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老子BT了

1、第 1 章

　　星空
　　暴~动发生在新纪元846年。
　　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地球变得千疮百孔，人类数量锐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应用让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心有余悸，后怕之余，世界联合国家建立了，幸存的国家都变成了这个联合国家的一个自治区。
　　这一年被称为新纪元元年。
　　这次和平维持的的确够久，但人类向来是一种记忆力不太好的动物，随着地球生态慢慢恢复，用于民生的科技不断发展，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当共同的敌人已经不复存在，同类之间对于资源的抢夺就开始。
　　自由和平等在人类社会向来是一句空口言，总是有少数人掌握着大部分的资源。贫富差距不断加大，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越来越看不到希望，靠努力过上好日子，已经成了一句最大的谎话。矛盾不断激化——引发动乱——建立新的王朝……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并不少见。
　　只是这一次，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这是一场注定会输的战争。
　　科技的发展让机器人已经可以取代人类进行大部分的工作，由于资源差距的累积，使得富人们与穷人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像是人类与黑猩猩一样大，法律和社会准则也一改再改。富人们并不满意被他们称为低级动物的人们跟他们生活在同一个星球，虽然他们的消耗不值一提，但毕竟在数量上来说，他们太多了，地球并不大。唯一让富人们没有直接灭掉穷人的底线只有一个——道德。毕竟，他们不久之前还是同一个物种，拥有同一个祖先。
　　然而，新一代的富人们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事实，在道德底线下，他们蠢蠢欲动，这次暴~动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借口。

　　这是一场屠杀。
　　范诺维每次想起那个场景，虽然四周都是电磁炮辐射带来的热流，他还是感觉到深深的寒意。
　　那时他只有十六岁半。
　　新纪元开始后，武器被大量收缴销毁，地球上剩余不多的资源都被投入到维持生存上。尽管动乱还在延续，但新型的武器主要用途是防御和麻痹，杀伤力很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更是被当做一级违禁品被严格勒令禁止制造。
　　但在新纪元750年，地球联合国把电磁武器研究列入了发展规划。
　　没有国家了。这意味着人类之间不再有大规模战争，人们并不知道这东西是拿来干什么的。官方给出的解释是，我们总得有些武器，来对付外来星球生物的入侵。
　　然而，在不到一百年后，当电磁武器真正可以实现应用，它的第一炮，对准了人类自己。

　　这种电磁炮定位很准确，它可以根据生物的体温、磁场和心跳设定，严格控制攻击范围，精确到锁定区域内的某一种物种。
　　第一炮发出后，人们就惊呆了，他们看着战友在不远处纷纷扭曲着倒下，脸上是痛苦和不可置信的表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味道——烤肉的味道。
　　然而，就在所有人等待着那只无形的手屠杀到自己头上时，第二炮并没有发出。
　　直到拥挤的人潮靠着人数的优势占领了联合国家的办公大楼，第二炮都没有发出。
　　后来，人们称那一刻为“神迹降临。”
　　这一年被称为神迹元年。

　　神迹20年，范诺维气冲冲的从联合国家办公大楼里走出来，跨上了自己那辆小型飞行器。乔在后面一直试图拉住他，但没有奏效，叹了口气，乔不得已也开了自己的飞行器，跟在他身后。
　　范诺维一路越走越远，再往前，已经是城市的边缘。
　　那是以前的贫民窟，当新的政权建立之后，就被废弃了，只有实在养活不起自己的流浪汉才去那里安家。
　　乔努力让自己的飞行器靠近范诺维，大声的喊道，“你就不能不这么固执么？你反对这个提案对你有什么好处？”
　　范诺维不看他，加快了速度。
　　他的目的地是一栋低矮的平房。
　　这座房子四周的建筑都已经破败不堪，只有它还耸立着，突兀的干净整洁。灰色的复合材料墙体有着这里一贯的阴暗感觉，门框旁边却被订了一个小小的金灿灿的牌子，上面写着——总统故居。
　　范诺维停下飞行器，四处看了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乔瞪着那块牌子半天，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也相当整洁，看的出来经常有人打扫，乔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问道，“你怎么会有钥匙？”
　　范诺维自顾自的往里走，“这里是我家，我怎么会没有钥匙？”
　　屋子并不大，很快范诺维就找到了目标，他在一堆杂物中翻找着。
　　乔站在他身后，皱着眉问道，“你在找什么？”
　　范诺维没回答他，反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刚才你为什么反对那份提案？你知道，那份提案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范诺维打断他，“所有在场的人。”
　　乔叹了口气，“对，但是这是对我们有好处，我们。”他强调。
　　“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
　　范诺维回头瞪着乔，瞪得乔一阵心虚，“我们最开始不是这么想的。我们不是为了这个……为了我们少部分人的特权才去打仗的。”
　　“范！你也要知道！”乔回瞪他，“你的父亲是现任总统，如果你支持这份提案，就会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你很可能会是下一任总统。”
　　“你因为这个才跟着我？”范诺维冷笑道。
　　乔的脸色很难看，“你知道，我们是朋友。”

　　范诺维终于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那是一幅画，画面上有大团大团的蓝色，构成了不知名的东西，画面下方是几栋古早的房子，天空、陆地、房子、甚至树木都是蓝色的，右下角用黑色的笔签着日期：846.2.13。
　　他轻轻抚摸着那幅画，却突然冒出来一句不相干的，“我们是朋友？”
　　乔白了他一眼，还是没好气的答了，“当然”。
　　范诺维揽过乔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坚持反对那份提案，”他对乔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飞行器继续在往城市的边缘开，很快就到了一片荒凉的坟地，很显然这里原来并不是墓地的规划，只是因为土地过于贫瘠，种不了农作物，只有几株多刺的低矮灌木可以生存，所以被买不起墓地的人们拿来作为容身之所。
　　范诺维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他能从几百个横七竖八的墓碑中穿过，找到自己想要找的那座。
　　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死者的出生和死亡日期，（816~846），墓碑下面的人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只有30岁。
　　范诺维轻轻的把墓碑上的沙子掸了掸，但这里到处都是风沙，沙子怎么都掸不完。
　　他掏出了那副画，又看了几眼，拿出点火器，烧了。
　　风很大，把那些烧过的纸灰都吹了起来，迷了乔的眼。
　　乔一边忙着擦眼睛一边嗤笑道，“几千年前的风俗，你还信这个。”
　　范诺维道，“你不信给亡者烧东西，为什么还相信神迹？”
　　“别拿这个开玩笑，”乔严肃道，“就是因为有神迹，我们才能赢。所以，我们做的是对的，我们是被神眷顾的人。”
　　范诺维冷笑道，“神迹？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神迹。”
　　他站起来，看着乔。
　　“电磁炮没有再被发射，是因为有人让联合国家办公楼的防御系统瘫痪了，这才是我们能胜利的原因。”
　　“这不可能！”乔叫道。“他们的防御系统非常高级，我们占领了那里之后，学会使用这些系统用了好几年。我们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能侵入他们的防御系统。”
　　“对，我们不能。”他玩味般的看着乔。
　　乔愣着，半响才反应过来，他结结巴巴的道，“这……这不可能。”
　　他转头盯着那座墓碑，又转回来看向范诺维，“你说这个人？这不可能，他这么年轻，如果他真的能做到，当时他的地位一定不低。”
　　范诺维轻轻的说了一个职位，乔瞪大了眼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诺维轻轻抚摸着墓碑，“刚才那幅画，是他送给我的。你不知道以前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他看着乔。“那场战争的时候，你有十岁了吧？你的家庭是我们里很好的，可以说是非常好。所以你大概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去打那场注定要输的战争。”
　　“我小时候没上过学，六七岁开始跟着父母工作，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但仍然填不饱肚子。我们所有能吃的，是产量巨大，但口味很差，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后遗症的转基因杂粮做的饼子。每次吃饭，妈妈都说吃饱了，把饼让给我和弟弟，但是我看到她在收拾桌子的时候偷偷捡掉在地上的饼渣吃。弟弟五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我们看不起病，妈妈拿了所有积蓄只够买一瓶酒精。兑了水的酒精。她用那瓶酒精给弟弟擦了一晚上身体，但弟弟依然没有熬过去。”
　　他用手擦了把脸，乔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我那时候还小，总觉得日子也没那么苦，有次我很幸运，得到了一个给一座博物馆打扫卫生的活。那座博物馆很古老，里面都是一些纸质的画，因为太过陈旧，需要非常小心才不会损坏，所以他们才会不用机器人而用了我们。”
　　“我在那里见到了很多很美的画，很美很美。画我以前也见过，却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他们。而在整理那些画作，轻轻的拂去上面灰尘时，我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它们。那一刻我心里燃起了熊熊的火，我也想学画画。”
　　“你知道，那不可能。所以我也只是想想，只是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在打扫完之后，偷偷的在地上用手指描绘我看到的那幅画。我很快就被人发现了，被以不认真工作为名暴打了一顿，就在我要失去这份工作时，他出现了，让我留了下来。”
　　“我很感激他。但让我更感激他的，是他说可以教我画画。天知道我连拿画笔都不会。但是他说，每个人都有热爱艺术的权力，它不应该只是某部分人的特权。在博物馆工作那几个月，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在我离开博物馆时，他把那张画送给了我，他说那是很多年前一个伟大的画家的画作的仿制品，那副画叫做《星空》。”

　　“战争结束后，我们占领了联合国家的办公大楼，找到了他们的技术人员，让他们教我们使用防御系统。就是在那时，少数参与这件事的人知道了那个秘密——根本不存在什么神迹时刻，那是人为的。我父亲是那场战争的领导者之一，所以我有机会看到一些事实。在那些技术人员的帮助下，很快就查到了真相。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
　　他又看向那座墓碑。
　　乔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他在那场战争中死去了，是么？”
　　范诺维摇了摇头，“没有，他活着。我们的武器杀伤性并不大，大部分在那栋大楼里的人都活着。”
　　他看着乔。
　　“人们商量了很久要怎么处置他，他是我们的敌人，但同时也是我们的恩人。商量的结果是——为了让人们相信我们是有神帮助的，相信我们做的是对的，让新的政权尽快稳定下来，他们决定让这件事的真相湮没。因为他的存在太危险，最后，他与其他主要领~导人和知道这件事的人一起被处决了。”
　　乔张了张嘴，嗓子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不屑那些特权，却也是用了特权，才有机会去看他。我哭着说要偷偷放他出去。他笑着说，从他决定做这件事开始，就已经知道结局。”
　　“我问他，既然知道会是这样，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沉默了一下，说，他很喜欢的一位几千年前的剧作家，曾经说过一句话：我们都身处阴沟，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范诺维抬头看向天空，天已经黑了，一条银白色的光带在深蓝色背景的天空中微微的发着光。
　　“我当年想打这场战争的原因很简单，我希望我能吃饱饭，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学画画，我希望我能跟其他人拥有一样的权力。当年大家都这么想，可是真的建立起了新的政权，大家慢慢的就不再这么想了，大家都开始想要比别人得到的更多。”
　　“我知道就算我反对，这份提案依然会通过，我知道即使我努力，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我得去做。”
　　乔也在抬头看着天空。
　　他喃喃的低语，“我们都身处阴沟，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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