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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章节 守:命运之欠片·终 ...


  •   守从梦中醒来时,听到了一阵稀疏的风雨声。她坐起身随手拾了件长衫套在身上。侧身望去,发现枕边人仍在熟睡之中。方才的梦使守陷入一阵恍惚,她迷蒙地注视着他陷入沉眠时的容颜,忽的起身走出了房间。
      赤足踩在木质地板上有几分腻凉,她踮着脚尖轻盈地穿过走廊,打开通往外室的门。
      一霎之间狂乱涌入的风吹乱了她披散的长发,灌入单薄白衫的空隙中,将衣角吹出飘逸的弧度。黑与白纠缠在一起,在鲜明对比中突出一种异样的美。守一手拢着衣襟,另一首将凌乱的发丝全数别到耳后。这风并不让人觉得寒冷,反倒有几分凉爽之意。这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许。
      下雨了。
      炎热干燥的火之国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短暂的梅季。瓢泼大雨从天幕中倾泻而下,串联成珠,将整个世界隔离在一片潮湿的水雾之中。她走到窗边,窗户未曾合上,雨水穿过窗沿零零散散地落入室内,有些落在她的面上及脖颈处的肌肤,微凉的触感贴着完全愈合的伤口,紧接着贴着身体的线条滑落。挂在窗边的那串风铃在风雨中兴奋地鸣着,在与风的合奏中撞击出一串凌乱且破碎的乐音。
      守注意到有本书真摊放在窗边的矮桌上,风翻卷起了书页,纸张之间的摩擦“沙沙”作响。她伸手按住书页,制止了风对其的继续肆虐,这才注意到这是她从图书馆带回来的那本,并且消失许久的旧本。
      原来是物归原主了吗?
      她尴尬地咧了咧嘴,将书本拿起,捧在胸前,打算挑个书柜搁置起来。
      正在此时,灰蒙蒙的天空中闪过一道电光,光芒将天空的黑暗撕扯开一个巨大的伤口,雨水夹杂其中倾盆而落,伴随着轰鸣的雷声,仿佛伤者痛苦的嘶吼。单单是一瞬的时刻便重归沉寂,黑云翻卷着将一切重新吞噬。
      书签的系带擦过她的手指。守低头看向着书,被风吹开的那页正是夹着书签与照片之处。如今照片已经不见,而书签扔夹在原先的位置上,鲜血写就的文字依旧让人感到触目惊心。她就着黯淡的天光,发现书签夹着的那页,原先的主人用笔将文中的一句话特别地标示出。
      喜欢上一个人仅需要一秒的时间,而剩余的漫长的光阴,都是在与发现、承认这种情愫中斗争罢了。
      守闭上眼,脑中浮现出梦中银发的少女对着她温柔微笑的模样。
      “因为那个孩子很像浅葱吗?”背对着她的火影大人提出这样的质问。
      “不过,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你,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她的替代品!以为我没有看出来么?”春野小姐眼中明显的怜悯,与她愤然离去时的背影。
      这样的声音,令人懊恼的声音,在她脑中接连响起。
      她的手颤了颤。
      又是一阵风呼啸着卷入室内。守眼睁睁看着那张单薄的,却承载着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的卡纸从她指间飞出了窗外,跟随着风的舞动,在她的视线中翻卷了几圈。系带在风中无力地飘荡,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唯有深沉的黑,占据了全部的一切。最后,消失在那片滂沱大雨之中。
      浅葱。
      守痴痴地站在窗口,目光空茫仿佛穿过了这一片黑暗,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记忆中银发少女的微笑渐渐模糊。那是她回忆中最明亮的那颗星辰,却最终坠入记忆之海的深处。她感到脸颊上划过了凉凉的水渍,这次她明白,这不再是雨水。
      她不会知道,在她身后的门缝处,佐助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漆黑的眼瞳中暴露出平日不会轻易泄露的感情。他站在她身后,陪同着她一道看着那张书签消失在风雨肆虐中,就像是看着浅葱遥远的身影,真正地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朝川守是绯月浅葱从第四次忍界大战的战场上带回来的孩子。
      这么说或许并不准确,因为当时许多流亡忍者都会借着第四次忍界大战的噱头进行一些不能见光的勾当,而朝川家遭受的悲剧,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朝川家的女孩被浅葱从壁橱中抱了出来,那个时候她的家已经成为了一片火海。女孩缩在她怀中眼神空洞一言不发,甚至自从那日之后她曾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不提过去,不提自己,傀儡是不需要拥有这些的。
      浅葱唤她“守”,意思是“保护自己”,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需要保护的只剩下了她自己而已。多年之后她淡化了这个阴影,朝川家的女孩依旧没有选择放弃这个名字。在她看来,过去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下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孩子,同父母一起埋葬在了她曾称之为“家”的废墟之中。
      她是守,她只需要保护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那就足够了。
      守跟着浅葱去了铁之国后辗转返回木叶。在外人看来,她不过就是个年岁尚小的女孩,理着比男孩子还要短的头发,缩在浅葱身后紧紧地攥着她的衣摆,用不属于孩童的戒备目光注视着所有人。然而浅葱在出发前往战场之前偏偏喜欢将她带在身边,陪着她一道读书,散步,过着与在良叶无二的闲适生活,就像布铃还在的时候一样。
      直到她与木叶众人一道前往战场。
      守拉着她不发一言。她一脸倔强地望着浅葱,咬着唇,目光中写满浓浓的不舍。
      “我一定会回来的哦!如果你还愿意的话,小守,等我回来我们便一起去良叶生活吧!绘理她们一直在家中等着我们回去哦!”银发少女轻浅地笑着,对她这般许诺。
      “然后,一直在一起吧!”
      她微笑着,将沉重的承诺轻松地说出了口。
      守终将紧握的手指松开,开始了木叶的等待。
      四战结束。她等到了许约之人笑盈盈地出现在她面前,却没有注意到银发少女额间消失的坠饰与藏在微笑后的那一丝恍惚的神情。她只注意到自己喜悦的心情,她冲上去揽住少女,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浅葱,欢迎回来!”她这么说着,想起自己与妈妈一起等待晚归的爸爸回家时说的句子。这种心情,是与等待重要的家人归来时的感情一模一样。
      她和浅葱一起回了良叶,回了秋,然后在那个小小的木制房屋中度过了四年的时光。四年时间,她和浅葱一直在一起。

      守抬头看着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木质大屋,微微地弯了弯嘴角。她自己都没有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这里还是这个模样,院子中有竹制的秋千和跷跷板,门的边上还有孩子童稚的涂鸦。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让人怀念,时间好像忘记了这个角落,让它真正成为一座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世外桃源。
      重新回到这里,守的心中难免新生出几分难以言明的情绪。从包中拿出那封信,再次看了眼信封上的落款姓名,她穿过木屋外的简易栅栏,向门的方向靠近。
      木屋的门开了。一位看起来与她年岁相仿的男子抱着一堆杂物从门中走出,他边走边向着身后藏在屋中的人习惯性的叮嘱,以至于险些撞在守的身上。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啊!”男人朝她点了点头以替鞠躬,正想接着说些什么,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小守?是小守嘛?!”他张大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你回来了啊!小礼,快出来看看!是小守诶!”
      守同样打量着他,试着在他的身上找出某个熟悉的影子,“是,佑太吗?”
      “是……是啊!你居然回来了……真是没想到啊!”
      与此同时,从门中又冲出一个女人,在看到她的瞬间女人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小守姐!”她不由分说直接扑到了守身上,将她一把抱住。虽然已经是妇人的服装发式,但她的行为举动还是同小孩子别无二致。
      “小礼……”守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代相见时的问候。
      “本来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要知道,你当时被那位老先生领走的时候……”一番寒暄过后,佑太放下了那堆杂物,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他的神情有些尴尬,但还是提起了这个话题。
      小礼同样沉默了下来,只能偷偷抬着眼猜测守的情绪。
      “是绘理给我写了信,让我回来看看的。”守握紧手中的信,鼓起勇气问,“那……浅葱现在,怎么样了?”将这句话问出口后,她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慌,甚至是有些后悔自己如此轻率的行为,也许,不应该将这句话问出口的,即便她真的很在意。
      她注意到佑太和小礼交换了个悲伤的目光。佑太低下了头,小礼默默地转开了眼。
      “浅葱她,死了。”佑太咬了咬牙,还是将事实说了出来,“看来小守你在扶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啊……浅葱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守立在原地,手指无力地松开,手中的信翩然落地。
      “那个时候浅葱就知道自己得了病,她知道自己会慢慢忘记我们,她怕你伤心……所以当年那位老伯找上门时说是你父母的旧友的时候,浅葱才会做出把你送走的决定的。”小礼一边不安地看着守的脸色,一边慢吞吞地补充着佑太的话。
      怎么会呢?那时,明明是浅葱不要她了啊……承诺过一直在一起的浅葱,不要她了啊!
      “小守,你不要这样……这件事我们也是在后来听绘理无意中说的,浅葱她……”
      “绘理她在哪里?”守低着头,问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小礼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她肩上作为抚慰,轻声说:“因为再过两日就是盂兰盆节,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和牧野叔叔去扫墓去了。”没等守开口,她便好似看穿了守的心思,继续说,“不如,我带你去吧……她,就在这附近。”
      守在多年之后再次见到了绘理。不过当年娴静睿智的女子终究抵不过时间的磨砺,她的眼角积淀了些许细纹,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变成了银色细边,唯一不变的是她沉静与优雅的气质,那是在经历过时光积淀后得到的礼物。
      “守?你终于回来了……”绘理像是看到了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方向,“过来看看浅葱吧!”她微笑着,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悲伤沉痛的模样,仿佛她来此,仅仅是为了与昔日的好友闲话家常。
      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简单的墓碑上,只有绯月浅葱的名字,石刻的痕迹在风霜的磨砺下有了几分模糊,可还是能看出当日刻凿时留下的印记。守在来时已经听了小礼说了些那时发生的事,她却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那样美丽的,温柔的人,躺在碧波水流中,闭目永远睡去的模样。
      她忘记了自己早就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在浅葱面前,她一直是个小女孩的模样。哪怕是当日被带走,她是一边哭泣一边心有眷恋地频频回望。她曾很久没有落泪,但那一日泪腺就像失去了控制,泪水刷刷就落了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然而此刻,她却没有哭的欲望。
      她看着墓碑,缓缓地跪了下来。
      她没有忘记,她也不应该忘记,关于浅葱的任何事。当浅葱将幼小的她从壁橱中抱出来的那一刻,她记得少女如星光般璀璨的发丝,冰凉的手指,与嘴角间温柔的笑容。那应是她绝对不会忘记的画面。
      她陪着她一起看书,开玩笑地对她说幼时想成为图书管理员的心愿,但这个心愿最终被成为忍者的愿望给埋没了。
      守深深吸了口气。她好像,又陆陆续续,想起了许多其他的事情。关于浅葱,关于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绘理将手放在她肩上时,她才感到自己的双腿有了一丝麻木感。
      “没有关系的,守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了不是么?”绘理扶起她,指了指林中的某个方向。
      守站起时只觉得脚步有些踉跄。然后她顺着绘理手指方向看去,竟看到了那一从熟悉的白色衣衫。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白色和谐地与森林融成一体。她不知他究竟站了多久,亦或是从她走出木叶的那一刻,他便站在她的身后,一直等待着她。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对她缓缓地伸出手。
      绘理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悄悄地推了推她。
      她走上前,一直盯着佐助伸出的手。苍白,修长,手指因常年握着刀具而摸出的厚茧,是她的错觉吗?他的手,居然有些颤抖。
      “黑泽那家伙,还真是多嘴。”守笑着,将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掌心。
      忽然手被一把握住,然后整个人被一股大力一带,带入一个并不温暖,却让人觉得安心的怀中。他抱得很紧,守觉得他的力道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中。
      “回家吧。”他克制着自己语气中的颤抖,在她耳边轻声说。
      守安心地合上眼,手揽上他的腰背。“恩。”她如是回答。

      宇智波佐助在十六岁时便见过朝川守。
      在木叶的大门前,独自在木叶等待的女孩警惕地盯着在铁之国有过一面之缘的村子背叛者,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其实,我,最讨厌忍者了。”像是故意在告诉他这个事实一样,但女孩的声音因为许久未开口说话的原因而变得有涩又哑。
      而佐助,他深深地瞥了女孩一眼,故意地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一样走向远方的战场。
      那一瞬,那双血红色的眼眸,便深刻地印入守的心底。她缄默着转过头,走上与他相反方向的道路。
      最终,在重新相遇时,填上一块名为命运的碎片,便能拼出一幅完整的圆。

      —END—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章节 守:命运之欠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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