸……

      于是王覃身边的亲卫们经历了他们人生中最憋屈的也是最后一场战斗。

      这数十名王氏私兵都是王家精心培育的骑兵,问题是京城寸土寸金,哪怕是东宫前面的广场也就那么巴掌大一片空地,前有城墙后有人的,地方又小又平坦,骑兵威力最彪悍的冲杀根本施展不开来!只是调换个马头就发生了几起诸如‘骑兵甲的马脑袋撞到了骑兵乙的马屁股’的恶劣事件,于是这群在马上至少以一当十的精锐骑兵只能委委屈屈的下马步战。但俗话说的好,术业有专攻,就好比飞机开得好的不一定能划好渔船,再厉害的炮兵让他去打游击也未必干的过咱们土八路……王氏私兵下马后虽然不至于丧失战斗力那么夸张,但也是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优势。

      相比之下,新城公主的侍卫在马上未必拼得过王氏私兵,但这群接受过战火洗礼的士兵几乎个个都是全能型人才。战场上哪能分那么清楚,哪怕你是骑兵,难不成马死了就退出战斗了?所以他们很有经验地几人一组结成步阵倒也提高了不少杀伤力。

      更关键的是新城公主的侍卫本来就比驸马人多,而王氏众人不光士气低落,背后还有城墙上时不时飞来的极为恶毒的暗器!东宫那群贵族子弟如果让他们面对面的与人拼杀或许会胆怯,但论起这种背后阴人的方式那真是再熟悉不过了!老本行啊!头两下可能还欠点准头,后面真是越扔越顺手,越扔越欢乐~!

      两盏茶后,王驸马与他可怜的四十六名亲卫,就这么在刀枪与石头齐飞中……全军覆没了。

      沈玦请新城公主回公主府闭门安心等待,新城公主一口答应。

      俩人都清楚,让公主进来,她不放心,让她待在东宫外,沈玦也不放心。

      何况这种敏感时期,新城公主本心也更倾向于老实窝在府内,半步不出门,好让她的父兄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回到宫殿里,沈玦不意外地撞见太子正满面喜色地脱掉罩在太子宝服外用于逃跑的平民布衫。

      太子看到沈玦与儿子进来,正欲向他行礼,连忙摆手道“孤已听问宫前事,卿此番立下殊功,何须多礼?待父皇圣躬无恙,孤当上表,对卿必不吝厚赐!”

      沈玦恭敬道“臣只是尽份内事,能幸不辱命,全赖圣人与殿下洪福齐天。”

      太子哈哈大笑,对沈玦识相的回答听得十分舒畅,转头望向儿子的目光温和许多,道“你能历经此事,想必你皇祖父亦心内宽慰。”

      皇长孙激动又乖巧地说“儿臣惭愧,日后还需多多向阿爹并诸位师傅请教学问。”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他这个太子眼见快三十了还被拘在崇文馆念书,儿子当然得加强学习咯!

      沈玦目光一转,看到同样外披布衣的薛思娘,似乎是因为方才伺候太子宽衣自己反倒还未及脱下,而令人玩味的是,太子妃则一丝不苟地披着她那身品级制服,看来并没有换装逃跑的准备。

      她便想起先前薛思娘貌似阴了自己一把——旧恨涌上心头,此仇不报非小人!

      恰好,薛思娘也退下了身上的粗布麻衣,还笑吟吟道“麻衣粗硬,隔着丝罗依旧伤人呢。”

      太子闻言握了握她的手,温和道“思娘以后可没有穿布衣的机会了。”

      薛思娘听得越发笑靥如花,眼角余光扫了一圈,东宫内侍全部眼观鼻鼻观心,太子妃面无表情,皇长孙脸上露出一丝烦躁,梁王老神在在仿佛突然对大殿柱上的纹式倍感兴趣,至于几位东宫属官则是皱了皱眉没吭声。

      只有沈玦,静静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懒洋洋地笑容朝她一挑眉。

      薛思娘瞳孔微缩,对方虽然没说一个字,可她分明觉得自己读懂了沈玦那不屑眼神里明白流露的潜台词——哈,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祸起萧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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