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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月?桃花水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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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水母,古称桃花鱼。
古人有云:“非鱼也,生于水,故名之曰鱼;生于桃花开时,故名之曰桃花鱼”。桃花鱼出叱溪河,桃花开时始见,有红白二种,花落后即无。
桃花,本为痴情之人绽放,为伤情之人凋亡。
表姐最爱的是她那扇飘窗,挑空两米,阳光肆无忌惮地落下来。她便坐在那片阳光里,安静地读书、工作、禅坐或其它。
紧挨着飘窗的是一个1米8高的水箱,透明澄澈的水,几尾懒懒的鲤鱼卧在底部,黑红的颜色鲜艳夺目。然而最美的,却是在布满阳光的地板上翩翩起舞的精灵。
它们有个美丽的名字,桃花水母。
古人曾说:以桃花为生死,桃花既尽,则无。
表姐嫁的男人獐头鼠目。很多人说可惜。不管是开始,还是现在。
我也叹惜这样美好安静的人,为何会选择一个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都无法与她匹配的男人,除了他的钱。
表姐竖起手指头,“嘘,除了他的钱。”
我撇撇嘴,“那你还不如嫁给周康,他现在也有钱了啊。而且你们看起来很登对。”
表姐笑笑,“财富的积累过程很慢长,扩张的过程却很快。我不想活得那么累。”
“但大家都说……”
“那些嘴巴说长道短,只不过他们没有得到,再也无法得到。风言风语只不过是内心里隐秘的欲望重现而已,我又何必在意。”
表姐的手摸着我的头,阳光透过那空若无物的水箱,桃花水母缓慢地收放,如果不仔细,人眼几乎看不见这些小小的生物。
表姐,也许有些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人言中伤,带着的都是幸灾乐祸的嫉妒与自私。
这几天,天气暖和了,桃花开得愈盛。
表姐站在高高的飘窗边上,俯身,打捞水箱里的桃花水母。
“它们很容易繁殖,这么小,这么弱,生命力不强,只好多生多育来繁衍种族。”
表姐捞出那些水母,呈在塑料袋里,放在地板上。
转过脸,笑着对我说:“听说自然为了进化,生物的繁衍是被粒线体控制,很容易被多巴胺影响。”
我翻白眼,“不会啊,这都是乱说的,至少人不是这样。”
“怎么不是。我听过一句话哟,人是一年四季都发/情的动物。哈哈哈。”她自己先笑了起来,鼻子微微皱在一起。
我看了有点心酸,上去抱住她,“表姐,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试管婴儿也可以长得很健康。只要是你和姐夫提供卵子和精子就好,还不用受生产的痛苦呢……”
空气里传着人们的悄悄话,带着同情、鄙夷和小小的兴奋在里面:
他们说:楠楠那丫头不会生育。
他们说:怪不得那丑男人在外面找女人,花天酒地。
他们说不下蛋的母鸡啊假凤凰。
表姐愣了半会,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记得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没,多巴胺控制着人的根本行为,所以大多数伴侣都会因为繁殖感情破裂噢。如果某个人不会生育,那他就会受到全体群体的攻击。被所有人认为无能。”
我抱紧表姐,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但是啊,”表姐拍着我的头顶,开心地笑道,“为什么会觉得一定要生孩子呢?你觉得一个下蛋的母鸡很自豪吗?”
“姐,人不是母鸡。”
“在以前,在某些人眼里跟母鸡有什么区别。当然喽,还要兼职保姆、秘书、会计、钟点工……”
我急急打断她的话:“母亲可是项光荣的职业。”
“呵呵,你让我想起了前苏联关于英雄母亲的称誉。”表姐摸摸我的头,“那只是个头衔和称呼罢了,生育是我的权利,不是我必须履行的义务。”
“那照你这么说,妻子不也是个头衔?”
“那是没办法啊……,你看,”她指着水箱,又指向刚才被她放在地板上的塑料袋。
那些被阳光吸引了水份的塑料袋里,有片片透明的薄膜,几分钟前,还是异常鲜活的生命。
“水母啊,必须活在水里。尽管它们也许可能,”表姐偏了一下头,“和天鹅一样痛苦。只要想活着,就必须在水里”
“那你怎么办?”我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万一他外面有了……”
表姐呵呵笑起来,“你姐夫断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她狡黠地眯眯眼:“人们总是容易把错归结到女人头上。知道真相的人才有把柄可玩。”
“更何况,原配妻子这头衔就像米饭面食一样实用。”
是啊,菜可以尝尝鲜,饭却是一辈子要吃的。终归海吃胡塞,最终还是得米面下肚舒坦。
突然,我“啊”一声叫起来。
表姐手指抵住我的唇,望进我吃惊的眼睛,“呐,你现在也知道这个秘密了,跟我一起保守吧。要知道,男人可是很好这个面子,更何况,男人的背后还站在他那要面子的至亲和社会。看吧,看吧,你的眼里都带上对你姐夫的同情了。果然多巴胺的影响力非常啊。”
我们笑倒在地板上。
同情和痛苦,从来都不会平等。
三月末了,玉兰共败了一半。
桃花水母也要死了吧?
“也许吧,不知道啊。”表姐笑着看她那飘窗下的精灵,“生生死死,也不过是一念间的事情。生命要来,要在这个世间留下,你挡也挡不住女人的母性;生命要走,谁也没办法阻止死神的到来。”
“在这个世界上,在未知来临之前,唯一可以控制自己的就是当下啊,即使连死亡自己也没办法操纵呢。”
你不能透彻得太明白,否则要么是众人皆浊我独醒里一颗心颠狂,或许会大悟成空;要么是权谋着翻云覆雨,终至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